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5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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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啸隔着柜台,一巴掌拍在老板的肩膀,“我说宋牙子,陈会长过江来跟你做买卖,你还愣怔个什么?”
显然,王啸这般一张扬,违背了陈叫山的本意,事已至此,陈叫山笑着拱手,“宋老板,鄙人陈叫山……”
宋老板连忙又点头,又弯腰,急慌慌朝柜台外走,“陈会长,陈会长,里面请,里面请,实在对不住……”
“不瞒陈会长,今年这行情,怪得很哩……”众人坐下后,宋老板一边为陈叫山倒茶一边说,“山东、河北那头,今年麦子都不好,局势又乱,听市府的朋友说,国仓里也瘪着呢!现在啊,大家心里都没谱,也不晓得这仗,到底要打到啥时候去……唉,兵荒马乱的年月,千金贵,万金贵,粮食还是最金贵……”
“宋牙子,你扯那些虚话做啥?”王啸笑着说,“你直接说,你能搞到多少面粉吧?”
“实不相瞒,我现在库里也十多袋面粉,叉粮的人,月初都派出去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宋老板一脸愁苦状。
“宋老板,别家粮栈,是不是情况跟你差不多?”陈叫山叹着气问。
“唉……只会我差,没几家我强的!”宋老板苦笑着,连连摇头……
从裕丰粮栈出来,王啸对陈叫山说,“大哥,我看是这样,我给你把武昌这头捋一遍,挨个捋,算是杯水车薪,能多一点是一点嘛!”
陈叫山一扬手,“大家都不容易,在这节骨眼儿,咱硬卡人家,不仁义……啸啊,你还是帮我盯着点儿,但凡遇到黑心的老板,暗地里捣腾,你及时给我电话……”
返回汉口时,坐在船,黑蛋凑在陈叫山跟前说,“大哥,既然杜先生的面子要紧,咱为啥空手跑一趟啊?”
鹏天心里也不痛快,便也附合着说,“是啊,王啸把话都给咱递嘴边了,咱多弄一点,缺口小一点嘛!”
陈叫山站起身来,迎着江风,指着前方不远处“嘟嘟嘟”响的小油轮说,“你们看,半年多以前,有多少船在这儿转?现在有多少?”
“人心不稳啊……”陈叫山兀自长叹,“老百姓念着肚子哩,想囤粮,粮栈老板念着买卖哩,也囤粮,各大洋行也都念着未来的退路哩,也是囤粮!国库国仓呢,本不宽裕,现在越要紧着发粮……敌占区的老百姓,都朝这边跑,是人有一张嘴巴,都得吃饭,难啊……”
兄弟们个个低了头,再不吭声了……
回到航会大院,曹保仁对陈叫山说,“叫山啊,朱万胜方才来了电话,说他能帮咱一些。还有女儿梁的柱子,也答应收一些……”
陈叫山淡淡一笑,“这都是大为的功劳吧?”
“唉,咱指着人家杜先生做买卖呢,这回的事儿,咱扛得起要扛,扛不起,硬扛也得扛!”曹保仁唏嘘着说,“我晓得你的心思,觉着欠了人家的人情没还,如今却又欠……其实,这也没啥,来日方长嘛!”
这时,邱大为走了过来,喘着气说,“我打听清楚了,山龙镇有个恶霸,绰号硬头狼,他手里的麦子多得要不完!”
第685章山野避雨
山龙镇在汉口西北二百里处。
据邱大为介绍说,那个硬头狼在山龙镇上无恶不作,离奇的是,无论是官家还是江湖中人,却无人敢打硬头狼的主意……
一个半月前,那时候的粮食行情,远没有如今这般紧张。
而从那时候起,硬头狼便四处纳粮,要么强买,要么硬抢,山龙镇方圆几十里的地主、富户,敢怒不敢言!
到如今,硬头狼手里的粮食到底有多少,没人能说个具体数目,但据知情人讲,硬头狼一直在纳粮,却颗粒未卖,由此可以判断:硬头狼囤积的粮食,会是一个超级恐怖的数字。甚至,中原多地的粮荒,与硬头狼囤粮,有着不可分割之关联……
“那个硬头狼,他是个什么背景?这般强势么?”陈叫山问。
邱大为用帽子不停地扇着凉风,扇得胡须连续飘摆,“我听王会长说,起先,硬头狼也就是个晁盖式的角儿,一富户而已。不过,他在山龙镇上,广收门徒,但凡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有三分勇恨,无论你是什么出身,杀人越货的,官家通缉的,只要到了山龙镇,硬头狼都一概收留!慢慢地,硬头狼的势力就起来了……”
“哼,他也配和晁盖并列之?为非作歹的土豪恶霸罢了……”陈叫山一脸不屑,忽而又说,“以他的势力,比之曾经的独角龙如何?”
邱大为明白陈叫山的疑惑,也连连摇头,“是啊,我也在纳着闷呢,若论势力,他断断比不过当初的独角龙。可是,近一半年来,还真就没人敢招惹于他?”
“我也觉着蹊跷哩,莫非那硬头狼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曹保仁也吸溜着凉气说,“一个半月前,他就开始囤积粮食,他想干什么?坐等发战争财么?”
陈叫山仰天一叹,“兵荒马乱的年月,鬼鬼妖妖的人都会蹦哒出来……有人流离失所,饿死在逃难的路上,有人开着铺子,也无粮可卖,可有人却囤积居奇,罔顾民生!这样的人,不拾掇不足以平民愤!”
“会长,话说这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邱大为见陈叫山怒目皱眉,情绪激动,便说,“我们要不要再好好探一探情况,等摸清楚……”
“不”陈叫山扬手打断了邱大为,“就算没有杜先生这所托之事,我们也得去山龙镇走上一遭!现在时间不等人,至于探问情况,我边走边探吧!”
当天下午,陈叫山调集兄弟,开了九辆汽车,浩浩荡荡,直奔山龙镇而去……
天麻影时,陈叫山一行进了山中,路况极差,陈叫山便说,“先寻个住处,待天亮以后再走……”
兄弟们朝前又缓慢行了一阵,见前处亮着一排灯笼,红彤彤的光,映着一面旗幡,上书“喜福客栈”。
陈叫山将汽车全部停下,留几个兄弟看车,便大步朝那喜福客栈走去……
客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客栈前厅里坐着的一众客人,皆有些愣怔……
倒是客栈的老板娘,见惯了客来客往的江湖风浪,一声尖溜溜的细叫声,听得人耳朵酸麻,“呀呀呀,今儿这是财神爷显灵呀,贵客光临,贵客光临,快快店里坐……”
陈叫山与兄弟们人太多,一时坐不下,便坐的坐,站的站,陈叫山环视周遭,而后说,“老板娘,你给估摸估摸,就我们这些人,给弄些吃的……”
老板娘上下打量几眼陈叫山,见陈叫山衣着不俗,面相所呈,尽为英气,料想此人是这一伙人的头目,便又是一笑,“今儿这天也黑了,也没啥好菜,就是些山野粗菜,不知合不合诸位的口味?”
“有什么就上什么……”邱大为将手一挥,“兄弟们也都饿了……”
不多时,几张桌上都摆满了菜,众人一瞧,果真是些山野粗菜:洋芋丝丝,笋干腊肉,干菌汤,树叶凉粉,腌鱼串……
有兄弟正要动筷,陈叫山抬手阻止,那老板娘便细声一叫,“先生,难不成是怕这菜里有毒?”
说着,老板娘从柜台上取过一双筷子,又端了一小碗,逐个地将菜朝小碗里夹,边夹边朝嘴里送……
“老板娘,你误会了……”陈叫山笑着夹起洋芋丝丝,丢进嘴里,“我们人多,光吃些菜也不顶饿,有蒸饭或馒头没?”
“蒸饭是没有,馒头有……”老板娘说,“你们稍等,我让伙房托一托,都是冷馒头……”
“不必了,冷的有嚼头!”陈叫山说。
伙计遂即端来两大簸箕馒头,陈叫山一看,这馒头蒸得又大又白,不禁疑心:如今这面粉正金贵着,这儿的馒头倒蒸得这般大气?
轰隆隆一阵雷声传来,紧接着,只听外面大雨顿起,雨点子打在青石台阶上,叭叭叭一阵响……
兄弟们饿了大半天,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门外忽地听见一阵“叮铃铃铃”的马铃声,以及“驭”的喊叫声,鞭梢抽动的“啪啪”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声……
随着门帘一挑,一大群浑身湿漉漉的汉子走了进来,脚上粘着黄泥,踩得光溜溜的砖地上,一片狼藉……
这一伙人穿着土布衣衫,腰里系着草绳,裤腿与袖管皆挽起,一看便是穷苦人,许是赶车跑马的……
老板娘一见这伙人将屋里踩得到处是泥,便鼻不是鼻眼不是眼了,“我说,脚底板也不说刮墨刮墨再进屋,当这儿是你们家院子啊?”
领头的一位汉子,憨厚地笑笑,回身指着外面,“雨太大了,得亏有你这儿能避避雨……回头我给你把地下拾掇干净……”
“你们吃啥?”老板娘撇着嘴问。
那憨厚的汉子,笑笑说,“我们就不吃了,借你这儿避避雨……”
陈叫山侧首望向这一伙人,眼睛一亮:听口音,这伙人竟是西京来的!遇着老乡了……
一听说是光避雨,不吃饭,老板娘本就拉长的脸,越发不好看了,“避雨可以,上榄坎避去……”
陈叫山站起身来,冲那憨厚汉子一拱手,“这位老哥,你是从西京过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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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招惹不得
十年来,陈叫山尽管受乐州话、汉口话的影响,但一口山北乡音,仍是极为明显的。·中·文·蛧·首·发
经此一问,那位憨厚的汉子,眸子一亮,“是咧,是咧,我们都是从西京过来的……大兄弟,听这腔口,你也是山北人?”
陈叫山笑着点头,招呼这一伙老乡过来坐,并对老板娘说,“上馒头来,加些板凳……”
老板娘脸上又笑出了花:有这帮阔绰人买单,真是不错哩……
长条板凳加了过来,这伙山北老乡凑了过来,伙计又端来一簸箕馒头,但显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显得太少了。
老板娘便说,“实在对不住,你们看,再蒸就得明儿早上了……”
陈叫山笑说,“只要有面,下捞面,拌搅团,揪面疙瘩,摊烙饼,都成啊!”
老板娘让伙计做吃食了,陈叫山便让客栈搬些烧酒出来,与老乡们喝酒交谈,那位憨厚汉子说,他们是西京以东郭家村的马帮。以往都是朝西北跑买卖,贩些皮货、陶瓷器、老布、棉花、砖茶等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