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第6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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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完,又有人道:“礼法刑罚,乃前人所定,我听说当朝祖龙定鼎时,有天机先生相随,能神机妙算,大瑞律乃其人定制,前后花了近十年功夫,既然是一人主编,又怎保不错,岂非用一人所知,强去行至天下?”
邱言则答:“人生来有欲,有的大若天,有的转瞬灭,若无规矩,则难以测度,礼法刑罚皆是用来划定范畴,引导人欲的,并不是要将之灭绝,而是节制、引导,世间之事万千,但纷争多由欲起,把握这一点,就能制刑,此乃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人而定天下法,不过……”
旁人听他之语,暗暗点头,与心中所想对照,皆有心得,但邱言这时却话锋一转:“化性起伪,这人为约束和倡导的事物,未必真的万世不易,世事境迁终究会有变化,到底是对是错,单靠想是很难想通透的,终究要用眼去看、用心去想才是,之后是改是留。还看自心,其中若有艰辛,能否成就,关键在于意志。”
这话一说,周围之人起先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有些心思活络的,却倒吸一口凉气。
两句话连在一起,隐约表明了邱言对朝廷现行之法的态度。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世事境迁,当初法度不合今日,就该改变?”
“难道邱修撰属意变法?”
“莫非是在暗示我们?修撰乃变法之人?如此一来。他不就是当势一派?那我们与他相交,岂非有机会亲近王相国?”
这般念头,虽说不好宣之于口,但却可透过眼神去彼此示意。
当今天子,启用黑面相公变法,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关中、剑南、中原,乃至江南,都受到不小影响。三晋与燕赵因地处边疆,又有天灾**,才少有波及,可这里面的争斗。在民间士林早有流传。
这次科举,就是新党为主,考的也与变法有关,早就传遍天下。有志科举之人哪个不知?
一听邱言之言,不少儒生有了种种思绪,连提问的心思都淡了许多。这些人多是诸多世家学子。
他们消息灵通,如胡业等就都纷纷盘算起来:“传言中,邱先生和马相关系匪浅,但黑面相公也很看重他,坊间有说他是变法派的,也有说他倾向于固守现状的……”
和寒门学子比起来,这些人心思复杂,既有心了解变法,以备科举,又清楚变法动摇世家、商贾的根基,与他们家族实属矛盾。
说白了,朝堂上争吵的时候,要用各种经义来彼此攻讦,用各地现状来互相抨击,可说白了,还是利益之争,双方彼此心知肚明,也知新法践行之后的结果,这才会针锋相对。
当然,也有单纯为了政见和主张的,这种人和追求利益的人不同,但毕竟也有目的,因而分属两派。
就在众人心思纷乱之际,华舍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不过他在经过其他儒生身边时,总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们,这是觉得自己如今的仆从身份,太过卑微,心中自卑所致。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邱言眼中,为后者所注意。
其实,不只华舍,这在场的所有人,在昨天的时候,对邱言而言都是一样在意,是以才用言语讲学,播撒人文种子,改变众人的一点气运片段,等待其各自成长。
在这其中,着实有几个人,在回去之后,回忆邱言所传,各有领悟。
如那胡业、张顺,就依照经历不同,对知行之道各有深挖,但都局限于理论,是想要将邱言传出的话,整理起来,总结成一套完整的理论,便于学习和记忆。
这种行为古已有之,当初至圣先师生前的言论,就曾被其子弟和再传弟子整理成册,流传千古。
只不过,眼下邱言所需要的,却不是这些。
可以说,张顺与胡业二人各有所长,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就都略有所成,如果邱言用昨天所说的道理去提问,二人当可对答如流。
不过,唯独只有华舍一人,没有选择总结道理,而是借知行之法,去思索身边事物,并试着运用起来,切实的解决问题。
这一点,邱言心知肚明。
“在场所有人,都受知行之道的熏陶,都是人文神道的种子,在他们回忆、整理和运用的时候,只要对这套学说心存敬意,就会有念头寄托其中,跟着便如心魔收拢人念一样,彼此联动,汇聚在我的意识里,以神灵香火心念承载,构成近似于祭祀、却又不同于祭祀的网络。”
这套看似简单的网络,却参考了心魔、人道、神道,乃至还有士林、行伍那样精神世界的因素在里面,算是彻底成了体系,日后只需要不断完善即可。
学说好像渔网,一名名学了学说的人,就是网上的扣结,当他们用此网去网罗天下事物时,就会有寄托之念产生,顺着网子汇聚到神灵身上,但神灵身并非将之据为己有,而是像一个水池一样,将在回忆、整理和运用学说时,各人碰上的事情、景象记录下来,慢慢积蓄。
眼下人数有限,规模不大,还积蓄不到多少寄托之念,甚至不足以激发一道神通,所以具体有何效用,目前还不清楚,可隐约间,邱言已能感到神灵身的变化了。
“透过血肉身作中转,将知行人文之能传递过去,这股力量,可以称之为‘人文神力’……”
这样想着,华舍已走到跟前,期期艾艾的,他注意到其他提问的人,要么引经据典、要么就是从政|策律法着手,要么干脆直指弊政,有的甚至还说起北疆兵事,一个比一个显得见识广博、立意高远。
与他们相比,他华舍想要问的事,就显得粗鄙许多,这嘴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正在这时,邱言的目光貌似无意的扫过,那目光给了他一丝勇气,华舍想起肩头责任,以及这次难得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终于还是出声了。
“先生……”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循声看过来,见了他的青衣装扮与脸上墨迹,不由皱起眉头来。
过来听讲的人里面,也有些仆从、家丁,如那孟挺、孟威,一个家丁、一个管事,可没有人会因此小瞧二人,可换成其他仆役,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不过,都是读书养心的人,又有邱言在旁,所以无人出声,只把那喜怒表现在了脸上。
华舍顶着一道道目光,继续道:“学……在下听了先生所讲,回去想了一夜,偶有所得,觉得雕版刻印,其实藏有一点道理,或许能助人道前行。”
听了刺眼,其他人神色各异,有的露出惊奇之色,有的则面露不屑,还有的干脆摇了摇头。
却也有人窃窃私语,问了一句:“雕版何物?”
“便是刊印之书的凭借,将圣人之语刻在木铁之上,着墨而印。”说这话的,乃见识广博之人,不光知晓雕版,更知其能。
“荒谬!圣人之语,需秉笔而书,端正心神,灌注心念,方能通透学识,这般拓印,委实是污了圣言。”说出此话之人,明显未曾买过拓印之书,但每日却能沉心练字。
“我听说,这刻印之时,要将那圣人之言语字纹逆转过来,反着写,你说这是不是心怀叵测?那些买了书的人,又能有什么好来?”这话,却是一神采飞扬的世家子弟所言,他说话的时候,还刻意瞅了瞅四周的寒门学子。
至于寒门学子们,却未被此话激怒,他们平日都是去抄录图书的,很少能有资财买来一册刻印书籍,真正买这等书的,反是那些家有余财的。
所以,一时间气氛越发怪异。
只是,大部分的学子,都将这雕版之事看成俗事,不认为该在这种场合提出来,很快就有人要出言斥退华舍。
但邱言不等其人开口,就当先问道:“看你的样子,应是在刻书馆中帮工的,如此说来,这事就是你亲自践行过的,那不妨就说来听一听吧。”
此言一说,漫天因果登时混乱起来!
此地,血肉身内心火升腾、金丹沉浮!
遗蜕之地,心魔身升腾起来,内里五蕴流转、六贼纷飞!
周饶部洲,神灵身通体一震,浑身神光暴涨,竟是掀起一道漩涡,将周遭残留的民愿彻底激发,尽数沸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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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字成句,句成章,章叠为书
超凡层次的变化且不多说,但这些变动,都是因言动因果而成,为蓄势待发,若之后不见下文,终究还是要平息的。
邱言对华舍问了两句,后者被这一问,反而更加紧张,略显蜡黄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只看得胡业、张顺等连连皱眉。
胡业自是觉得这小厮耽误时间,而张顺却认为华舍在邱言面前失了仪。
关键时刻,孟威上前两步,轻轻在华舍背后点了点,让后者从紧张中恢复,这才回道:“先生英明,在下正是在那刻书馆中帮工,于雕版一道略有所知,才会提及。”
“雕版之术,邱某也略有所知,”邱言点了点头,“听闻很是便利,无须逐字逐句的抄录,能省不少时间,这些时间能用来读书为学。”他这番话,等于是先定调。
如此一来,其他人就不好再以浅薄之法去反驳华舍了。
华舍登时觉得腰杆挺直了许多,他也听到了四周之人的低语,心中慌乱,难免进退失措,患得患失间,哪里还敢多言?
现在,邱言说雕版有助节省时间,颇得其心,这点也与华舍认识相同。
“先生果是见识广博,”华舍拱手为礼,“好叫先生得知,雕版之法除省时省力外,短短时间内,就能成书上百,还有诸多好处,印制时所用松烟墨一点如漆,可存千多年不朽,而雕版之模,若由书法大家所写,印于纸上遍行天下,则人人都可得此等佳作……”
“胡说!”
终究还是有人将之打断,正是先前提到的、每日都要端正练字的那人,就看他面色铁青,斥责道:“印字刊行,荒之大谬!书法大家的字藏有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