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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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难消,不可断。”陆燎又用力拽了拽青鸦的衣襟,把他拉得更低,陆燎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所以你也要……一直记恨我。知道不知道?”
陆燎的手松了开来,无力地垂下。
雪灵山,山无雪。
清性池,池无水。
镜花水月,皆是空。
二月雪,三千霜。白发结愁万丈长。
屏山献青,画恋滴翠,初春暖雪,又覆了山头,白了天地,掩盖了死去的人。
春雪散漫交错,雰氲萧索,霭浮瀌弈,逐簇成团,飘泊似命薄,洋洋洒洒、不顾一切。
“小师叔,你让我一无所有了。”
草木亦知愁,韶华竟白头。
空缱绻,唱尽风流,叹今生谁舍谁收?
长歌当哭不抵一往情深,此生背负不敌阴阳两隔。
“也好”,青鸦仰面,冰冷的雪花轻轻盈落在他的脸庞,“从此不再有生离。”
小师叔,我们重新认识一回好不好?
我叫青鸦,你叫陆燎,今日幸会,以后承蒙照顾,一起走完余生。
从此不再生离,只有——死别。
寒鸥惊起,霜风飘断。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军旗裂裂,凌空呼啸。
聊城已经被围困了三天。
鞑靼族苏日部落的王子,苏日可汗的继承人——苏日榖,带领他的亲手训练出来的火铳骑兵营,快马突袭,路过京城只打了个擦边,直奔聊城而来。
在单正九抵达聊城的当天,凌空就绑着崔砚的密信飞向了西北。雁门关的守将接到崔墨密令,只能开关纳兵。苏日榖一路畅通无阻,等地方上报朝廷,为时已晚,苏日榖已经快马加鞭,行军入了山东。
大军压城,单正九连个报信的人都派不出,自己带来的兵都去追青鸦和陆燎了,聊城无兵只有民,苏日榖的骑兵一来,简直是瓮中捉鳖,四面楚歌。
好在苏日榖说他只来接亲,不来攻城。
可是这般围困下去,断了粮食,总不能喝西北风去?单正九感觉自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沸水里的螃蟹,离死不远了。放走崔氏姐弟,皇帝饶不了自己,不放走他们,总不能眼睁睁地让整座聊城的平民百姓饿死吧!
“唉!”如何是好,单正九登上城楼,看着下面驻扎的军营,眼前就一阵黑晕。
崔氏的暗羽依旧来去自如。
来者报,“二公子,还是没找到他们。”
崔砚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他闷声不响地看着雪花受了掌心的温度而融化,雪水顺着指间流下。
“不用找了。”崔砚闭了会眼睛,异常平静令人不寒而栗,“找不到就是最好的结果。”
来报消息的暗羽,刚刚退出崔砚那里,就在外面被小狼拦下,“把东西给我。”
暗羽面露惧色,但还是把东西给了小狼。崔氏的暗羽并不是所有人一起执行任务的,以前崔陵在的时候,他以及他带领的手下,就只跟在崔砚身边,崔锋和崔粲也各领导一队人,分别跟随大公子崔墨和三公子崔宣。小狼拦下的人,就是被分在大小姐崔千雪名下的暗羽。
这回出城寻找,并非一无所获。漫天遍野的尸体,还有——
崔千雪接过小狼手里的黑色布袋,她把口子解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金属磕碰,附有黑血。
小狼打了个寒颤,这东西她也认得!双手双剑,金月银月,天下第一。
这是青鸦的金月剑!
崔千雪已经红了眼睛,她肩膀抽颤,用尽全力地压制自己,可是越不让自己哭出声,越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止。她手颤得厉害,可她依然执着地把断成几截的金月拼接起来。她后退几步,远看金月,泣不成声,“小狼……你看看,你看看……金月还是金月,它没有断,青鸦也没有事……他也没有事。”
小狼努力地想安慰崔千雪,可她开不了口,一开口,悲痛冲出喉咙,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小狼涕泪横流,崔千雪虽然自己哭着,可她越流眼泪越冷静。崔千雪上去把小狼埋进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顶说道,“别哭别哭,再哭就让二弟的人听到了。他不能看到这些,我们看了都受不了,何况他呢!”
小狼捂住自己嘴巴,使劲往里憋,身颤如抖筛,片刻不能停。
崔千雪走回原处,重新把金月每块断裂的剑身装回袋子,“世上从此再无金月,我会带它离开大阳。”
小狼抽噎,“大小姐……那青鸦大哥可怎么办,我们不管了吗?”
泪痕红悒鲛绡透,旧泪未干又添新泪,崔千雪无言静默,泪眼愁肠。
一声战鼓如雷击。
隔了一会,又是一声鼓响。
再隔了一会,间歇时间越来越短,鼓声越来越密集。
只觉地动山摇一般站也站不住,小狼赶忙搀着崔千雪出去。
“外头怎么了?”崔千雪问自己的暗羽。
暗羽答道,“凌空带回了苏日族王子的信,信上说吉时不可再耽误。战鼓一响,城里的百姓都乱了,人心惶惶,又吵着要逃出城去。”
崔千雪:“二公子如何安排的?”
暗羽:“他要其他暗羽乔装成老百姓,混进人群里把事情闹得更大。”
小狼扭头问崔千雪,“为何要窝里反?”
崔千雪凝眉,“二弟是在救他们。只有单正九亲自下令放行,才能避免事端。”
小狼还是很担心,“要是那个大理寺卿就不放人呢?难道皇上不会从地方调兵过来吗?”
“聊城是我们山东的地方,要往这调兵遣将,并非易事。况且京城还有崔墨。崔墨……他担负太多了。我真怕……真怕皇帝动起真格来六亲不认,就连崔墨也……”崔千雪幽叹道,“唉,我这辈子是不会有一天的安生了,事情永远担心不完。虽然苏日榖打着迎亲的牌子,但究竟会不会与关外苏日部落的后续部队里应外合,恐怕崔墨、崔砚都不敢断定。”
话刚说到此,忽闻惊乱呼叫之声。
暗羽们连忙护着崔千雪往崔砚那院走。崔砚已经准备妥当,等崔千雪一到,就起身往聊城北门而去。
路上拥堵。老百姓们都知道是崔氏的车马,一拥而上。
崔千雪坐在马车里都感到马匹的惊慌。她刚要出去劝说,就听到外头马上的崔砚千里传音,沉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说!近来山东逢多事之秋,但我以清河崔氏的家族名义向各位担保,聊城不会遭难,山东不会遭难!”
一言既出,平复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火铳:有时又称“火筒”,是中国最早的金属射击火器,属于火门枪。中国宋元时期对火铳的发展和使用起了重大作用。
泪痕红悒鲛绡透:陆游《钗头凤》
☆、四十六
天上飞琼,人间情薄。
雪风如刀面如割。
城门开,战鼓声停。
马毛带雪,草檄结凝。天地一白,鸟兽声俱绝。
火铳鸣天齐发,黑烟缭绕。
骑兵下马,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恭迎王妃!”
气震河山!
崔千雪披着奇珍异兽所制的毳衣,小狼替她提着金香铜的炉火。崔砚就停步在他们身后。
苏日榖没有下马,他昂着佩戴兽骨狼牙的脖子,居高临下等待崔千雪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
崔千雪快到苏日榖跟前,就停下步伐。
她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凝视那个人。
苏日榖人高马大,长长的辫子用黑牛筋绑住甩在身前,发尾垂着一颗像羊眼珠一般的宝石,天寒地冻、雪落满山的天气里,他还打着赤膊,精壮的前胸后背刺满了苏日族的图腾,额头顶端还纹出一竖黑线,长长地直到双目之间,像多了一只狭长的眼睛。
陆日榖整个人散发着杀神般的威慑力,与温润如玉的崔砚产生了鲜明对比。
但只要看到崔砚的眼睛,就知道他的温和谦慎都是表象,此刻他的目光如银月的剑尖,若被他盯上一眼,仿佛被银月一剑封喉,令人胆慑。
苏日榖俯下身子与边上的译官用鞑靼语讲了一通,译官头如捣蒜,跑崔千雪跟前用生硬地汉语传话,“我们的王子说,鞑靼族的所有女人加起来都没有王妃您漂亮。他想很快与您大婚,希望您现在就跟他回去。”
小狼抢话道,“那他也得下马,亲自过来请我们大小姐。”
崔千雪微一含笑,恰似千树万树梨花开,话虽对着译官在说,可眼睛一直没离开苏日榖,看似温柔,却在这片柔情里掺着不可低估的威严,“我为了他可以离家万里,永世不回,如果苏日榖不能为我走这几步路,那我想,黑水城的岱钦,一定跑也能跑来。”
译官张着口,半天闭不上,崔千雪拐着弯说话,他压根没理解意思。
崔砚上来说道,“你去告诉你家主子,要人,就下马过来亲迎,不要人,就滚回草原吃草。”
译官又跑回去,直白地翻译给苏日榖听。苏日榖眯起他眼尾向上吊起的眼睛,跟崔砚一个对视,苏日榖身后有着能够踏破冰河的铁骑,而崔砚眼里,有雷霆万钧之势!
苏日榖把辫子甩到身后,快马几下就到了崔千雪那边,他勒住马绳绕着崔千雪周身一圈,然后翻身下马,金甲战靴重重地踩到地上,他说话的声音如狮子低吼。
小狼:“他在说什么?”
译官:“王子说他——”
崔千雪扬手打断他,“我们知道了。动身吧。”
译官:“……”
苏日榖神情严肃起来,他单膝跪地,高举起胳膊,摊开手掌。
崔千雪看着他手心的纹路,压抑已久的苦涩涌风起云涌,她贝齿暗咬,狠下心来,伸手就要放在苏日榖手上——
“姐姐!”
崔砚突然出声,一手箍住崔千雪小臂,他制止崔千雪,“姐姐……”
长姐如母,崔砚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后关头,他摇了摇头。
苏日榖霍然起身,怒喝一句。
译官:“王子问你们是不是出尔反尔?!”
崔千雪柳眉一挑,眼波横浸绿云鬟,万种风情流光飞舞,“叫你家王子耐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