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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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日一到昆仑镇就说过了,凡涉及案情,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向外泄露,如有违者,立即开除出巡检司,永不录用。你们可还记得?”
众人齐声道:“记得!”
接着资历最老的捕快谷云开口说道:“总捕头,属下觉着,咱们自己人都心中有数,绝不会泄露出去。但小梁他们去抓人搜查之时,照雪客栈的几个人却都在现场,那地方人来人往,人多口杂,也许……”
“这个我自会去查问!我也不愿怀疑自己人,但是既出了这档事,少不得要先从内查起!今日起,凡参与此案之人,谁都不许告假离开,吃住都在巡检司,一应事务由我分派,务必随叫随到,都记住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中难免有几个不情不愿的,应声慢了,就显得稀稀拉拉。
王珪皱紧眉头:“谁若有异议,不妨现在就辞了差事回家去!”
巡检司虽俸禄不高,但在昆仑镇算是活计清闲、地位崇高,且镇上繁华,往来客商繁多,总能收到些额外好处,若是自己家里再做些小买卖,日子自然过的丰裕舒适。因此谁都不愿离了这里,听了总捕头的话,纷纷耷拉着头告退走了。
“师父,我看此事未必是谁泄露出去的。”孟桥生看着大伙走出去,自己给王珪奉上一盏茶,“流言越演越烈、步步紧逼,恰恰说明,那萧若不是真凶!”
王珪接过茶,瞥了这徒弟一眼,面色稍霁:“有长进。”
孟桥生嘿嘿一笑:“只是这幕后真凶做了这些事,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徒儿可真想不通了。就算他是陈国太子,为难一个长安来的小女子,又有何用意?”
“这件事,我们倒可以问问萧若。”王珪喝了半盏茶,吩咐提审萧若,然后便带着孟桥生去了刑室。
萧若仍穿着她自己的衣裳,虽看着有些面色苍白,身上却并无异状,一见到王珪,她便苦笑道:“总捕头还要问什么?我是真的一无所知。”
王珪在她面前坐下,神色平静和缓,开口说话时,也并不是审问犯人的腔调,反而带着几许怜悯和同情,“萧姑娘,我这次见你,是想告诉你一声,外面不知怎地,忽然到处都是传闻,说你是偷盗凤冠和杀害李如峰的真凶,而且还有人言之凿凿,说凤冠已经从你手上找到了。我虽不希望这时候就盖棺定论,但消息一旦传出去,我也不好不上报王府,到时,咱们可就再不能这样客气的说话了。”
萧若脸色稍变:“这个时候散播流言之人,岂非别有用心?总捕头为何不去详查?”
“流言汹汹而起,想在短时间内查到源头,谈何容易?萧姑娘不如想一想,会是谁要这般与你为难。听说萧姑娘对陈朝多有同情之心,而这两桩案子,又都与陈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萧姑娘心中,可有想过会是谁做的?”
萧若苦笑道:“不瞒总捕头,我虽对陈国有些故国之思,却长在长安,对陈国遗老皆不熟悉,也不知会有谁做出这些事来。毕竟,我尚看不到这两件事做下来,会对陈国有何好处。”
“那么,萧姑娘可认得陈太子?”
萧若目光缓缓对上王珪,十分坚定的说道:“陈太子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王珪微微挑眉:“看来萧姑娘与陈太子十分相熟了。如果此事果真与陈太子无关,那么幕后真凶打着他的旗号做下这些事来,依你看,是敌是友?”
萧若目光下移,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总捕头,我能见见照雪客栈李掌柜么?”
王珪略有些惊讶:“萧姑娘找李掌柜何事?”
“有些疑问,想请李掌柜解答。”
王珪凝望了萧若片刻,才道:“像萧姑娘这样的重犯,按理是不能见外人的。不过若萧姑娘能应承我,见过李掌柜之后,会知无不言,我便破一次例。”
萧若目光闪烁,最终轻叹一声:“好,就依总捕头。”
王珪带着孟桥生出去,吩咐他:“你去请李掌柜来。”他自己去安排了一下其余捕快做事,等李澄秋来了,先将目前查到的成果跟她说了一下。
“凤冠验过了是真品。萧若什么都不承认,她的随从也不知道房里何时多了个箱子。每个人都分开审问过,都说他们自己人里没有可疑,且没有一个和花匠有相似之处。货仓一体搜过一遍,并无所获。还有那个于氏,她确实不知匣子里装的什么,只知道是十分贵重的宝贝,密道入口是郑七提醒她在卧房里找一找的,没想到她第一次找到入口,就拿到了那东西,还被你们当场捉住。”
王珪说了这一大串,一时口干,停下来喝了两口茶,才又继续:“郑七是中毒而亡,仵作说中的是□□之毒,本镇药铺我们都去查过了,除了少量配药用的,近期没有出售过□□,在萧若的行李中也并没有搜到。于氏听说郑七死了,吓的不行,终于招认她与郑七有不轨之行,郑七曾经明里暗里向她打听彭鸪的事,还撺掇她探探彭鸪的虚实,看他有没有私藏财产。但她也不知郑七底细,只听郑七自己说是黔州人,父母双亡,没有亲眷提携,跟着商队就来了昆仑镇。”
郑七到李家做伙计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他去的时候是做学徒,不拿工钱,只管食宿。但郑七很会来事,不久就哄的柜上朝奉对他另眼相看,多次向李如峰提起他。不过半年,郑七就跟柜上正经伙计一样,可以领工钱了。
他又会收拾自己,常日干干净净的,嘴还甜,总帮着于氏跑腿买些小东西。于氏今年不过三十许人,自忖还有几分姿色,哪里能守得住,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搞到了一起。
“于氏之前根本没想到彭鸪的死会与郑七有关系,她也确实不知道个中详情。等彭鸪死了之后,郑七就哄着她多为他们二人打算,要把家里的钱财拿在手里,还哄着她回想一下,彭鸪有没有跟她说过,家中还有别的藏得深的宝贝。她这才想起彭鸪之前说的有东西要陪葬的话。”
李澄秋道:“看来这个郑七果然是关键人物,可惜,已经死了。”
王珪点点头:“是啊,昆仑镇一向对外来人员盘查不严,前些年因为战乱,外面更是流民遍地,我就算往黔州官府去信,也未必能查到什么端倪。”
“那伯父这次叫我来所为何事?”
王珪道:“是萧若想见你。她说有疑问要你解答。我总觉着,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你多跟她谈谈,探听一下。”
李澄秋应了,跟着王珪去见萧若。
萧若仍如刚才一般坐在刑室内,李澄秋见她没有受过刑,这间刑室看着也还干净,并没有什么刑具,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等其余人等都出去,便主动开口问:“不知萧公子找我何事?”
萧若微微一笑:“想必李掌柜早就看出我是女子了吧?”
“萧姑娘如此美人,自然容易辨认。”李澄秋语气真诚的说道。
萧若轻叹道:“美人不敢当。我这次开口请李掌柜来,一是想表达歉意,因我之故,连累照雪客栈良多,还请李掌柜见谅。”她不等李澄秋客气,又继续说道,“第二么,贵店那位姓刘的伙计,与我一位故人很相像,我想劳烦李掌柜传一句话,问问他有没有听过‘南柯一梦’的故事。”?
☆、要打出去打
? 李澄秋原话复述给了刘石宏听,虽然她觉得,以刘石宏的见识,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个典故,萧若要她传的这一句话必有深意。可是李澄秋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都觉得自己应该将这句话传到。
毕竟在她看来,萧若应该是无辜的,刘石宏也绝不可能与这两件案子有关。
果然刘石宏听了这句话之后,目光一瞬间有些恍惚,彷佛想起了极为遥远的从前,倒是脸上因为头发和胡须的遮蔽,让人看不出端倪。
李澄秋看着他陷入沉思,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问道:“其实,你就是萧若的那位故人吧?”
刘石宏缓缓回神,目光望向矮了他一截的李澄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我得去见一见她,不能叫她认罪。”
“认罪?”李澄秋有些惊诧。
刘石宏轻叹一声:“她现在,恐怕只想尽快了结此案。掌柜的要与我一同去巡检司么?”
李澄秋问:“我该去吗?”
刘石宏微微一怔,随即道:“还是我自己去吧,掌柜的放心,我不会牵连客栈的。”
他说着就转身要走,李澄秋立刻伸手拉住了他:“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需要我去么?”
刘石宏侧身望向一脸平静的李澄秋,只觉她的目光格外温和宁静,让人不由得信赖到十分,心内顿时一宽,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意来:“并不需要。”只是习惯了而已。
“我觉得也不大需要。”李澄秋跟着露出微笑,“不过,若真的有什么为难之事,一定要告诉我。”
刘石宏知道她的脾气,虽然看着最是温和斯文,也并无什么高强武功、有力靠山,却一直试图将店中的几人护在她的羽翼下,从不许外人为难欺负。
徐二娘因为貌美开朗,在店中少不得受些言语调戏,有些色胆包天的还敢动手动脚,徐二娘自来不是忍气吞声的,遇上这样的人,每每都要亲自动手打回去。
作为掌柜的李澄秋,每当这种时候,都不似旁人那样出面打圆场和稀泥,反而暗地打发王励去拉偏架,就算最终要免了饭钱、赔些看伤的医药费,也从不为此抱怨,还会将那位客人列为拒绝往来户,从此再不接待。
做生意任性到她这个程度的,可说绝无仅有,但她照雪客栈却始终一枝独秀的开在昆仑镇上,不得不让人惊叹。
说到王励,那样五大三粗的一个人,自是没人敢欺负,但店中总难免有酒醉闹事者,刘石宏听徐二娘说,在他没来客栈之前,都是王励出面做这些“粗活”。而王励天生神力,下手没有轻重,好几次都打断了客人的手脚,须得赔钱不说,有时候还要闹上公堂,要不是李澄秋出面周旋,王励都不知进牢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