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隐仙-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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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倏忽之间,仍旧是离阳城外那条大道上,方才中年宗主捡落叶之地,忽的一人凭空出现。一身黑衣,浑身笼罩在一团黑气中,看不清相貌。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杀意之浓,连这无边的秋天肃杀之意都欲避其锋芒。这人缓缓道:“林天殷,你以为离开殷厉宗便可无事?请人卜卦,呵呵,天大的笑话!”忽然仰天怪笑,那渗人的笑声惊起无数昏鸦,咕咕的惊飞而逝。
忽的一闪,那人竟踪迹不见。城外,只余凛冽的秋风卷起无数的枯叶,飘荡在天地之间,“沙沙——”,“沙沙——”。
离阳果然是中原第一大城,城内四通八达,青石道路纵横往来,两旁店铺林立,做买卖的吆喝声,游街逛景人群的喧哗声,一派人声鼎沸。人山人海,比肩继踵,挥汗如雨,好不热闹。
只是天色愈发的阴沉,狂风把路上无数行人的衣裙吹起,仿如大海生波一般。所有人都发觉大雨欲来,脚步开始加快。一些路旁的小商贩开始忙不迭的收拾着物什,怕是要赶在雨前回家。只余道旁林立的或恢弘或普通的店铺,仿佛见证着这红尘的繁华。
风似巨口,席卷了整个离阳,树摇叶落,满城皆飘荡着无数的枯黄树叶,满城枯黄,欲迷人眼。彤云压得很低,仿佛碰着人的头顶一般。
“嚓——”,一道耀眼的闪电,横贯苍穹。天地似猛的亮了一下,这林立的店铺在黑暗中也突的如会发一般,一明一暗,闪电倏忽逝去。整个空荡的大城竟有丝丝诡异,直入心底。
“轰——”雷声大作,仿如天塌地陷一般。雷电的声威挟裹着无边的寒意充斥在整个天地。闪电的忽闪下几只流浪猫狗飞似的钻入暗处。
整个离阳大城空荡荡的街道上只余一高一矮两个人,仍缓缓的走着,不知要走向何方。
电闪,雷鸣。冷风如刀。豆大雨滴终于落下,打得齐小七脸上生疼,天地尽被这无边的雨幕所遮,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天地皆雨,如泣如诉,恁的一片凄凉。
齐小七早已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落下,将他本就不大的一张瘦脸打湿,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一边用手抹着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说:“宗主,这雨下这么大,咱们还是找家客栈躲躲吧。”
这中年宗主恍若未闻,颀长的身形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身后的脚步踩下的水花,自他走了好远后才一个个的霍然绽开。那雨似长了眼睛一般竟绕他而落,他衣衫未湿半点,这雨水竟在其身上形成了一层水雾。
中年宗主走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来,扭头问道:“小七,你怕死么?”齐小七想了半晌才道:“怕!但是死是早晚的事,怕也得来不是,小的我生下来就没了父母,一直乞讨流浪,天天想着怎么能填饱肚子。后来八岁的时候被宗主遇到,可怜小的,把小的收留到咱们殷厉宗下,还一直让小的跟在您身边,这是小的天大的福气,如此也够了。死,到死的时候再怕也不晚。”那宗主又道:“你就不想长生?”
“长生,呵呵,这天说了算!若长生了怕是没什么烦恼了吧,像宗主一般,与天地同寿。不过凡人就是凡人,我虽然知道我长生不了,但自己的命自己掌握,想怎么活到死就怎么活到死,这有多好,何苦与天争命,苦苦与天相斗呢?”
那中年宗主蓦然愣住,半晌喃喃自语道:“多少人为了长生,不惜身败名裂,兵刀相见,不死不休。却不知这一切依然逃不过天之算计,斗了一世,只为这天做了嫁衣!我却不如你了,想怎么活到死就怎么活到死!我还能么?”
或许是吧?多少人曾在多少个如此的风雨交加的时刻,抬头问天,那看似小小的希冀,可还能够实现?一丝悲凉,几许无奈。那个身影。可是你吗?
三日后,离阳。
离阳的天空依旧无垠的灰色,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人间大地。冷风仍漫无边际的肆虐。隐隐有了入冬的感觉。雨已经停了很久,只是路上的行人却很少,天地间充斥着阴冷与潮湿。
从这离阳最气派的客栈听水轩中走出一矮瘦的青年,正是前几日跟随那个中年宗主的仆从齐小七。但见他今日竟是一身绸缎,头戴华冠,手上拿着一把公子折扇,那派头十足是一俗世的纨绔子弟。
只是这纨绔子弟的表情有些沮丧,举手投足间也是无精打采,惫懒不堪。
齐小七看看天,依旧乌云密布。然后低下头自语道:“这是在离阳第九个了!如出一辙,请来的相士没两句话,统统杀掉。让我再去寻来,也不知下一个倒霉死鬼是谁。”
齐小七一步一摇,漫无边际的走在离阳的街道上,这大街由于天气的缘故,无甚多人。便是做买卖的也无精打采,时不时的跺跺脚,驱赶着寒气。
齐小七见这光景,转身欲回,身边一老者擦肩而过,但见此人身材颀长,须发皆白,年纪很大了,但端的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身穿一玄黄色的宽大道袍,道袍正中有一栩栩如生的大大的八卦图案。风吹拂身,衣袖须发皆随风飘摆,说不出的仙风道骨。此人右手揣着拂尘,左手执一半人多高的白布幌子,上书:一卦一金。却是一副天生相士卖相。
齐小七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摇摇头,暗道:“还是算了,这个老头活这么大也不容易,若此番请他去给宗主卜卦而坏了他的性命。我却是造了大孽。想罢,便埋头欲走。
那老道竟忽的停身站住,双目望向齐小七,目光如有实质。似乎要把他的七魂九魄也一起审视一番不可。
齐小七被这目光盯得难受,一时气恼冲这老道嚷道:“哎,我说你这牛鼻子,好好的路不走,往我身上瞅什么瞅?”
那老道却也不恼,只唱了个诺,呵呵一笑道:“施主,此话便不大妥当了,你便是天王老子,又能管我眼光不成?人得命,天注定,你背后想我不得好死,怕先是理亏了罢。”
齐小七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好一个老道。不过擦肩,竟知我所想。”遂换了一副面相,一拱手道:“敢问仙长如何称呼?”
那老道只微微颔首,双眼微闭,拂尘一甩,那摸样竟说不出的高深莫测,不紧不慢道:“贫道言微身贱,不过一江湖相士尔,仙长一语,却是折煞贫道了。贫道俗家复姓南宫,道号一金的便是。这道号原是因为贫道精于卜卦,一卦一金之故。”
齐小七口中暗念了几遍此人姓名,遂笑道:“敢问仙长,倒是怎么个一卦一金?”
那南宫一金一笑,指了指那白布幌子道:“虽是些末流之际,但也不可贱卖了。贫道一日只卜三卦,一卦十金!”齐小七忙一摆手道:“仙长说错了罢,你那幌子上可是一卦一金,怎么却成了一卦十金?”
南宫一金笑道:“一便是整,十便是全;整即为全,十即为一也。”
齐小七几乎被气乐了,心道:“这老头怕是穷疯了吧,不如戏耍他一番。”打定主意,表情不变,笑道:“不知今日仙长可已卜三卦否?”
南宫一金一笑,摇头道:“天将泣,人相避,一金也无。”
齐小七抚掌笑道:“何不为我卜上一卦?”南宫一金也不客气道:“如此,拿来!”遂一伸手,双目一闭,不再言语。
齐小七暗道:“好妖道,却先给他十金,若算不出,连本带利一并还了!”遂拿出十金搁在南宫一金手上道:“如此,劳烦仙长了。”
南宫一金双眼只微微睁开一条小缝看了看那金子,又掂量了一下,如此再三。如此行事,那刚才可以营造的仙风道骨之气荡然无存。只觉一账房先生立在眼前一般。
或是感觉有十金之重,遂单手一翻,在翻来时,十金已不见。遂稽首道:“不知施主,所卜何事?”
齐小七想了想道“且卜我前程如何!”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如此,施主稍待!“话刚出口,但见其双目忽得一睁,口中似念念有词。
齐小七只一瞥,只感觉这南宫一金双目中突然射出两道金光,金光之锐竟不敢与其对视。南宫一金衣袂忽的完全鼓胀而起,拂尘急甩,“蹬蹬蹬——”的双脚向前急踏而出。
若是有修仙之人经过,看上一眼便知,南宫一金看似随便的几步踏出,却正暗合脚踏七星之数。
半晌南宫一金身形一收,双目又缓缓的闭上,遂一稽首道:“已毕。施主听了,观万家灯火,吃百家之食,贫不如犬。只遇得贵人,一朝跟随,忠仆无疑,却无仙缘。前路无性命之忧,虽偶有坎坷,皆可逢凶化吉。只二十年后,一梦黄粱,皆为尘土。”
齐小七暗吸一口冷气,心道:“好生了得!这往事竟一一被其言中,我少时乞讨,岂不就是观万家灯火,吃百家之食!只这最后几句却不懂了。”
齐小七遂敬服道:“仙长法力精湛,可这后几句却不甚懂得,不知……”
南宫一金只一摆手道:“时辰未到,道时自悟。”说罢一转身,便欲离开。
齐小七忙高声唤道:“仙长且住!有人以百金相赠,仙长可愿一见否?”
南宫一金一听,一步便踏回来,嘿嘿一笑,全无半点得道高人的气度道:“如此好事在哪里?快讲快讲,晚了就不灵了!”却是不知是卦不灵了,还是这百金被他人挣了。
齐小七早见惯他这副贪财面目,也不为意道:“只是这百金不是恁得好赚到手的。我家主人在听水轩天字一号院虚位以待仙长。只是稍不顺意,怕是性命不保。不过,若字字珠玉,莫说百金,千金亦有!”
南宫一金一怔,刚才那股见钱眼开的劲头尽数抛在脑后,怕是好好合计了一番,半晌才道:“贫道半生所学,只在大衍之数,虽只是通个皮毛,但自认除了逆天抗命,其余皆逃不过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