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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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带束腰后发觉无以为饰,卢温玉解下自己腰上的翡翠垂珠平安佩,系进乔然的腰带里。
乔然闻到卢温玉身上浅浅地香气,有点像梅花散入春风里,若有似无,清淡雅致。
陌上温如玉,公子世无双。依旧这么人如其名。乔然正这样想着,仿佛听到了竖琴的声音,一时心思荡漾,真奇怪,怎么会有幻听?
这时卢温玉抬起头来,发现乔然目不转睛对着自己,他自然而然温柔地笑了,“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说话之间,卢温玉还不忘把乔然的头发撩出衣服,拨到后背。
乔然干笑几声,连说没事。赶紧假装换鞋子,没话找话,便来了一句:“以前崔砚也总说蓝色很适合我。”
乔然背对着卢温玉穿好他的靴子,没有发现卢温玉眼里,似有流星坠落,瞬间就暗淡了光芒。
一大早烟水巷已经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听说姑娘们要唱新式歌曲,有些公子哥儿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上回乔然唱过一首《沧海一声笑》,震惊全场,赏金无数,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传开了,听说烟水坊请他做了老师,有钱只怕没处花的王孙贵族都赶来了,好像皇帝与崔氏之间、中央与地方之间的矛盾,对他们来说,都不如一场“演唱会”重要。
“没错,就是演唱会。”乔然一个拍板就定了案。于是“演唱会”这个词,极度拉风地出现到了这里。
乔然好不容易拨开众人,挤进了烟水坊,他热得用手扇风,“外头那些人是疯了吗?”
姑娘们笑靥如花,“就是要疯魔了才好呢!”
芸苕递来浸过兰花露的鲛帕,“快擦擦汗吧,正是易伤寒的时节。”
芸苕递给卢温玉,卢温玉又给了乔然,刚要给乔然递湿帕的芸苕,只好半道回手转而又给了卢温玉。
鲛帕拭汗过后,又是清尘又是净手又是温亮嗓茶。忙活了好半天,外头喧闹声一阵高过一阵。芸苕问要不要去新搭起来的舞台,拉开帘幕,乔然说,再等等。
卢温玉上了二楼,指着坊间那个牡丹花形状的戏台子问,“乔弟,为何取名‘舞台’呢?”
卢温玉这么一问,乔然还真答不出所以然来,舞台为啥叫舞台?这个得百度。
好在卢温玉也就是随便问问,马上又说到别的地方去了,“乔弟很喜欢牡丹花吗?”
“也没有啦。”乔然悠然自得地托着腮,“牡丹,花之富贵者也,雍荣华贵,历来以国花著称。我想迎合大部分人的口味嘛。只要是漂亮的花,我都喜欢。嘿嘿,那你呢?”
“菊花——”
卢温玉本想借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诗句表达心境,谁知话还没说完,就听乔然噗嗤一声口水都笑喷出来了。卢温玉惊诧地呆愣在那不知所措。
乔然赶紧用手背抹了抹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要笑你的,谁叫你——哈哈哈——谁叫你戳到我笑点了。”
“笑点?”卢温玉不理解,“何为笑点?为何菊花就是你的笑点?”
乔然愈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菊花笑点,哈哈哈哈!救命——菊花只能是我的泪点好吗?!哈哈哈哈!”
卢温玉一脸“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这会子芸苕又来催了,“巳时都去了过半,乔公子,你看?”
底下人头攒动,声音鼎沸。乔然“嗯”出一声鼻音,很是满意的样子,“拿剪刀!”
“我随身带着呢!”芸苕兴奋地亮出一把錾珍珠的鎏金剪。
“走!剪彩去!”
大门口熙熙攘攘,有钱的人买票入场,没钱的人只好背个小板凳坐在烟水坊外,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整条烟水巷已经水泄不通。
有人爬到树上,有人攀上墙头,还有的人最幸运,直接蹲守在自己家房顶,顺便还能收想上房顶来观看的人的钱。
乔然根本没想到,自己举办的“演唱会”居然把“黄牛”这种职业提前了几百年。或许古代也有“黄牛”,只是不叫这个名字。眼下乔然可没时间想那么多,他喜笑颜开说了一通别人都听不懂“开业致辞”,然后拿起剪刀喀嚓喀嚓,剪断红彤彤的绸缎。楼上放响礼花,五颜六色的绸带飘落,女孩们站在廊上往外撒花,漫天花雨,温柔香。
首先出场的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个个玲珑剔透十分可爱,统一着装,衣服的颜色也是乔然亲自到染布坊去试验,才染出来水蜜桃似的渐变色,小姑娘们梳着一边一个的垂挂髻,用明亮亮的鹅黄色丝绸扎成一朵朵小花贴着发髻,她们兴高采烈地登上大牡丹的舞台,以高中低音划分,背靠背站成幸运草的队形。
乔然带头鼓掌,卢温玉自然跟着乔然一起拍手,芸苕也做同样的动作,众人虽不明意,但兴起之中全都鼓了起来。
“Ladiesandgentlemen,boysandgirls——”乔然拿着自己用竹纸层层粘贴起来卷成圈做成“扩音器”,“Weletotheyanshuifang!下面请欣赏由烟水坊水蜜桃童声合唱团倾情演唱的歌曲——《茉莉花》!另外——诶呀现在不用鼓掌啦!另外还要感谢烟水坊的演奏团!多谢他们的伴奏!”
刚要开始,就听到乔然又拿起他的“扩音器”补充一句,“拜托各位演唱期间不要说话,不要吃东西!”
“好!”有人带头应道。
马上场面就安静下来。
各种传统乐器响起,天衣无缝地配合。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玉笛飞声曲飞扬,坊内坊外歌声绕梁。
循着天籁之声钻进巷子里的一个光着脑袋的马脸叫花子,遭到周围的人嫌弃的目光。
他不以为意地往里头拥,嘴里还念念有词“真好听啊!是仙女在唱歌吧!”
前头一位大婶回过头来推了他一把,“别做声!欸——原来是个叫花子!走开些!”
那人赔笑,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闭上眼睛不做声了。
烟水坊里面刚唱完《茉莉花》,停了一会,叫花子隐约听到一个极好听的男声报出下一首曲名,《南海姑娘》
“椰风挑动银浪
夕阳躲云偷看
看见金色的沙滩上
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眼睛星样灿烂
眉似星月弯弯
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
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
她在轻叹
叹那无情郎
想到泪汪汪
湿了红色纱笼白衣裳
呀南海姑娘
何必太过悲伤
年纪轻轻只十六半
旧梦失去有新侣作伴……”
清风摇曳似带着碧涛海浪,燕子停在枝头,好似被音乐感染,连叫也不叫一声。
紧接着又唱了《甜蜜蜜》、《夜来香》、《梅兰》等在乔然以前生活里耳熟能详的歌曲。正是因为年代久远,传唱度广,唱着唱着不加思索就能记起歌词来,所以乔然的“教学”更加得心应手。先是他自己唱几遍,叫乐师记下宫商角徵羽,然后再叫乐师按照谱写出来的曲子合奏几遍,乔然查漏补缺,填歌词放在最后,因为乔然至今不习惯写繁体字,就借了卢温玉的手,一个唱,一个记,完工后请先生教姑娘们自己誊抄。之后搭建舞台,训练舞美,设计衣饰,无一不是乔然的心血。
“各位听众,压轴的来啦!让我们热烈欢迎烟水坊的当家花旦——芸苕!为大家演唱《红尘客栈》!这首歌的故事呢是讲一个武林高手想为了自己心爱的人隐退江湖但是——”乔然话还没说完,底下鼓起掌来,原来芸苕已经粉墨登场。
她戴着乔然托卢温玉用黄金打造的镂月纹云面具,犹抱琵琶半遮面,吊足了台下的人的胃口。
乔然垂目,“好吧,美人当前,我不废话了。”
底下已经响起了前奏,卢温玉挨着乔然轻声道,“不是废话,我听着呢,你跟我说。”
乔然食指放在嘴上,“嘘——其实不用我说,你听便知道。”
“天涯的尽头是风沙
红尘的故事叫牵挂
封刀隐没在寻常人家东篱下
闲云野鹤古刹
快马在江湖里厮杀
无非是名跟利放不下
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
我只求与你共华发……”
一曲唱罢,众人仍旧回味,先醒过来的人拍手称快,金银珠宝抛上牡丹台。
芸苕换着方向向众人行礼,不忘说道“常来光顾”之类的场面话。
这时有位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站到自己座位上,像“猪立人群”似的打眼,他扯着嗓子叫道,“老子花了足足一两的黄金!一定要听乔然本人唱歌不可!”
好事者跟着起劲,一时之间沸反盈天。
乔然以前没钱的时候经常背着经纪人走穴接私活,去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乡镇地方拼盘演唱,可惜他的歌曲要么太古风要么太小众,老百姓们喜欢接地气的歌曲,越闹腾越受欢迎,对乔然的那种风格,自然不感冒。现在有这么多人眼巴巴地求着自己唱歌,这种感觉……还真爽!
唉,乔然刚才还面露喜色,立刻又头顶乌云。以前崔砚说过,不许他在别人面前唱歌,“教学”是为了让烟水坊的姑娘们有一技傍身,登台献唱不可相提并论,若崔砚回来知道,指不定怎么折腾自己,这个“罪”还是能免则免。
他举起“扩音器”说道,“你们想听我唱歌,一两黄金怎么够,等你们中间谁能比崔砚更有权有势,我定与君夜夜笙歌!”
一提崔砚的名字,无人应话。
原来死变态的名字在哪都这么有威慑力,哼,乔然不满地一擦鼻子,“小样儿,回来就收拾他。”
“乔弟?”
“嗯?卢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乔然摸了摸自己脸,“脸上有东西?”
“刚才那一刻,我特别羡慕他。”
“嗯?”
“与生俱来众星供月,连你都如此在乎他。”
乔然意识到他意有所指,又想像之前那样假装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