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人醉杏花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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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点头道:“既然恁的,为什么不请那官媒婆子进来坐坐,咱们听听这位新人家道根基怎样,模样儿如何?”西门庆听了大喜,因命那婆子进来伺候。
薛嫂进来见他夫妻两个对坐,因对着西门庆使个眼色,那西门公子见状笑道:“这却不妨,如今我与大娘子夫妻两个正是一体同心,娶妾之事也是她教我行事,为的是开枝散叶,往后我们夫妻二人终身有靠,我不是恁等狂蜂浪蝶轻浮之辈,嫂子但说无妨。”
那薛嫂听闻此言,心中感叹这正室娘子胸襟,因将如今说娶的这位娘子详细道来,正是日后第三房奶奶,孟氏玉楼。西门听得那孟玉楼手中有一份好钱,两张拔步床,心中就有些乐意了,只是不知模样儿品行如何,并不敢一口答应。
倒是那月娘大方,因附在西门庆耳边低低的声音道:“如今说的这位娘子原是别人正头妻子,当家理纪管钱管钥匙的,老爷常说如今家中有些支绌,此番踌躇只怕是不知这大娘子模样儿品行如何,不如让妾先去拜会一番,彼此厮见了,回来说与官人知道,如今妻妾共处一室,我既然与她相与了,自然家和万事兴的。”
那西门庆没想到吴月娘竟然这般贤德,因慌忙站起身子唱喏道:“若真能如此,四泉在此拜谢娘子成全之恩。”说的那妇人与婆子掩口而笑,当日定下计策无话。
次日天明,月娘早早起身梳洗打扮了一回,妆点已毕,打听西门庆昨儿睡在李娇儿房里,只留了口讯说自己前去相亲,也不能相公起床,端坐了四人大轿兀自去了。四个抬轿的小厮儿行走如飞,那消片刻来在那孟玉楼的家门首,因命人进去通传,须臾有小丫头子出来迎迓大娘子进门。
孟玉楼兀自闺中梳洗,听闻那西门庆家中派人前来相看,还道是那公子亲自来的,因心中就有些不乐意,心道这人有些轻浮,如今自己名份上依然是个嫠女,虽然放出风去意欲再嫁,哪有男方找到家中来相看的道理?正欲叫丫头出去说免见了,谁知听闻外头通传说是他家大奶奶前来相看。
孟玉楼闻言心中叹服道:“久闻那西门庆家中姬妾众多,当日媒人前来作保时我心中并不十分乐意,如今这位大娘子竟能放下身段前来请我,只怕她有些胸襟度量也未可知,此番暂且出去与她厮见了无妨,倒要瞧瞧这西门大奶奶生得如何模样儿。”
那孟玉楼打定主意,因不紧不慢的从里间闺房出来,外面见了吴氏大娘子,端端正正道了个万福,那吴氏见状连忙还礼,两个厮见已毕,分宾主落座。小丫头子上来献茶吃了。
月娘偷眼观瞧之际,但见这孟玉楼生得“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湘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嫣然百媚。”
那吴月娘见了,心中倒也有些喜欢,因心中暗道:“这位娘子到底是与正经人家做过正头夫妻的,行事大方举止稳重,虽然生得恁般娇俏,行动之间全无半点儿轻浮之气,倒把家中两个粉头出身的姬妾比下去了,如今若是有了她在身边,倒也算是个治家的臂膀。”只是见那孟玉楼品格儿高贵美艳,心中难免又有些自卑,只怕夫主见了此人,心意都转在她的身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但见那孟玉楼轻提裙摆款动金莲,捧了一盅子参茶来在月娘身边,盈盈下拜道:“不知姐姐下降,有失远迎,如今既然来了,好歹用些茶果,也是咱们相交了一场。”
慌得那吴月娘连忙欠身离座,对拜着还了礼,一面接过玉楼手中的盅子笑道:“这可不敢当,如今是我家官人差遣,特来瞧瞧姐姐。”一面携了她的手,姐妹两人复又坐下,那月娘拉了孟玉楼的柔荑在手,只觉她肌肤细腻柔若无骨,心中道十分倾慕欣羡,知道此番相亲准了,那西门庆定然欢喜,若是西门家中血脉竟在此女身上,倒也必然是个乌衣子弟、香粉孩儿,此番自己若能抬举她,虽然目下是分走了夫君的宠爱,来日终身有靠,倒也算是从长计议。
想到此处因点头笑道:“论理应该是我家老爷亲自前来相看的,只是听说娘子先前头婚做的是正房娘子,当家理纪相敬如宾,只怕不肯轻易见人,我夫主原也不是恁般浮浪子弟,此番虽然不曾前来,倒叫奴家带来一幅小像,还请姐姐相看相看,若是拙夫入眼,不如就定下来也好,也是你我姐妹一场缘分。”
因说着,自衣袖中取了西门庆的小像递在玉楼手中,孟玉楼连忙起身接了,一面偷眼观瞧之际,但见画中的男子端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不知怎的先红了脸,将那小像往桌上一掷,低了头就不肯言语。
那吴月娘见状,知道她心里是肯了,因将翠袖掩在唇边噗嗤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难不成将来家去了,也要这般躲着不肯见么?”那孟玉楼闻言脸上一红道:“姐姐如何取笑?”月娘见她此番应是肯了,因站起身子来在她面前,携了手道个万福道:“既然恁的,奴家这里先给姐姐道喜,回去对我夫主复命,还请姐姐宽两天,我们回去查查玉匣记,拟一个日子出来再派人过来下定。”
因说着,将手上两个金戒指儿摘下来就往玉楼手上戴,那孟玉楼推脱了几下推不开的,只得任凭月娘带上,一面送她出去。
因打发了月娘回府,那孟玉楼心中感叹“这位大娘子倒真有识人之明容人之量。”就因为这段知遇之恩,来日姐妹两个联手力挽狂澜,内斗奸妃外抗权贵,都在这一段际遇上来,这是后话。
却说当日那吴月娘相准了孟玉楼,回家来一力保举她进门,西门庆听闻这位嫠女生得如花似玉,嫁妆又十分丰厚,正可解了自己家中燃眉之急,心中如何不愿意?因忙着聘娶之礼,过了大定之后,又是家中三房奶奶卓二姐不幸染病过世,那西门庆因娶了孟玉楼填了三房的缺儿,玉楼过门儿之后与西门庆两个琴瑟和谐新婚燕尔,一时一刻难舍难分。
只是心中感念那吴月娘的知遇之恩,时常劝说西门公子往正室房中走动,两个虽是共事一夫,倒也相安无事姐妹情深。那西门庆因为玉楼家中带来的衣服嫁妆,重整旗鼓再战商海,恢复昔日门庭,又善于经营谋略,谋得了掌刑千户的官职,拜在东京太师权臣蔡京门下做了养子,一时之间权倾阳谷。家中复又添了四房孙雪娥、五房潘金莲与六房李瓶儿等姬妾,才有了今日书中所讲的局面。
☆、第四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前文书勾开了西门庆府中几房姬妾,如今却说那春梅姐在影壁后面,听得那老道说出自己身世模样儿来,心中未免惊异好奇的,当下出言吩咐门首上的几个管家道:“你们且慢动手,这老道似是有些来历的,等我去堂屋里问了老爷一声再说,只是不知道有名帖没有?”
众人未及答言,那小道童抖个机灵从老道身后冒出来道:“怎么没有?我师父是龙虎山张天师!”说到此处,只将那几个管家爷唬了一跳,内中一个颤巍巍道:“莫不是大宋开国年间曾派遣洪太尉入龙虎山中所请的那位祈祷瘟疫的张天师么……”
谁知那小道童儿咳嗽一声接着道:“坐下五祖七真之一的纯阳帝君吕洞宾。”那几个管家听了倒也倒抽一口冷气道:“怨不得生得恁般仙风道骨的,又一语道破了春梅姐过往天机,也是真仙临凡。”
几个正欲趴在地上磕头,但听得那道童儿清了清嗓子道:“是那吕纯阳调戏过的白牡丹。”那几个管家听闻此言,一咕噜爬起来啐道:“我把你个小杂毛,这牛鼻子老道黑瘦干瘪,哪里是那白牡丹仙子了?”
那小道童噗嗤一笑道:“原是几位爷性急,总不让人把话说圆全了,小道我说的是那白牡丹花仙娘娘的道场之内,一位火工道人的便是。”
那几个管家听闻此言方知受了愚弄,因摩拳擦掌上来就要揪了那童子殴打起来。但听得影壁后头那春梅姐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那小道士听了喊道:“如何?你们的好姐姐都笑了出来,还不快斯斯文文的,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春梅闻言点头道:“这小道士机灵,你们且别难为他,将名刺递进来我好前去回禀。”那几个管家听了无法,只得接了童儿手上的名刺隔着影壁递给春梅。
春梅姐进去不大一时,却是西门庆的小厮玳安儿出来骂道:“猴儿崽子们险些怠慢了贵客!这是吴神仙吴道爷,最是精通子平看相之术的,是我们老爷的同僚夏千户推荐而来,还不赶紧让进来。”
那几个门房听见,连忙作揖打躬道:“大官儿饶恕,小的们知道了。”那玳安儿陪着笑脸,将吴神仙与那小道士让到里面一进院子的堂屋之处。
但见那西门庆穿了家常衣服,旁边春梅姐服侍着,见外人来了意欲回避,那西门公子笑道:“这是位老神仙,不妨的,你去房下将奶奶们也请出来给这道爷瞧瞧。”春梅听闻此言,方才不再侧身回避,因上前道了个万福去了。
闲话休提,那道士因给西门府上众人看相已毕,倒也没说什么紧要之处,无非都是些歌功颂德显情儿买好的吉祥话儿,怎知到了第三房孟玉楼时,那道人端详了一回笑道:“这位奶奶倒好个品格儿。”
玉楼闻言红了脸,因上前道了个万福给他相看,谁知与老道四目相对之际,不知怎的身不由己,倒像是瞧见自己与家下众人都在一座大船之上,飘洋海面,风高浪急之际,直将那李瓶儿卷入海内,玉楼见状大惊,因缩入丈夫怀里不敢深看,又来了几个浪头,将那潘氏金莲也卷了出去,金莲见状唬得花容失色,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竟扯住了西门庆的衣裳不肯放手,玉楼见了,连忙上前挽住那西门庆的后襟,一面口中哀告道:“五娘放手,别将老爷也扯入深渊之中!”
谁知身后不知有什么人狠命推了自己一把,回头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