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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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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得了空,回头去看钟离晓和少卿,其实没什么值得惊讶。钟离晓这个姑娘活的简单,感情的原则也很简单。于她而言,爱情就是两个人倾其所有对待彼此。她曾这样爱过李涵,因为李涵也曾这样对她,一旦李涵决绝地将这份感情收回,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收回她那一部分。而她看到少卿的真心实意,也愿意把自己托付给他,她只想有一个人好好珍惜她。
    我惊讶于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做这么迅速的决定,但其实这件事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如果时间是问题,那么又从哪里来的一见钟情。
    我知道少卿迫不及待想要娶钟离,但没想到这么着急,连京城里给人看了一辈子病的八十岁老大夫都说温公子这条腿少则六月多则一年才能好,结果他两个月就可以下地走路。
    我和墨白早起到街边买了两碗馄饨,听临街百姓说温家大公子这是吉人天佑,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世上有多少奇迹是完全靠凭上天庇佑,还不是事在人为。人们只看到少卿恢复的快,没看到每天晚上夜阑人静的时候他一次次尝试从椅子里站起来,两个月的时间数不清摔了多少次。
    评价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虽然尝不到味道,但可以闻见其香,心满意足地又喝一大口,放下碗时看到墨白一脸震惊,我抹了抹嘴,不明所以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他伸出手碰了碰碗壁,迅速缩了回去:“姑娘没觉得馄饨汤很烫?”
    我怔了一下,刚端上来的馄饨热气腾腾,我却完全忘记自己没有对冷热的感知,竟连喝了两大口,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不觉得烫,登时扔下碗作出烫得要命的表情,对着嘴扇风并使劲吸凉气,淋漓尽致地表演了一会后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看着我,表情就像看一个小丑。我想我已经是个死人,却还在这个只属于活人的尘世,每天都假扮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他只会觉得我反应迟钝或者直接认为我很缺火。
    想到这里心里觉得酸苦,大概是我唯一能体会的味道。
    他把脸转向别处。
    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场大雪,有一个人枕在我怀里,穿着我为他亲手缝制的白衣,说他想给我留下些好的记忆,让我记起他时记起那些美好的事,他不知道对我而言什么才是美好的事,过去十八年都是我最好的记忆,哪怕是最后的死亡,想起大火里葬着我们两个,濒死之时都没觉得多么可怕。可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却不认识我,还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
    我抽了抽鼻子,明明感觉不到冷暖,却觉得滑下眼角的眼泪是滚烫的。
    我抬起袖子若无其事的擦了擦,他歪着头看街道对面,没有看到我掉眼泪,就算看到了也会认为我是被烫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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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大婚前夜

继续这样想下去太过沉重,我打算转移话题,脸凑近他一些说:“那个……墨公子……”
    我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现在唯一能聊的话题就只剩钟离晓和少卿的大婚,刚要说话,话头被他截住,依然望着街对面一家卖豆浆的:“姑娘带我来到这个画境,画境之中也会存在当时的我?”
    我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卖豆浆的,临街的方桌旁坐着个玄衣的公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折扇上淡淡红色,脸上戴着银箔面具,正是画境之中的墨白。
    我思考要怎么跟他解释,步虚画境本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虚无也有虚无的规矩。我说:“因为这幅画境不是我为任何人而作。一般情况下每一个想要求得步虚画境的人,都是想要回到一段特殊的过往,完成在现实中没有完成的心愿,可若是画境中还有另一个他在做当时他所做的事,那他还如何完成心愿,先把画境里的自己杀掉么?”说完觉得有点绕,绕的墨白有点蒙,又打个比方:“若我为你作一幅步虚画境,你步入这个画境就会回到那时的你,画境中不会出现当时的另一个你,然后你可以从那段过往重新来过。但现在我们只是旁观者,来到画境中只求看一段故事,画境中自然有另一个你来做你当时正在做的事。”
    他终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转向我,问:“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我手一伸指给他西边苍茫山脉。
    我的陵寝建在那个方向,那个时候我就在公主陵里,他去扒一扒棺材应该就能看到我。
    他顺着我的手指望过去:“凤翔?”
    我想我的陵寝在凤翔应该也算是我在凤翔,想完对他点点头:“嗯。”说话间,画境中的墨白已起身,修长身形风度翩然,锦袍华贵,完全不像是从豆浆铺子里走出来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入熙熙攘攘的街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官家的府吏目若无人地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过,马蹄踏起滚滚尘埃,人群纷纷惊慌避让避让,街边几只飞鸟呼啦一声飞上天空。他撑头回忆,“看来明日就是钟离晓和少卿的大婚。”
    长安城里前几日里传过一段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话。说有位相貌清秀的公子在竹林深处置茶会客,欲求知音,路过竹林的一位蒙面公子被玉兰茶香吸引,与清秀公子相谈甚欢,临别时清秀公子吹箫作别,蒙面公子亦在一曲之内作了一幅墨竹图相送。
    这段佳话特征明显,一听说的就是少卿和墨白,我回想少卿书房中的那幅三米长的气势磅礴的墨竹,大约就是出自墨白之手。
    两人就此结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墨白和少卿之交比水还淡,直到墨白收到请柬赴少卿的大婚,也只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夜是一片繁星满天,考虑到明天为观看少卿和钟离的婚礼还要在房檐子上趴一天实在太累,今夜需要养精蓄锐,于是早早熄了灯睡觉。
    墨灵是将死人的意识游丝强行嵌入画中所生,比不上常人的血肉与精神结合的好,意识控制身体要更困难,所以我比常人更加需要睡眠但却更难以进入睡眠。好不容易才睡着,房门却突然被扣响。我意识模糊地往门口瞥了一眼,门外昏暗的灯光在门上映出一个颀长身影。是墨白,他想叫我去玉兰花林看故事。
    我翻了个身,觉得口干舌燥,不情不愿地开口:“不去,明日不才是少卿的大婚么?”
    门外声音十分执着:“明日是明日的故事,今日是今日的,姑娘不去看看?”
    我又翻了个身翻回来:“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门外声音略带惋惜:“可惜,白让我带了一壶好酒。”
    “你等我一下我正在穿鞋。”
    ……
    三个月前少卿将这片玉兰花林买下来,我觉得他是个败家子,没想到他从那个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三个月里在花林深处建起一座竹屋,竹篱围起种满花草的园子,篱笆上绕满牵牛花。篱笆外是百里玉兰花,篱笆内是一丛翠竹。翠竹下少卿和晓晓一席大红的喜服,牵手走进竹屋。
    屋内点燃一对龙凤喜烛,整座小屋盈满温柔的亮光,没有贴喜字,没有挂红绸,却已然感觉有数不尽的喜悦。
    我想少卿从认识钟离的第一天起就想给她一个这样的婚礼,在百里玉兰花林间,在他们初遇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只有一位美如玉兰的新娘,一位风姿清雅的新郎。我看到钟离晓朱红的双唇扬起阔别已久的灿烂笑容。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拖着曳地红服,每走一步都脚下生花。
    我和墨白一路走来竹屋,看到玉兰花已谢尽,奇怪的是走到竹屋下鼻尖却盈满花香。我好奇地瞅了瞅墨白,他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内。
    风雅的新郎执起精巧的玉壶,向两只玉杯中置酒时,花香四溢。新郎执起一只酒杯,将另一只酒杯端给新娘,眉眼含笑。新娘有一双滑如白玉的手,端起酒杯时微微颤抖,相互交缠的手臂,就像从此生命也交缠在一起。
    夫妻共挽交杯酒,此生交付意中人。
    我正纳闷闻着香味不似是酒倒像是玉兰香,就听见窗内新娘生气的瞪着大眼睛:“你糊弄我,这哪里是酒,分明是茶!”她每一次这样假装生气瞪大眼睛的样子都格外生动。
    少卿似乎非常享受钟离生气的样子,眯着眼睛笑着端详良久,深深望着她的眸,嗅着她周身淡淡的玉兰花香。久久的沉默,两个人彼此相望,明明每天都黏在一起却像阔别已久的恋人。“第一次遇见你,你一个人靠着父亲的墓碑哭得满脸是泪,我就在想,你需要一个依靠,至少哭的时候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而是一方温暖的臂膀。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了主意,我想成为那个依靠。”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说完忽然像喝醉了一样挥手扔掉手中酒杯,一把将钟离拥进怀里,交叠身影透过敞开的门投到屋外,满天繁星之下。“即便是茶,从这一刻起,就把你好好的交付给我,娘子。”一句话,温柔似春季刚刚融化的河冰。
    钟离手中酒杯掉落,从身后攀住少卿的脊背,大红的喜服映的她双颊通红,和真的醉了一样。
    “夫君。”
    ……
    我想少卿外表清秀没准内心禽兽,他准备这场额外的婚礼是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禽兽,事实上少卿外表清秀内心也很清秀,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人家真的是单纯为钟离晓准备这样一场别出心裁的婚礼而已。婚礼过后两人对花对茶,吟诗作赋,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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