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阿蛮-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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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长老说完这句话，似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满面的愁容顿时消减了几分。他一面想着心事，一面不自主的将手中茶杯递到嘴边，才尝了一口，许是那茶水冷了以后会发苦，二长老才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再度聚在了一起。
眼见着二长老的脸色变了，丽丽还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阿武却一步上前，站在了丽丽的旁边，一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住了二长老。
“这小子，”二长老略显尴尬的笑了一笑，“我老人家说过的话那就算是作了数，你还跟我来这一套。”
“长老你也别怪他，”丽丽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阿武一眼，“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那我就先走了，其余几位长老的事情，还要拜托您老人家了。”
二长老看着对面那几个月前还只会胡闹的小丫头，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小看她了，便连忙回道：“好说、好说。”
待丽丽站起身，带着阿武即将离开蓬包的时候，二长老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着丽丽的背影问道：“上次的那位……那一位呢？”
其实二长老想要问的是阿蛮，但上一次他从始至终也没有看清楚阿蛮的长相，这一次出言相询，话到嘴边才想起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他……”打从开始跟二长老会谈起，就没有半分失态的丽丽却在此时舌头打了结，“他今天有事，不方便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
二长老轻轻点着头，却不知道他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的事情，的确是二长老在丽丽联络他以后，反手出卖了丽丽，将她要来跟自己会面的消息捅给了大长老，而大长老知道消息后当然很乐意来帮助二长老解决“麻烦”，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按照二长老所想，当时的丽丽的确算是个“麻烦”，因为他压根就不确定丽丽究竟能不能对抗得了大长老的威力，自己身后可是还有其余三位长老呢，虽然不及大长老那般强横，却未尝没有一搏之力，而丽丽，在二长老看来，除了个公主的身份，其余的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但二长老万万没有想到，在那一日的围剿当中，身边只有一人陪伴的丽丽公主居然能够得脱，也就是从按时候开始，二长老的心里便犯起了嘀咕。
再往后所发生的事情，基本上就是阿蛮单枪匹马硬闯重围，要将丽丽带到老族长身边了，虽然二长老没有亲眼见到那一日的战况，可他却从诸多渠道打听到，当日不但有狂人卡鲁的参战，更叫他心惊的，还是石头萨满的出现。
石头萨满出现在那里，就代表着族内萨满已经全部倒向了大长老那边，——大萨满去世后，唯一还能统领起所有萨满的，也就只有石头萨满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二长老当晚就召集了另外三位长老，四个人你言我语一直商量到了天亮，最后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头绪，而恰巧就在那时候，丽丽遣人来找二长老商议再次会面的事情了。
眼下的危机显而易见，若没有别的因素，只是自己与大长老这两股势力相互碰撞，虽然自己的胜面不大，却总归还有些可能，但石头萨满要是站在大长老那边，这胜负可就没什么悬念了。
一想到这里，二长老再没有什么可迟疑的，当即就与其余三位长老敲定了要跟丽丽公主绑在一块儿，跟大长老一拼到底的计划。
前前后后大概商议了七八天，直到今天，双方终于是将所有的计划全部定妥，就等着时机一到，便一齐发力，将大长老的那股势力给彻底瓦解。
想法当然是好的，但实行起来可不能有一丝的差错，不然真个是再无第二次机会了。
送走丽丽公主之后，二长老就一直呆坐在茶桌边，半晌都没有醒过神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冷茶，可口中的苦涩却还不及他心中的一半。
一个多时辰之后，聚居地上的另一座蓬包。
“公主，咱们是什么时候……”
阿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丽丽给挥手打断了。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看了看心不在焉的丽丽，阿武只得把满肚子的疑问给压了回去，朝着公主点了点头，他就撩起了门帘出去了。
直到阿武出去了好一会儿，丽丽还是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心思却不在这几日里就要展开的行动，而是在记挂着阿蛮。
“也不知道阿蛮现在怎么样了，眼睛好了没……”
嘀嘀咕咕的说完这一句，丽丽又跟着叹了口气。
谁也猜不到阿蛮现在正经历着什么。
“你是一只鸟……一只正展翅高飞的鸟……”
科布多手中持着一把冒着浓烟的枯草，正不停的挥舞着，用那烟雾去熏这蓬包内的每一个角落，而且他一边做这些动作，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话。
“那我是什么鸟啊？”
此刻的阿蛮正盘腿坐在蓬包的地上，浑身除了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还有下半身穿着的短裤，再没有别的衣物。
遍体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妥当，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是依然如此狰狞，叫人不忍直视。
“什么鸟……什么鸟……你哪那么多废话，叫你飞你就好好飞……”
科布多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自己这套办法也是头一次用，完全没有什么经验，偏偏还碰上阿蛮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人，——还问是什么鸟，我管你是什么鸟呢……
前些日子，科布多告诉阿蛮，自己有办法能够让他的眼睛重见光明，话当然是不假，但其中要冒的风险也太大了，轻则沦为行尸走肉，重则身死当场。
所以这几日以来，科布多始终都在琢磨出个更好的办法，他想来想去，觉得老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没办法改进了，那就只好从别的角度来提高可行性。
科布多的办法，是一直流传在狄族当中的老办法，这个办法有多老呢，反正现在狄族上上下下，再没有人会使这一套，而科布多，也只是听他的师父讲解过，并没有真正实行过。
狄族人信仰自己的祖先，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在冥冥当中保佑着整个狄族，而这种力量是异常强大的，甚至强大到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阿蛮被石头萨满那一棒子敲中了天灵盖，命虽然是被科布多给抢了回来，但是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东西了，而科布多的主意就是向着自己的先祖祈祷，祈求他们能够施展无边的力量，为阿蛮重塑身体。
听起来或许很可笑，——让一群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去拯救一个快要死的人，不过狄族当中确确实实就有人这么做过，并且成功了，当然，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先祖的力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降下的，在祈祷之前，首先要将人置于一缸特殊的泥浆当中，意味着肉体重回大地的怀抱，却独独留出右边胳膊在缸外，待那些泥巴的表面硬化结茧之后，就进入到了祈祷仪式最关键的部分，便是割开那人的腕子，给他放血。
在大缸边放上会置一个盆，血就流进那个盆里，如果先祖怜悯那人，决定降下无边神力赐予那人新生，那人便会在鲜血流尽之前于泥浆内重塑身体，若先祖对那人没有怜惜，则那人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假如中途退出，就是说将正在以自己肉身祈祷的人被别人从大缸中拽了出来，胳膊上的伤口被止血，那人便会当场丧失神智，虽然不会失去性命，却永远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这是因为他的举动触怒了先祖，所以他的灵魂便得不到救赎，成为了祭祀品。
科布多的办法就是，他知道人在过度失血的情况下会陷入昏迷，而且就算没有失血过多，被那么一缸子泥浆漫过了胸口，人也是会产生窒息感，进而产生诸多幻觉，——科布多认为那是先祖的考验，只有通过了先祖的考验，才能得到先祖的垂怜，所以科布多决定训练阿蛮对抗幻觉的能力，也就是想要强化阿蛮内心的定力。
而他此刻在做的，就是想要引导阿蛮进入被催眠状态，然后以此锻炼阿蛮，却不想折腾了老半天，阿蛮还是神志清醒的坐在那，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第三百零一章 祈祷
初升的朝阳温暖而和煦。
“你就看着我，不行，就算你看不见也要面对着我，现在，你想象一下，自己是一条在水里游着的鱼……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游啊游、游啊游……”
科布多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语速虽然舒缓，语气虽然平淡，可他脸上的表情却跟声音一点儿也不配套，岂止是不配套，简直就是截然相反。
愤怒、扭曲、狰狞，这三个词简直就是他现在表情最好的描述，不过，在这些复杂的情绪当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恐惧？
“那我是一条什么鱼啊？”
阿蛮的这一句话就好像一股冷风，话才出口，就连蓬包内的温度都骤然一低。
“啪！”
科布多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自己的脸上，同时整个人“嚯”的蹦了起来，嘴里一边嘀咕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然后就跟发了神经一样在蓬包里走来走去，来回踱了大概三四遍，他又是一个耳光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个小王八蛋是故意的，没错，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先祖派来故意玩儿我的，没错没错，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科布多神经质的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结果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竟然捋下来了一小把，可他自己却依然未觉，兀自在瞪着阿蛮。
“都折腾一晚上了，您老还是算了吧，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阿蛮真是无可奈何，打从昨天晚上被科布多拖住，硬是要给自己进行什么特训，结果特训来特训去，生生忙活了一晚上却毫无效果，倒是那科布多，看样子都几乎要被折磨出毛病了。
“你不能走！”
科布多的声音又尖又锐，吓了阿蛮一跳。
“咳，你不能走，”科布多稍微收敛了一下，“说好要给你特训，那就必须要特训起来，让我再试试，我再试试……”
“行了，你一个人在这试着吧，”阿蛮一把捞起了身边的以上，又摸过了放在一边的拐杖，“我先回去睡一会儿了，这都一晚上了，等你琢磨出什么门道了再叫我罢。”
然后阿蛮也不管科布多如何絮叨，低着脑袋就出了科布多的蓬包，回去自己的蓬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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