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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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的李澄秋所能接受的。
陈玘发现了李澄秋目光中的不赞同,再次一叹:“老师已经年迈,且不良于行,我既无意于复国大业,自然希望他能安享晚年。他只近平一个儿子,其余亲人多离散凋零,我又如何能忍心叫他们出面认罪?”
这也是实情,律法人情实难两全,换成李澄秋是陈玘,恐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她只得暂且放过此事,另问道:“既然有人愿意辅佐你,又花了力气积蓄人力物力、百般筹谋,你为何坚辞不肯呢?”
“我若说是听了掌柜的教诲,不知你肯不肯信?”
李澄秋自然不信:“我几时教诲过你了?”
陈玘眼里有了点笑意:“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李澄秋一怔,随即想起了当日她与萧若在店门前的一番交谈,失笑道:“原来被你听见了。”
陈玘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提如今南北一统、安定繁荣,便是我自己内心也早已对朝堂争斗厌倦非常,只愿自此隐姓埋名做个寻常百姓。白日里屋瓦上晒晒太阳,天晚了扔几个醉鬼活动一下手脚,每天有酒有肉,去哪里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你说的我都羡慕起来了。”李澄秋听着听着,心里那点芥蒂消去,真真切切笑了起来。
陈玘也笑道:“是啊,所以我千万恳求掌柜的,不要另招新人替了我的差事,我不要工钱。再说我这差事,旁人也做不好,王励虽跃跃欲试,却手上没数,别到时反为店里添了麻烦,还要掌柜的收拾善后。”
他笑的双眸微弯,眼睛里跳跃着橘黄的烛光,看起来特别动人,李澄秋也不可免俗的为之动心,垂眸笑道:“差事可以暂时给你留着,说好了,只一个月,逾时不候。”
陈玘便道:“那一言为定,一月之内,我必回返。”他说着话站起身,“掌柜的早些休息吧,我去看看我那位老师和同窗。”
李澄秋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下楼而去,自己才回去收拾收拾上床躺下。入睡之前,李澄秋想想自己听过的有关陈太子的故事,再把这些事往老刘身上一套,不由就多了几分真切的钦佩。
从云端跌落凡尘,国破家亡,被至爱和至交同时背叛,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堕落沉沦的不成样子了,就算意志坚定一些的,不被击倒堕落,只怕也会走向被仇恨蒙蔽的反面,从此内心煎熬不得解脱。
当然老刘在刚到照雪客栈的时候,也是有些落魄和沉沦的,他沉默嗜酒,几乎不与人交谈,每顿饭至少三大碗酒,虽然从没醉倒,但也目光迷蒙,甚少清醒。
李澄秋担心他喝坏了身体,偷偷在他酒里掺水,就像他说的,一开始是八分酒两分水,到后来水越加越多,老刘以前从没点破,人却越来越清醒,目光也越来越清亮,整个人就这么融入了照雪客栈。
他就这样从过往中走了出来,甘心情愿做一个客栈的小伙计、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再不提起从前的高高在上。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十分难得,可他竟然心还未冷,还把旧识故交放在心上,还愿意为那搅乱他平静生活的授业恩师考虑晚年,甚至愿意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自由去认罪。
李澄秋想到这里,钦佩之余,心里又多了一些怜意。
这世上总是有些品性高洁、心性坚韧之人,就算经历再多困苦,也从不磨灭心中的热忱和善念,正如屈原《离骚》中那一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才是那个名满天下、引无数人倾慕折腰的陈太子。
看来明天她要再去见一见伯父,劝他尽快了结此案了。?
☆、了结
? 第二日早上,陆氏父子和陈玘一同消失无踪,只余青衣小厮留下结账,李澄秋收了钱,一句话没多问。
倒是店中几个伙计纷纷对老刘的再次消失表示关心,李澄秋早饭时一并告诉大家:“老刘昨日跟我告了假,要去办点私事,可能要一个月才回来,这些时日,大家辛苦点吧。”
徐二娘立刻道:“嗐,我们店里有他没他还不是一个样子?他能做什么?除了收拾醉鬼,再做不了别的。”
王励立刻跃跃欲试的搓手:“掌柜的放心,有我呢!”
徐二娘斜他一眼:“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劈柴烧火洒扫庭院吧!”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人多嘴问一句刘石宏有什么私事,只有胡伯,等众人吃完饭都去前面忙了,自己单独踱步过来,问李澄秋:“小刘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也不算难。”李澄秋微笑道,“他自己能行。”
胡伯听着便点点头,也不再追问,回身又进了厨房。
李澄秋去前面跟徐二娘嘱咐了一句,自己出门去巡检司找王珪。
王珪正在翻看所有口供,想从中找找看有没有破绽,听说李澄秋来了,还叫她一起来看,“你心细,许能看出我们看不出的东西来。”
李澄秋站在一旁,并没有伸手去翻动,而是直接说道:“我都听老刘说了。”
王珪一愣,抬起头问道:“哦?他回去了?怎么说的?”
“说他冒充陈太子投案。我其实本来也有些猜疑的,若是他假扮的,那这件事就没那么许多疑点了。”
王珪解释道:“当日他说不欲让你担忧,我也觉着暂且瞒着你好些,是以……”
李澄秋道:“侄女都明白,伯父不必介怀。这等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免得有人将他与陈太子联系到一起。”
王珪见她真的不介意,心中一松,又问道:“你说若是他假扮,此事就没有疑点了,又是为何?”
“侄女之前最大的疑虑,其实就是为何‘陈太子’会自行前来自首,他实在毫无理由要这样做。现在知道了是您与老刘商量的诱敌之计,自然就打消了疑虑了。”
“可是罗丞、孙和等人落网的依旧太过儿戏……”
李澄秋一本正经的分析:“侄女倒觉着,他们这一番仓促行事,虽名义上是为了偷盗玉玺,实质还是为了打探那位自首的‘陈太子’是真是伪。因为心急,所以未能周密筹划,便不似偷盗凤冠和杀李如峰那样一击即中。罗丞一直盘桓不去,也是为了探听消息,这才被抓。”
王珪听到这里,沉吟道:“若真是如此,他们就绝不会仅有这几个人。”
“那是自然。这些人一心拿回玉玺找到陈太子,恐怕打的主意就是复国,又怎会只有这么几个帮手?但您眼下当务之急是侦破两桩案子,却并不是将陈国遗老一网打尽。就算您对其余人心怀警惕,单凭巡检司也难以做到更多,不如及早回禀王爷定夺。”
王珪听得心中一凛:“你说的极是!这些人敢在云南做下这么大的案子,恐怕所图不简单,还有玉玺……”他虽秘密把东西送了回去,但是贼人胆大包天,都能在王爷新婚之夜偷出凤冠,难保不会在探知玉玺所在之后,再次派人行险偷盗。
“我得尽快赶回大理。”王珪霍地站起身来,“你这里也替我多盯着刘石宏一些,我总觉着他没那么简单,他乔装陈太子的扮相你也见过了,此人……来历很值得查一查。”
李澄秋没有经过陈玘的同意,自然不会泄露他的真实身份,尤其他已经说明甘愿隐姓埋名做个寻常人,便更不愿节外生枝,遂说道:“伯父,每个人都自有来历,只要他不做违背律法良心的坏事,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又何必挖人伤疤?昆仑镇是边陲小镇,会隐姓埋名到这里讨生活的人,难免都有些难处。”
这话就有些感同身受之意了,王珪轻叹一声:“我也并无恶意,只是他在你店中,怕你不知觉时着了道,这才多提醒你一句。你这孩子脾气跟你父亲一个模样,待人太过掏心掏肺,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人心险恶,你又是个女儿家,还是多些防备之心才好。”
他语气充满慈爱诚恳,一番话全是为李澄秋着想,李澄秋心中自然动容,立刻施了一礼道:“伯父教诲,秋儿谨记在心。”
王珪听了一笑:“你一向谨慎持重,我自然是放心的。”
两人说完了该说的话,李澄秋便帮着收拾了各种口供证物,待王珪安排好善后事宜,又借了驻军沿途护送他们和几名人犯,便出门送行,看着他们上马离开昆仑镇。
送走王珪,李澄秋想到昨日负气而去的林清潭,又转道去了清韵茶楼。
她转过街角,刚看到清韵茶楼的招牌,就瞧见了站在门前与人说话的林清潭。
靛蓝暗纹锦袍,头戴纱帽、腰悬翠玉,依旧是风度翩翩佳公子。李澄秋不由停住脚步,看他面带浅笑侃侃而谈,心里却渐渐升起些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
她并非无情之人,与这样一个佳公子从小一同长大,积蓄下许多情谊,又怎会没设想过与他携手白头?
可是她也一早就知道此事极为渺茫。她当然是见过林家长辈的,林夫人见到她的时候,总是目光疏离,隐含着挑剔审视,林老爷在对着父亲李维准时,更是态度傲慢,从骨子里就透出了高高在上。
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似他们家这样外来无根之家,又怎么入得了大理名门林家之眼?
林清潭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坚决拒绝了家里的安排,不肯走入仕途,一心只经营家中产业。可他越这样做,林家父母必定越怨恨自己。
天下任何一对父母,都不会喜欢耽误儿子锦绣前程的女子来做儿媳妇吧?
若是早几年,也许李澄秋还有心气在林家长辈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证明自己配得起林清潭,可偏偏那时母亲忽然旧疾复发,几次差点离他们父女而去,李澄秋哪还有心思想这些?
后来父亲带着母亲出门就医,李澄秋小小年纪就要撑起照雪客栈,满心都是如何保住他们这个得来不易的家,自然更加无暇顾及林家。
她把照雪客栈经营的更加红火,名声远播,却也更加没有可能嫁入讲究规矩的林家。而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