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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江湖奇侠传-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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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挽着向乐山,跟在後面。一把小扶梯,搭在一个灰尘积满了的楼口;小夥计一面向後扬燃纸搓,一面用左手扶着梯于上去。

道人复推着向乐山道:“你先上去,我出外小解了就来。”向乐山更是莫名其妙,怎麽忽然跑到这里来睡呢?这里分明是一个小小的点心店于,又不是饭店,怎麽能留客人歇宿咧?这不是奇怪吗?心里旋揣想着,旋举步跟着爬上扶梯。

小夥计吹燃了手中纸搓,就壁间一碗油灯点着,拨了拨灯芯,自反身下楼去了。

向乐山看这楼上,无一处不是灰尘堆积。两条单凳,搁着几条木板,架成一个仅被睡一人的床;也悬挂着一条乌陶陶的破夏布帐子。楼上并没有可坐的椅凳,床档上放着一个极大极粗劣的木树。橱门已破烂了一扇,没了斗笋,不能安上去;就一头搁在楼板上,一头靠着木树,把橱遮掩了,不知橱里有甚麽东西没有?

他才吃了那一大盘馒头,不想便睡;又见师傅小解去了,不曾上来,也得等等。闲着无事,就轻轻将这扇破了的橱门搬开来,靠壁放了;看那橱里,竟是塞满了一栏的旧书。心里更觉诧异:怎的这样点心店里,却有这麽一大橱的书籍?随手拿起一本来,就油灯下,拍去了灰尘一看。这也应着小说上的套话,所谓:不看犹可!这一看,惊得两手抖个不住!

原来这本书面上,明明盖着一颗乐知山房藏书的图章。他急忙换一本看,也是一样。连看了几本,知道用不着再看了。禁不住两眼的痛泪,纷纷掉了下来!放下手中的书,打算等师傅上来,定计捉拿凶手。但是等了好一会,那有师傅上来?心里才恍然悟道:“原来是他老人家,指引我到这里拿凶手的!不待说,凶手必就是这店里的主人!好在那林桂馥的模样,见了面,大约还可认识!事不宜迟!趁他们这时睡着了,拿了困绑起来,等天明送到长沙县去!”

想罢,向乐山转身走到楼口,恐怕扶梯响动,惊了凶手;就楼口往下一跃,赛过秋风飘落叶,着地全无声息。

寻那小夥计,已不在这房里了。那盏满堂红,原有四个灯头;此时已吹熄了叁个。向乐山搬了张椅子垫脚,将灯取了下来,端着照进左边一间房里。

向乐山从那回遇难之後,即花童价买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连柄才得九寸叁分长,拇指粗细的铁钉,要将匕首轻轻一按,登时两段;并且截下去,没有声响。终日带在身边,不曾片刻离过。此时从腰间抽了出来,去了皮鞘。看那房里,也是开了一张单凳架的床,挂着蓝布帐子;帐门放下了。地下有两双破鞋。

向乐山放下那灯,撩开帐门看了一看,一头睡着一个男子;认得睡在外边的这个,就是那小夥计;里面的像是很有些年纪,不是林桂馥的模样,也不像那条船上的船夥。但也不管他是谁,且困绑起来再说。是身边没有绳索,一时却怔住了!举眼向房中四处一望,见房角上放着一个吊桶;桶口盘了一大卷棕索。

原来这时长沙城里的居民,饮的是河水;每条街上,或是巷子里面,都有吊井;镑家自备吊桶,打水就带去,打完了。又带回来;所以这房角上,放着这个吊桶。向乐山立时将桶索解下来,本想就这麽将二人困绑做一块。因见这两人,是两个笨货,被人困醒了,必然闭着眼乱喊;就拿匕首去吓他们,他们闭着眼,也不看见:不如将他们推醒,再拿刀吓他;他知道怕死,就不敢声张了。

丙然把二人喊醒明白了,拿匕首往他脸上一亮,低声喝道:“敢做声就是一刀!”二人即吓得筛缕一般的抖,连哼也不敢哼一声!颠倒着困绑起来。割了两片帐门市,揉成两个麻核桃;塞了一个在那年老的口里。

向乐山留着这个小夥计,问道:“你这里的老板,姓甚麽名字?是那里人?快说出来,一些儿不干你事!”

小夥计战战兢兢的答道:“我我我这里的老板姓张,没没没有名字,就是这城里的人。”

向乐山知道就是这条船上的船夥张胡子。按着问道:“他睡在那间房里:“小夥计道:

“他和老板娘同睡。”向乐山气得在小夥计身上踢了一下,骂道:“我问你是他睡在那间房里?管他和谁同睡!”

小夥计痛得弹了弹,说道:“老板娘就睡在这间房的後面房里。”

向乐山忙看这房的木板壁上,有一个单扇的门;随将手中的麻核桃,塞入小夥计口中;走到那房门口,试推了一下,推不开!拿匕首截断了一门边斗笋,哑的一声开了。

这时的天色已亮,房中看得分明。张胡子已醒来,先听得隔房说话,以为是小夥计和烧饭的起来了;及听得房门响声又不寻常。他是个犯罪心虚的人,那有不惊慌的!一翻身爬了起来,大声问道:“谁呢?”

向乐山一纵步,已到了床跟前;随口应道:“是我!”张胡子把帐门一撩,伸出那个癞痢头来。

向乐山是何等的眼明手快?一见那癞痢头,就看出是那个船夥。

那船夥却也看出是向乐山了,苦於帐後没有可逃的路,只能挺身出来,打算和向乐山拚命打。他还不曾知道那夜前条船上劫抢的情形,一向总以为是一般得手後,远走高飞了。这时见了向乐山,心里虽然疑惑,是还没想到向乐山有多大的本领。又欺向乐山一个人,手中仅拿着几寸长的兵器,所以并不惧怯!他也略懂得几手拳脚,握着拳头,向向乐山扑来。

向乐山到了这时,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胡子这点儿拳脚,那有他施展的分儿?

一辫尾扫过去,就把他拖翻在地;用脚踏住了胸脯,回头见帐勾上挂着一条丝腰带,顺手取下来,困了张胡子的手脚。

张胡子的老婆,是新讨来的;不知就里,道是强盗来劫抢,躲在被窝里,张开喉咙,大喊救命。向乐山因他是妇女,又睡在被里,不肯动手去困她,也不阻止她喊叫;自将张胡子提到外面。

忽听得大门外,有人门,并高声问里面甚麽事。向乐山跑到大门跟前,开了大门,见门外立着几个做生意的人;打量了向乐山两眼,正要开口问话,向乐山已对他们卑了拱手道:

“请诸位街邻进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奉告!”

那几个街邻,见向乐山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又听了喊救命的声音,都以为必出了杀人的案子,一个个吓得不敢进来!立在後面些儿的,一低头就溜跑了;立在前面的几个,回头见同来的溜了地想溜开!

向乐山笑道:“我又不是强盗,又不是凶犯,好好的请诸位进来谈话。这也怕甚麽呢?

但请放心,决不是连累诸位的事!”几个街邻听得这麽说,才放大了胆量,跟箸向乐山进房。见张胡子被困在地;左边房里,又颠倒困着两个夥计。一个个望着向乐山发怔。

向乐山收了匕首,从容对街邻述了一遍叁年前兄弟遇难,及自己出门寻仇的情形,接着说道:“今日才捉箸了这个张胡子,所以惊动了诸位街邻。”

那些街邻听了向乐山的话,没一个不佩服向乐山是个豪杰,也没一个不骂张胡子是个没天良的恶贼!

向乐山就托街邻代雇了几名脚夫,抬了楼上那些书籍;向乐山亲手牵了张胡子,和那两个夥计一同到长沙县衙里。

县官见是盗案,自然立刻升堂审问。张胡子无可抵赖,得招承了和林桂馥同谋。并说:

“当时是二人同动手,把向曾贤从床上拖下来;杀死後,截成无数小块,装入一个大子里,投下江底。当夜停泊在一个小河汊里。打开皮箱一看,谁知尽是书籍,口口如是,当下悔也无及。林桂馥分了十二箱书,说是要回广西,自驾着船走了。”我得了八箱书,也没用处。

我也没有兄弟,父母是早年亡过了;有个姑母住在易家湾。

和林桂馥拆夥後,就寄住在姑母家里。因要生活,瞒着姑母作了一次贼,偷了几件衣服,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到八角亭开点心店。劫来的八日皮箱也卖了;剩了这些没用的书,零零碎碎的,也不知已烧掉了好多;留下来的,不过十分之一了。

“这也怪新讨来的这个老婆,她说:这些昼留了有用处,问她甚麽用处,她说可以留给将来生下了儿子长大了的时候好读。因此,就做一个破木橱装了,搁在楼上。那楼上是给小夥计睡的;从来没别人上去,不知怎麽会发觉的?”

县官教招房录了供。就问那小夥计:怎的会把向乐山引到楼上去?

小夥计供说:“我这日早起,因烘老面,随手从橱里带了一本栏书下来,撕了好引火。

没烧完的,就丢在门角落里。我在这里,当了一年多的夥计,常是用烂书引火。近来讨了老板娘,虽不教我再用,然间常烧几本,老板娘就见了,也不说甚麽。我贪图烂书容易烧着,每次烘老面,就拿一本。”这日我正将烧剩下来的,丢向门角落里,忽有一个道人,打门首走过;见我烧书,连忙说:罪过,罪过!弯腰拾起我丢下的书,看了一看:问道:“你烧书不怕罪过,难道你东家也由你吗?”

“我说:“是东家教我烧的;有甚麽罪过?”

“道人又问:“你东家有多少书教你烧?怎麽有书要烧掉?”

“我说:“有好几箱,特为收买了烧的。”

“道人笑着点头问:“书都搁在那里?”

“我说:“都搁在我睡的楼上。”道人还待问,我因有事走开了,道人也走了。

“过了两个月,直到前日,道人复来店里吃点心,吃了两个馒头;鸭走给我一吊大钱。

说我是个好人,穷得可怜!多给我些钱,好买件衣穿。我谢了道人收了。”昨日黄昏时候,道人又来店门首,把我招到外面说道:“我今夜要请一个朋友,到你这店里吃点心。我此时给你二两银子。你做好一笼馒头,叁更後蒸着等候。你能等到那麽迟久麽?”我看有二两银子,昨日那道人又给了一吊;有甚麽不能等呢?即一口答应道:“无论要等甚麽时候都使得!我横竖拚着一夜不睡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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