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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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在哪家医院的?”
听苏哲还不出声,便直望到他脸上:“你说不说?”
苏哲平平的回了声“晚了”,再不开口。
方毅瞪他半晌,气得去拔电话:“梁叔,你帮我查一个人,叫康永的,看在哪一家医院里实习,快点告诉我。”
放下电话,方毅又咬牙切齿:“敢跑到这儿来,好本事,我剥他的皮!”说着两手一合,揉得关节咯咯响。
苏哲却微微一笑,脸上渐渐显出惨然来。
约十来分钟,梁卫国的电话就过来了。方毅一听,连宿舍号都找着了,便跟着重复一遍。
苏哲看他来回的走,紧皱着眉,知道他在想什么,遂进了房间,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握着好几张存折:“我这儿有四万多,你拿去想办法,看哪家医院最好,把他留下来……”
方毅一时没明白,惊疑的看着他,好一会儿问:“你刚才说什么?”
苏哲脸色疲惫之极:“把他留下来……”
方毅一扬眉,咬牙道:“你脑袋坏了!留他下来?十天之内我就叫他自己滚出南京城,永远都不敢再来!”
苏哲却不怒,眼睛看着他,慢慢的问:“你想让曦子跟着他上天堂?还是想让曦子跟着他下地狱?”
方毅忽的打个顿儿,脸色立时灰下来;他垂头望着地,半天出不了声,末了将拳头一紧,用力击在桌沿上,震得桌上一个水杯忽的弹起,“啪”的倒下,骨碌碌直往边上滚;那两人眼看着,都不去拦,“扑”的一声,杯子应声落地,摔缺了一个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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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灰
康永正站在阳台上发呆,忽听背后有人敲门,一回头,却是林曦立在门口,他一时回不过神,直呆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喛”一声,一边忙着上前:“你……你怎么来了?”
林曦微笑:“不是说好要给你做导游的?”
康永只觉笑意从心底漫上来:“想不到你会来这么早?”
林曦道:“不早了,南京好大呢,玩不过来的。”
康永心想:只要你陪着我,就算坐在这里,也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哪还犯得着再去别的地方?
林曦看他微微的笑,似有些腼腆,不觉也跟着轻笑:“走不走?”
康永点头,拿起背包往肩头一甩:“咱们先去哪儿?”林曦回问:“你想去哪儿?”康永笑:“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曦倒好笑,一时又没笑出来,只道:“那先去玄武湖,中午去夫子庙,最后去中山陵,你看好不好?”
康永应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城,康永展目一瞧,真是心旷神怡。
玄武湖波平如镜,湖中五岛耸立,将水面划得弯弯曲曲,隔得重重掩掩;虽是冬天,却不见萧瑟,只觉一股清峻之美,令人心胸开阔,恨不能极力一呼;再远些便是紫金山,蓊蓊郁郁,凝重悠远,仿佛就在湖边,山映衬着水,水缠绵着山,紧得分不开;而右手边则是一大片民国建筑,绿色的琉璃瓦时隐时现,阳光下翠色点点,很是引人。
林曦看他望着不动,便道:“那是市政府。”又往西指:“这是鸡鸣寺。素斋好得很。”
康永笑:“那咱们一会儿去尝尝?”林曦道:“可能早了些……”
康永一顿,沿着城墙走了几步,忽的回头问:“梁武帝就是饿死在这儿的?”
林曦回:“地名是对的,但沿了这么多年下来,不知是不是原处了。”
康永道:“可惜春天还没到,‘北湖烟柳’是盛景吧!”林曦微微笑一下:“再过一个月差不多了,你还可以再来的。”康永亦笑一下,半晌道:“景总是景,眼睛想看时才看得见……”
林曦见他有感慨,遂不接话,沿着另一条城墙边走,好一会儿问:“实习的感觉好不好?”
康永缓缓摇头,不出声。林曦有些吃惊,又问:“为什么?环境不好?还是太累了?”
康永还是摇头:“是心境不好!许多事情看着一回事,做着是另一回事……”林曦暗想他都心境不好了,可见是大问题,便问:“比如说?”康永笑笑:“说不出来……”
林曦便不勉强,道:“习惯成自然。”
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林曦看看表,折身要返回;就见康永伸出手来:“让我搭个脉。”
林曦纳闷,疑惑着看他。康永微笑:“我祖父是中医……我看你气色不好。”林曦便笑:“失敬失敬!”
康永见她并不伸手,也笑:“是庸医庸医吧!”林曦忽想起那个笑话来,一时笑个不停。康永目不转睛的看着,脸上笑意渐深。
林曦笑了一回,倒觉心里开了不少,遂放眼去看,碧水秀峰、云光岚影,着实令人生叹。
康永打开背包,取出两本大书往地上一放:“我就喜欢这儿,就在这儿偷得浮生一日闲!”
林曦一听,知道他不想去别处了,她本也有些乏,想想也好,遂跟着坐下来。
康永凝神望一会儿湖水,慢慢的问:“你哥哥是不是有误会了?”
“没有。”林曦立时回,半晌又加道:“他没事儿也喜欢生气,懒得理他!”
康永听她话音嗔恼,却透着柔软轻滑,传入耳中酥酥的,余音袅绕,当下心里一酸,再说不出话来。
林曦久不听他出声,隐约猜到为什么,忙道:“你选人还挺准,姜琅还真把生活领起来了。”康永微笑:“说来听听!”
林曦笑:“我们现在都不敢在枕头下放东西了,就凭这招,你服不服?”
康永拉长声音:“服!我怎么能不服?服得五体投地!”话说完了,意思却没完,明明白白的飘在空气里。
林曦看看他,忽有些发窘,又着恼:这人,有时候,怎么就叫人牙痒痒?康永侧脸跟她一碰目光,随即又转过去微微的笑。
林曦想着要回他一句话才好,但若回了,反而绕自己进去;不回吧,好像忍气吞声,真恨人;正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就见康永又转过脸来:“我从没到过这么美的地方……一辈子都忘不了……”
林曦听他声音肃然,神情庄重,不知怎的,倒一震。
康永又笑:“你不是会背诗嘛,咱们来比赛,谁赢了谁请客吃饭。”
林曦好笑:“这是什么个比法,那我就让你赢好了。”
康永笑回:“好啊!那我就赢了!”林曦忙道:“你说怎么比?”康永道:“就背与南京相关的,不论是诗是词还是曲,一首只许背一次,怎么样?”
林曦脑中快速的搜索一遍,点头:“好!”康永一笑:“我先来!”朗声诵出杜牧的《泊秦淮》,林曦回刘禹锡的《乌衣巷》,两人互看看,有些好笑――都捡简单的。
十来个回合下来,林曦渐觉吃力,诗词倒是多的,偏挑不出与南京相关的,而康永却口若悬河,轮到他就出来,一个顿儿不打。
林曦先就觉得可能中了套,再看他如此,便确定了,遂道:“耍赖皮!”
康永笑:“是啊,真是耍赖皮!自己背不出了,就怪别人耍赖皮!”
林曦“嘿”的一声,直盯着他,却又没有法子――要是苏哲方毅敢这样,她早就冲上去揍人了;忽又想起昨天的事来,心里的调味瓶罐立时全碎,一会儿酸、一会儿涩、一会儿苦、一会儿辣,众味杂陈,浸得她浑身无力,神思恍惚。
康永看她先是着恼,后不知怎么了,立时黯下脸来,掩都掩不住的愁云惨雾。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因为他,遂看看天:“能去吃斋了。”
待窗边坐下,康永看林曦还是心不在焉,遂拿了菜单自己点。
林曦听他要豌豆虾仁,忙拦:“这个不好吃,这儿的烧鹅和干丝最好。”
康永便把菜单给她,林曦接过并不看,直接道:“再来两碗素交面。加上前面说的两样。”
康永看出她对这里极熟,必不会是一个人来,遂慢慢将目光投向窗外,紫金山玄武湖古城墙,一切尽在眼底,无奈,之前没有他的足迹。
康永送林曦到楼下,问:“车票买好了?”
林曦点头:“倒霉。还得提前一天去。”
康永笑:“以前我更早。”
林曦回:“我哪能跟你比,你是大权在握,我不过跑龙套,听人说话,看人脸色。”
康永见她缓些过来,不觉放了心,便笑:“我还不是听人说话过,看人脸色过;现在想再听人说话,想再看人脸色,还没的听,还没的看了……”
林曦虽觉他语带双关,但禁不住还是好笑。康永也跟着微笑,末了道:“多多保重!”林曦点头:“你也是!”
康永只觉一句话涌到嘴边,转了几转,终是说不出来。
林曦笑一笑,就要上楼。
康永忙道:“这两天你要歇歇,哪儿也别去,不然要生病了。”林曦应声“好”,又道:“你也早点回去,天不好了,昨天说晚上会下雪。”
康永看她进了楼,这才回走,忽发现苏哲站在不远的大树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便招呼,遂装看不见,顺着路走;越走越近,就觉苏哲的目光至始至终罩着自己,一秒钟都不离开,不自觉的,他竟起了一阵凉意;但到了近前,他还是暗吸一口气,抬眼与他对视;却见苏哲只是看着他,眼神竟很空,但对望一刻,便觉得他两个眼睛跟黑洞似的,能把人吸进去,隐含的气势如泰山压顶,无形中逼迫着他快走快走。
康永将目光一滑,从他身边过去,直出去好远,还觉得背上冷风嗖嗖。
林曦少少的吃了饭,回房里闷坐,外面已飘起了雪,她起身想把窗子关小些,忽瞥见那边槐树下站着苏哲,一动不动,望向这里。
她忽觉一阵气闷,遂将窗子全关上,一把拽上窗帘。
约过了半小时,林曦放下看了三页的书,慢慢站起身,先在房里踱了几步,后慢慢移至窗边,紧贴着墙,凑近木框,将窗帘细细的拉了一条缝,眯起一只眼睛,透过那道缝向外瞄:那槐树下竟空空如也,只有雪花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