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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黑暗中等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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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她的事情,而伯母当时不发一语,不知如何是好。

「……我明白了。」说完,阿满再度回到父亲的棺木旁边坐着。

她并不想追上去见妈妈,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想不想见她,只知道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不想把从不认识的妈妈的存在看得那麽重要,只要既不依恋,也不怨恨就好了,毕竟她连妈妈的长相都不知道,所以应该没有任何感情的。

和父亲一起生活时,她没有特别想到妈妈,在失去父亲之後的这个时机才去想起娜妈的存在,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她不由自主地想像着失去视力及父亲的自己被生离的妈妈收养,过着仿佛埋葬这过去二十年来的孤独生活,如梦一般的景象……阿满用右手掌抚摸着父亲的棺木为此事道歉,妈妈回去了,今後大概都不会碰面了吧?母女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了。

「阿满,到这边来。」

伯母又来叫她了,阿满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於是有人拉起了她的手。也许是伯母前来带她吧?她被带到客厅去,大家好像都在另一个房间,客厅里只有阿满和伯母,她站在窗户的正面,听到下雨的声音,窗户可能是开着的,外面蒂着湿气的空气轻拂着她的脸,她闻到濡湿的草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被带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麽事情。正打算开口时,伯母却先说话了。

「就在那边,你妈妈就站在从这里可以看到的正前方的车站月台上。」道句话慢慢地渗进她的脑海当中,她只听到雨落下来的声音,也甚至忘记现在正在举行葬礼。

她当然看不到妈妈的脸。在她眼前的是跟平常没什麽两样的黑暗。然而有人告诉她,生下她的妈妈现在正站在不远处的车站的月台上,她没见过妈妈,永远也不可能看得到!可是却有人说她就站在那里,对她而言,在那之前的妈妈是一个跟其他人一样遥远无关的人,如果真的碰面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失控的。然而,阿满却放声大叫起来。

「妈妈!妈妈!」她以连自己都惊讶的巨大音量拼命地连叫了几次,两手紧紧抓住窗框。

突然间伯母把手搁在她肩膀上说了什麽,也许是想让放声大叫的侄女镇定下来吧?但阿满没有听到她说什麽。

连叫了几声之後,她好像看到妈妈的身影了—其实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她彷佛看见黑暗突然消失,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女人站在车站月台上,四周一片静寂,没有其他人在月台上等着电车。听到阿满的叫声,妈妈转过身来,挥着手,她有着温柔的脸庞,脸上带着微笑——电车进站的声音让阿满的视野回归一片黑暗,电车巨大的车身挡在站在月台上的妈妈和自己之间了,回神的阿满知道自己看到像梦境中的场景的想像,自己是什麽都看不到的,而且没有人会在参加葬礼时穿白色衬衫,连妈妈是不是真的站在那边都不得而知,所以即使她是对着无人的月台狂叫,自己也不会知道……可是如果妈妈站在月台上,听到她的声音而回过头……阿满还是忍不住这样猜想;那个连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的女性会看着我吗?她会一眼就认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吗?她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声呼唤妈妈的孩子吗?阿满不自觉地哭了起来,伯母不断地安慰她,自己会和妈妈见面吗?阿满一向只能确定和妈妈分离的事实,她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但眼泪却莫名地涌上来。

当天晚上,她对所有的亲戚说:她要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下去;她在父亲的房间里,用指尖读着父亲生前所打出来的点字纸,心中做了这样的决定。

有人表示不可能,但是她告诉他们有很多例子显示,全盲的人可以一个人独自生活,亲戚们本来都不喜欢揽起麻烦事,因此也没有人强烈地反对,於是当天包括父母在内,她和亲戚之间的关系就永远消失了,本来喜欢独处的她在很偶然的机缘下,真的一个人了。

遇见某个人,或喜或悲或受伤害,然後又分离:这种反覆的模式让她感到疲累,既然如此,乾脆打从一开始就一个人就好了,之後她过着跟房子外头的世界完全隔绝的生活:她不需要未来,也不需要任何人。只要躲在黑暗当中,不久之後寿命会走到尽头,为生命划下句点,没有必要像举行葬礼那天一样拉开喉咙放声大叫了。她心想;就算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人生也可以平稳地走到尽头。

花末总有一天也会从自己身边消失,到时候便不会有人来访,也不会有人攀谈,安静而简单的生活就会来临了吧……而现在,大石明宏这个人无预期地出现。不过她想他也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里。

不发一语缩在客厅角落的他总是有一种僵着身体,保持安静的紧张感,感觉上就像一只小动物躲在树根底下全身发抖一样,据新闻的报导,他将人推到铁轨上加以杀害,目前正在逃亡当中,难道他不会有想逃离的想法吗?她不懂他为什麽要杀人,也无法想像死去的那个人和他有什麽过节,只是想到他被逼到不得不动手杀人的人生,她就觉得好悲哀,他应该是不得已才犯下罪行的,毕竟他真的是坏人,自己现在应该已遭到毒手才对,自己这样想太过天真了吗?这几天,两人在家中默不作声地坐着,暖炉温热了房间,他们各自抱着膝盖:只有电车经过房子旁边的声音会告诉他们时间的流逝。

他被警方追捕,孤独一人.,她也没有关系亲密的人,孓然一身,於是有一种搭载着他们两个人的木筏在没有尽头的海上漂流的幻觉,仿佛只有他们所在的这间房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离,慢慢地下降:水无止境地沉沦。    十二月二十二日。

阿满跟花末一起外出。「到『梅兰莎妮』吃饭吧?」到了傍晚时分,花末提议到那家义大利料理店去,她似乎很喜欢那家店,阿满没有异议。

街上到处都播放着圣诞节的歌曲,阿满抓着花末的手臂一边走着,一边想像着经过妆点的街道模样,车辆来往的声音吵杂无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阿满确认着花末手臂的触感,跟着她运动鞋的脚步声——她就是这样将掌舵的工作交给花末,自己只要小心不被甩开就好了,要是花末骗她而朝着香港之类的方向前进的话,在抵达并知道正确地名之前,她都会深信着自己是朝着意大利料理店走去。

留在家里的大石明宏现在在做什麽呢?阿满已经不想把他的事情告诉花末了,因为他应该不会害人的。可能的话她希望维持现状,不过她想:总该找个时间报警才行,那是良民的义务。可是她总是一再犹豫,自己对他应该根本没有什麽人情义理的责任啊,然而报警好像背叛了他一样,万一非得去报警不可的话,她觉得应该事先劝他自首才符合礼仪。

街上有个角落种着树,只要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就会在耳畔响起,义大利料理店「梅兰莎妮」就在那边,阿满一边听着花末的提醒,一边小心翼翼地踏上门前的阶梯,店内飘来了烤起司的香味,肚子突然一下子饿了。「春美小姐,我们又来了。」她听到花末打开门时这样说。「欢迎光临。」

是春美的声音,她们两个人好像已经变成服务生和常客的关系了,但比可能这层关系更加亲密也说不定,意识到她们关系的阿满心情变得有点复杂,率先认识春美的人明明是自己,现在亲疏关系却倒过来了,虽然说在意这种事情也挺无聊的,而春美可能下班了,便跟她们一起在店内用餐,阿满想问她在自己刚刚工作的店里用餐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啊?

阿满抚摸着桌子,发现桌缘有和缓的弧线才知道是圆桌,春美坐在她对面,花末大概坐在她右手边,从声音的方向可以判断出来,两人讨论着这家店哪道料理最好吃。

店内很拥挤,大概坐满了人吧?四周传来其他客人说话的声音,她知道不能发出大大的声音。

「阿满小姐最近还是一样吗?」被春美这麽一问,她突然想起大石明宏。「没什麽特别的……」「万一有困难,可要记得打电话喔。」

她接着提到自己所住的公寓,那栋公寓好像距离阿满的家只有两百公尺远,如果眼睛看得到的话,搞不好从三楼的房间窗户可以看到她的房间。

春美说装饰在店内的摆饰全部都是她收集来的,之前她们根本没注意到店内还有摆饰。

「窗口还有柜台上到处都摆着陶器制的动物。」花末向阿满说明,阿满一边吃着料理一边想像着,春美的房间里是否也摆满动物的饰品啊?

春美不疾不徐的语气感觉上像化成店内音乐的一部分,让人觉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吃料理,口感会比平常更可口。

春美说她现在有一个正在交往中的男朋友,再来花末和她的对话不知不觉就往这个话题跑了。

「我在想,要是明年可以结婚的话就好了。」她对未来有着幸福的憧憬,和爱人结婚、养些宠物、生儿育女、帮孩子买背包,为孩子做便当带去参加运动会。

阿满没看过春美和她男朋友,但脑海中却浮现他们往後将要建立的家庭模样,在有着草坪庭院的独栋房子里生活,像外国的连续剧中一样美好的家庭,从春美口中说出来的每句话似乎都绽放着光芒。

「你的男朋友是什麽样的人啊?」

花末以「赶快告诉我」的语气问春美。

「他很会玩飞盘。」春美回答道。

花末曾经这样对阿满说她长得很漂亮,她跟先生两个人应该会建立起一个美满的家庭吧?

她们离开「梅兰莎妮」时就跟春美分手了。她好像还要到别的地方去,分手之际,花末战战兢兢地问春美圣诞节的预定计画。

「我想你可能不会有空,不过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到阿满家玩玩吧?」花末跟阿满说好後天圣诞节要带蛋糕到她家玩。春美略微思索似地沉默不语,然後很开朗的声音说:「要是有时间的话。」

和春美分手之後,她们到车站前的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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