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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逆鳞-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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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闵试探道:“逆鳞?”秦简颔首道:“对,龙有逆鳞三寸,触之必杀!这就是神话传说中,最不可触犯的禁忌。”

洪闵暗自心惊:“文身在中原并不盛行,这人不取吉利图样,刺这凶物作甚?”

秦简沉默片刻,方道:“老洪,世人都认为,反对仙宗最力的是我谡下。其实不然,论手段激烈、果勇坚决,有一个组织远胜谡下。”

洪闵兴趣盎然:“还有比谡下更厉害的?小秦你快说说!”

秦简深吸口气,道:“倒非更厉害,只是其手段激烈,竟至于罔顾一切。它有个凶杀悍厉的名头,叫做逆鳞。”

洪闵噔噔退后几步,失声道:“这人莫不是其中一员?”

秦简颔首道:“它潜藏的力量之大,绝非常人能够想象。这黑衣人功臻先天,也数武道强者,在草莽江湖中,应是雄踞一方的人物,竟甘为斥候内应。而能出使仙宗的使节,都是家世清华、仕途远大,也愿受其驱策。孔窥蠡测,便可知逆鳞如何了得。”

洪闵搓着双手,兴奋异常:“竟有如此组织,我却丝毫不曾听说,真是惭愧!”

秦简叹道:“岂只是你,贵国朝野能够了解内情的,也不会超过屈指之数。它潜藏若渊,平日隐藏蛰伏,一动却是雷霆万钧。十年前大秦国‘未央之变’你可知道?”

洪闵脸色剧变,喃喃道:“怎能不知?当时秦太子与其弟雍王争位,仙宗派出一百骁天骑,扶持储君登基,在未央宫前发生激战,据说一百骁天骑尽没,所幸有五位长老随行,联手发动阵法,以绝世一击之威,才消灭叛军。”

“当时背后支持雍王的,就是逆鳞。”秦简负手于背,似在遥想当年九重宫阙中,血流成河之夜。

洪闵倒抽一口凉气,一百骁天骑出击,足抵数万雄兵,却被逆鳞全歼,这是何等惊天的手段。他望着榻上昏迷的黑衣人,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如何也不能同意救下这烫手山芋。

秦简俯身为黑衣人止血疗伤,屋中安静已极,只听到洪闵吭哧喘气声。秦简拾掇完毕,取水净手:“这家伙内伤极重,我又点了他穴道,足够昏睡一夜,可千万别再惹出乱子。”

洪闵蓦地问道:“那恶蛟船队也是逆鳞的爪牙么?孤海之上,它不会恣意图快,连诸国使船一并灭了?”

秦简讳莫如深,紧紧抿着嘴唇,目光深邃如海,不露一丝端倪。

船队一夜航行,海面平稳不见风浪,翌日清晨便已驶出数百里。朝阳浮出海平线,若一轮圆盘吞衔,浩瀚海天间璀璨金黄。沿途渐有岛屿礁石,再非昨日如砥平坦,船队也改换阵形,一艘艘衔枚而进。羽飙号上不时传出旗语,指挥各船行舵扬帆。

秦简用罢早餐,先去探视那黑衣人,见脉象趋于平稳,才安下心来,又点了他几处穴道,令其依旧昏睡。洪闵本是闲懒之人,今天也起了个大早,眼巴巴地跟过来,想要秦简拿出个计较。孰知秦简不作理会,交代了几句伤势,便飘然出舱,掠向齐田座船。

洪闵低骂几声,只得嘱咐手下严加把守,不令闲杂人等靠近。

且说秦简到得齐田船,一众仆役僚属都识得他,忙让进客厅,一边派人去请朴游。

秦简与丫环调笑几句,一边无聊吃着茶,心底却并不平静。昨日朴游那番话,便像根楔子,牢牢钉在他心头,以至一早造访,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一刻,朴游夫妇迎将出来,想是才起身洗漱,脸上犹带着浓浓睡意。燕荪见到秦简,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暗道这家伙还算听话,一早就来探视。

朴游笑道:“你倒是好精神,昨夜那么一闹,我们下半宿才睡。怎么,又来打我秋风,找几坛酒喝么?”

秦简哈哈笑道:“正是如此。燕荪,那日尝过你手艺,果然不同凡响,不如再去做几个小菜,我和老朴喝两盅。”燕荪横了他一眼:“一清早就灌黄汤,真不知死活。”到底心里受用,埋怨两句,也就亲下厨去。

待燕荪走远,秦简径问道:“你昨日吞吞吐吐的,没讲个分明,也叫我一宿挂念。今天必须跟我说个仔细,否则就在燕荪当面,把那偈语抖露出来。”

朴游望向他,半晌一笑:“你即使跟燕荪说,她也不会在意,顶多忧心半天。这么多年来,她的心事七分放在蛊虫上,三分念想着当日谡下,却不曾有丝毫与我。”

秦简身子一震,未想到朴游直斥其非,将三人间的遮掩文饰,一股脑儿拆穿。这个外表儒雅、心思渊深的男人,如何也不会走这偏锋,难道是那神秘的偈语,搅得他乱了分寸?

“燕荪岂能不在乎你!那般着紧你的金钱细软,连寻花问柳的机会也不给,要说男人做到你这份儿上,我都为你抱屈。”秦简苦口婆心,却知自己言不由衷。

朴游苦笑道:“你未行婚嫁,不谙夫妻间的情感。刚开始时,燕荪是为了表明在乎我,这么多年下来,却是相因成习了。”

秦简一摆手,道:“燕荪既然嫁了你,我与她……往事早已如烟,你如果揪着不放,休叫我看不起了。且不提她,单说这偈语吧,你似乎有所预感,话未说透?”

朴游屈指扣着案几,目光透出疲惫:“秦简,生死有命,一切强求不得。你只要知道,即便我葬身大海,也决不会叫燕荪伤一根头发。”

秦简知他性子,不由触动衷畅,探手邀住他肩:“老朴,你可别吓我!有兄弟这一剑在,不论什么人来,都管叫他刹羽而归。”

朴游目光悠远,隔船望着茫茫沧海:“造化天道之浩瀚,又岂是人力所能当之。只怕到时你也是身不由己!”

秦简还要再言,燕荪却端着食盘转了出来,脆声笑道:“你们哥俩在聊什么,弄得这么亲热。”

秦简悻悻松手,道:“我正羡慕老朴的口福,今日非要灌醉他。”朴游若无其事,笑道:“今天可不行,我还要检视座船。”

两人因对饮起来,秦简本已用过饭,心思又烦乱,胡乱吃了几杯,便草草作罢。朴游摇头莞尔,起身出舱视事。

厅中又剩两人。燕荪白秦简一眼:“今日倒是难得,你秦大公子能主动屈尊。”

秦简最怕两人独处,正要寻个由头辞别,但想到旋来旋去,更惹燕荪嗔怪,只好道:“只要得空,我巴不得来看你和老朴。燕荪,你有没有察觉,老朴有些不对劲?”

燕荪一扬眉头,道:“他跟你说了什么疯话,叫你不要来么?这死没用的,就会背后耍些心眼,一到台面上,立即唯唯诺诺。”

秦简苦笑不已,却想到哪儿去了,正想说说偈语的事,终于还是忍住。老朴既然只字不提,自有他的道理,自己冒昧说了,指不准引燕荪误会。因笑道:“也没甚么大事。昨日见识了你的宝贝蛊虫,仔细想来果是不凡。”

燕荪果然双眼放光,扯住他往卧室走:“算你有几分眼力,再带你去看看。”

依旧是那玄铁蛊箱,明珠照耀之下,卵虫又大了一分,且翅根隐隐撑起,似要马上孵化。秦简原本不在意,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岂非就要蜕壳孵化了么?”

燕荪白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这玄铁箱中置有千年寒玉,在绝对冰寒中,它们岂能孵化?再说孤海之上,去哪儿寻精血饲喂。”

秦简紧皱眉头:“那你可要着紧看好,千万别惹出乱子。”

燕荪眼中波光一闪,大有深意望向他:“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练成变蛊术,并以此对付敌国,如南疆、草原,又或仙宗、幽门,你会怎么办?”她晶莹如玉的脸上,浮起激动的红晕,修长美丽的凤眼,更是一瞬不瞬,着紧地盯着这个男子。

秦简心中一震,叱道:“休得胡说!这些没边没影的事儿,你最好连念头都别动。”

燕荪岂甘受这等呵斥,横眉冷笑:“如果我非要这般做呢,秦公子你杀了我?”她撅着嘴巴,神色既似怄气,又像真正动怒。丰润妇人的嗔媚之态,在这一刻显现无遗。

秦简心中一动,恍惚间回到了谡下光景,那个少女也是如此神态,逼着自己做这做那。战栗从心灵深处涌起,顷刻间布满全身,令他泥雕木塑也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燕荪浑没察觉,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又装哑巴了,今天不说出个究竟,我跟你没完。”她几乎贴到秦简身前,一双手寻着地方,就欲狠狠掐去。

她身着宽大的袍子,脖颈间一段雪白晃花人眼,又是近在咫尺,幽幽体香袭人,直扑入秦简心头。秦简只觉心子怦怦,剧烈跳动到极处,竟似要停下来一般。他默念着朴游的名字,像僧人吟诵着救世咒语,想把孽缘从心中驱除。偏偏手脚酸软无力,挪动一步也不能,就伫立在当地。

燕荪目光幽幽,昵声道:“你这个呆子!以前对付我的办法也忘了么?”

秦简脑中嗡地一炸,热血在体内沸腾,朴游以及一切世俗礼法,都被这轻轻一语,轰得烟消云散。在这一刻,天高海阔之间,再也没有别人,只有当初谡下的少年男女,穿过时光的永隔,静静地对视。

天南地北双飞燕,老翅儿几回寒暑。八载的分离,道义的壁垒,这一段情并未因此消泯,相反在这对男女心中,野草般滋生着,越是要剪除,越是铺天盖地疯长。

直到这一刻,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朝阳的光辉映过窗棂,两条长长的影子,紧紧相拥在一起。

燕荪呢喃着道:“这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傻,为了虚无飘渺的理想,连心爱的人也不顾了。”她把臻首深深埋入男子宽厚的胸膛,忘情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中。

秦简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但燕荪纵体入怀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还是当年的愣头青。这一刻他挣破了一切:“跟我走,我们去南疆,去草原,去天高地远的地方!我去做隐士,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都只见你一个人。”

燕荪眼睛湿润了,眸子晶莹乌亮,深深地望向男子,似要看穿他的心灵:“你是说真的么?”

秦简在她的注视下,热血涌过脑门,脱口答道:“当然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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