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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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只是咳血,过了些日子几乎日日缠绵病榻。甚至连神智清晰的日子都少了起来。
在平定乌桓之后,曹操就像郭嘉此前所期冀的那样日夜只陪在郭嘉一个人身畔,时不时握着人的手低声自言自语,轻言细语的描绘着从相遇到至今的点点滴滴,如此一叙述,曹操才发现,从建安元年至今,自己生命中点点滴滴竟然都被这个坏小子充斥。喜怒哀乐,丝丝毫毫都被他牵动。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曹操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怕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人。
只是如此温存,也丝毫不见感动天地让郭嘉的病情能有些奇迹性的好转。曹操一辈子都不相信鬼神,所以才叱咤风云至今,不计什么报应什么功德,直到郭嘉重病,他才开始不住的在心里祷告鬼神,期盼奇迹。
而此时军队粮草偏偏告急,如此在柳城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劳民伤财,抱怨连天,如此情况之下不得不班师。曹操不是一个平常人,他不能想寻常人一样,顺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肩上还有一个沉重的天下。故而就算他再想陪在郭嘉身边等他康复,也不得以,在几番挣扎下,曹操只好一咬牙,留郭嘉独自在柳城养病,先行带军队班师。
临走之前,曹操一如往日独自坐在郭嘉病榻前。屋内炭火烧的通红,郭嘉的体温还是微微泛冷。面色泛白的郭嘉抬眼看了看曹操一脸悲戚,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眯眼笑道:“嘉又没死…咳咳,明公何必这么快像是要开追悼会似得。马上就好了,只要等到夏天,对,咳咳,嘉算得出来,就是这个夏天,嘉又会烂醉如泥的被您责骂啦。”
曹操看见对方这般模样还顾着开玩笑,心里莫名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只要是郭祭酒说的话,他曹操自然相信。曹操伸手抚摸了抚摸郭嘉的面颊,附身落下一吻。始终是无言。或许曹操想说的太多,只是一时无法开口。
柳城,留城,留下你在这里好好养病,等到夏天生龙活虎的再回来闹腾,我也算安心。
郭嘉啊,最擅长给人惊喜。曹操如此自言自语,低头微笑。
十一年,你陪我这么久,我或许也该给你一些惊喜了。
曹操稍稍想了想郭嘉到时候的反应,就觉得心里一暖。
只是这时曹操还不能说出来,再等等,再等等,给郭嘉一个惊喜。
谁知道,这一时的沉默,竟成了一世的遗憾。曹操急急的扭身下,或许就不曾看见,在他离去之后,郭嘉脸侧轻轻划过的泪痕。
明公,原谅嘉吧。
你常说嘉看得透天机,是啊,嘉看得透,算得清。只是嘉不曾告诉你,这柳城一别,便是永别。
建安十二年四月末,曹操班师许昌。
同年五月,洧阳侯郭嘉毙于柳城。
作者有话要说: 喂喂喂,看到最后先别急着骂我,还没完结,未完待续!!
未完待续!
这样的结局我才不会甘心←
速度依旧保持四天一更,希望各位耐心等待。这几章因为字数比较多,就不加熊孩子番外了,番外稍稍后延一些,见谅。
感谢留下评论的孩子,我都有回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审核屏蔽= =
总归戳了本文的孩子,我爱你们啦~~~~
☆、建安十二年五月
“……小叔,乌桓的战报你可看见了?”
“嗯?还没来及,不过不用想也知道结果。”荀彧怡然浅笑,“前线有郭嘉在,彧也就放心。”
听到那个名字,荀攸心不由紧了一下,急急低头掩盖住了面部表情上的异样。只是荀彧大抵是专心闭目焚着香,丝毫也不曾察觉出荀攸的异样。
荀彧沉默一会儿,见荀攸也是沉默,于是信手拿起早上就放在桌子上的战报,打算细细看看。当他手刚刚碰触到战报的时候,荀攸不由叫出声来,伸手按住了那卷竹简。
“怎么……”荀彧有些狐疑。
荀攸摇头“不不不,没什么。”
“你这副摸样,莫非是前线有失?”荀彧紧张了一下,皱着眉打开了竹简上的泥印。蹙眉逐行看去,看了两行,脸上的神色便是缓和了许多。正如他所料,乌桓大捷。
正当他心不在焉看着后文对大捷战役的叙述,想打趣荀攸刚刚为何如此紧张时,却猛地一愣。眼角扫过最后一行字,一时间他竟误以为是那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头晕目眩,反复几遍才发觉那字迹深深刻在竹板上,刺人眼眸。
荀攸怯怯看着荀彧,那个人的面色没有过多改变,可却能清晰的看见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荀彧闭眼手一松,乌青色的竹简摔落在木质地板上,不知为何皮绳突然地崩开,一片片竹片在荀彧脚下炸开,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五月,洧阳侯郭嘉毙(洧音同“伟”)。
郭奉孝啊郭奉孝,你算是把事做绝了。荀彧闭眼咬唇,蹲在地上双手交叉,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我荀彧与你同乡十余年,同窗十余年而后共事十余年,为何不肯多留些时候呢。十年复十年,何不再十年?
“死了?”
“死了。”荀攸点头。他知道荀彧的痛苦,却也无法劝慰。三十年的友谊,或许并不是旁人能懂。
荀彧稍稍沉默了一会,拂袖起身。恢复至了平素里一副惯有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又多多少少有些许掩盖不掉的哀伤,挥之不去。“现在该去主公那里看看了,他恐怕是…更难受些。”
荀攸有些错愕的看着荀彧面色沉静的拾起来地上散落的竹简,风度翩翩一如往日,丝毫没有被哀伤的情绪影响,甚至说也不曾有一点叹息,然后便是提着衣摆跨出门去。没有彷徨,没有犹豫,头也不回向主公府邸走去。这样一个人,到底还是不会落泪,他只会把情感往肚子里吞。只是越是隐忍,想必也越是痛苦吧。
曹操比荀彧知道死讯显然要早得多,当荀彧走进前厅时候就看见一地的碎瓷片,墙上的挂画也被溅上了褐色的淡淡的茶渍。
“主公呢?”荀彧问道一边皱着眉头指挥着仆从收残局的曹丕(声同“劈”,字子桓,曹操第三子)。
“郭祭酒去世了。”曹丕抿唇,答非所问。
荀彧点点头,不再多言,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无声的收拾残局。仿佛觉得身体里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本已习惯的东西。就算那个人是再恶劣,再聒噪。三十年,也是习惯了。在自己好不容易习惯之后,他却悄然离去,留的自己独自怅然。
该死的,郭嘉。
灵堂很快布置了起来,就在从前的祭酒府邸里。郭嘉生前居住的宅院很大,大部分却荒废着,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家伙太过于疏懒的缘故,连院内的树木也懒得招呼人收拾。在众人来此悼念时便见满院荒芜,树木葱茏。就好像那个家伙生前一样,放荡不羁的模样。
郭嘉的棺木不曾从那遥远的柳城运送回来,所以这许昌的灵堂里也就是空空有着衣冠和排位。或许棺木不在,也能减轻一些哀伤吧。荀彧如此自语。
当曹操精神恍惚的来到郭嘉灵堂时候,已有三四波人来吊唁过了,牌位前的香柱上袅袅青烟,在无风的室内左右徘徊飘动。来此落泪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就好像自己这一辈子和郭嘉的交集一样。曹操自己不是第一个和郭嘉交心的,也不是最后一个看着郭嘉离开的人。天荒地老还没来及开口,就匆匆的走向结局。
遗憾。
也不遗憾。至少没有错过这个人。这个人至少陪伴了自己十一年。对,十一年,点点滴滴全部都是这个人明烈的笑容。这或许就够了。够了。
曹操叹气,看了一眼跪在旁边抹眼泪的郭奕,那是郭嘉的儿子,样貌举止里有些像郭嘉,可曹操看着总觉得哪里比不上郭嘉,却自己也说不出来。
也可能,这天下再没有人和他相同。甚至说,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曹操恍惚间有些质疑,这个笑嘻嘻的青衫劣徒真的离开了吗。也或许是个玩笑?是啊,他郭嘉啊,最喜欢给人惊喜,或许只是为了让大家哭一场,然后他就嬉皮笑脸的从灵堂后面绕出来,说两三句俏皮话。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拿酒来。”曹操低声对旁人道。
周遭人都有些诧异,曹操见状,便厉声重复了一遍。众人还是惊异,这个下令禁酒的人,为何突然地呼道拿酒。不一会,便是有仆从拿酒来,只是一小坛,曹操见了,摇了摇头,“不够,能找到的,全都拿来。”
或许众人都知道曹操此时正是伤心,情绪难免波澜较大,于是也不敢不避其锋芒,唯唯诺诺的搬上来了所以能找到的酒,不一会儿便是堆满了灵堂。
“奉孝,”曹操看了看满屋的酒,抬头柔声对着那冰冷乌黑的牌位道“记得吗,六年前你曾经问过我,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说我会拿酒摆满你的灵堂,活生生去馋你。如今我曹操做到了,奉孝你可考虑来看一眼?”(详情参见第六章)
四下无声,闻者皆是觉得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有些潮湿。
曹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极度悲伤下几乎要被这样的崩溃感冲昏了头脑。曹操举起一坛酒,狠狠砸在了地上。酒坛落地即碎,青黑的陶片稀里哗啦飞溅开。
“郭嘉你说过你要给孤唱丧曲,如今怎的食言,教我承受这些本该是你承受的痛苦。”曹操对着那沉静的牌位怒喝“你也答应过,只要孤想看见你的时候你都会陪伴左右,那就出来,出来,出来啊!”
在座见此,无不沉默低声啜泣。没有人阻拦曹操不断的咒骂和摔砸,四下人皆是知道曹操的愤怒之下,是难以发泄的悲痛。
曹操暴怒了一会儿,大抵也是清醒了些,而后便是一愣,脸色上褪去了怒火,只剩下哀伤。曹操后退了两步,无力的坐倒在了灵堂里,一抬头眼泪决堤,湿了素白的衣襟。
“奉孝,你倒是出来啊。既然是答应了的事情,为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