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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船帮老大-第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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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芸凤转过来,仰头看着薛静怡,脸上是一派严肃的表情,严肃到薛静怡看起来,觉着前所未有,陌生于极致……

“静怡,我们真的不要去上海了……”卢芸凤幽幽地说,“我们留下来……我总感觉,再读两年书,又能如何呢?终归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这里,到那时候,我还会面对这里的一切,陌生或者熟悉,习惯或者不惯,我何必呢?”

薛静怡便笑了,用手背触碰了一下卢芸凤的额头,“芸凤,你咋了?怎么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卢芸凤一把拽住了薛静怡的胳膊,拉她坐了下来,“静怡,我知道,你其实也是不想回江南的,对么?”

起先薛静怡脸上的笑容,倏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可我留在这里,算什么呢?”薛静怡反问一句……

“我知道你的意思……”卢芸凤说,“我们都留下来,你,我,还有唐嘉中,我们办一所新式学校,你觉着怎么样?”

办学校?

薛静怡有些愣怔,但遂即便透悟了过来,笑容又上了脸,“我们当老师?教孩子们读书?”

卢芸凤点了点头,“我们读的书再多,都在我们肚子里装着,可有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读书,没有书可读,就跟吃饭一样,有些人顿顿吃饱,有些人却快要饿死了……”

薛静怡微微叹着气,转头看着内屋里,自己收拾了一大堆的衣服,“可是,有人支持我们吗?你爹和你娘会同意吗?”

“他们同意不同意,都不是最重要的……”卢芸凤吁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极远处,“只要有一个人支持我,这事儿就能办好!”

“陈叫山?”薛静怡一问,遂即便哈哈笑了……

“走吧,别笑了……”卢芸凤站起来,一扯薛静怡的胳膊,“我们去游说唐嘉中……”

……………………

唐家大院。

唐老爷与吴先生,坐在小桌前,就着一桌子菜,悠悠地喝着酒……

“吴先生,你是有学问的人,我想问问你,我们嘉中再有一年,便要毕业了,你说,他下一步适合干什么?”唐老爷拿着酒壶,缓缓地朝吴先生的酒杯里添着酒……

吴先生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了……

唐嘉中是一个好青年,而今,他已然是组织中的一员了。

未来的路,到底要怎样走?吴先生无法说得清,说得准确、具体,但有一点,吴先生是清楚的脚下的路,是由心来引领和决定的。现在的唐嘉中,心中有一个信念,这信念注定会伴随他成长,让他不会有迷惘,不会有虚妄!可是,无论他走怎样的路,因这信念之存在,其路便坎坷……

吴先生时常在疑惑,在自问,究竟这一个信念,是怎样将自己牵系住的?为了这信念,可以罔顾很多很多的东西,沿着心中之愿,一直朝下走?

而因为自己,将这信念抛出,抛于了唐嘉中,让他跟自己一样,被信念牵系住,沿着心中所愿,一直朝下走……

这些,唐老爷不晓得,唐夫人不晓得,唐家人都不晓得……

“嘉中聪明,无论做什么,都会比一般人更出色!好男儿志在四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嘛,待到他毕业了,就任由他自己选择吧……”

吴先生觉得,面对唐老爷的征询,也许,这是自己最好的回答了……

吴先生和唐老爷坐着悠悠喝酒,唐嘉中一人在房中收拾着东西。他将一本红色的小册子,平平展展地码放在棕箱的一角,用手轻轻拍了拍,并用指甲轻轻抠着书脊,似乎担心那红色小册子,会被一阵风吹拂了,自动地翻页了……

“喂”

唐嘉中将一沓衣服,平平放在红色小册子上,正用手将其捋平顺,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喊,转头一看原来是卢芸凤和薛静怡来了!

卢芸凤喊了一声,见唐嘉中并没有因为这一声高喊,而猛然一惊,便显得有些索然,牵住薛静怡的手,一扯,给薛静怡递着眼色,并朝前努着嘴巴,眸光中,似乎在说去呀,去呀,你去跟他说呀!

唐嘉中将棕箱盖子合上了,拽了拽自己的衣襟,轻轻拍了拍袖子,一抬头,便瞥见了卢芸凤不断朝前努着的嘴巴,便笑了……

“嘉中,我想……你不要去北平读书了……”薛静怡将辫子套在手指上,缠着,低着头说,“我们都留下来,办一所学校……”

。。。

第440章晕船考验

船早已过洋州城,暮气在江面翻腾,岸上青山,消隐去了一般,遁入暗黑中,徒留隐隐的起伏线条。……

愈向东,草木愈繁盛。

跑船前,乐州一带的油菜花,在平野中一眼望去,大片绿,金黄仅是点点。

而今行船过洋州城已久,天虽暗了,但陈叫山坐在舱外,努力朝岸上观望,不辨岸上颜色,但扑入鼻息的油菜花香,浓烈得很!

幽幽暮色里,平川沃野上,那些起地略高的,粉扑扑的东西,应就是油菜花了,开得繁!

今年是个好丰年!陈叫山想。

夜风徐徐吹起,船行得极稳,船队居中的散船户们,有人四仰八叉躺在船上,脚伸在舱内,脑袋向外,以手掌为枕头,看着天上星星,惬意得很。

满天的星星,像飘在海上的七瓣花,灿灿而繁密,随着船行江流,星星一再地漂流,漂流,微微起伏,颠啊颠……

陈叫山背东向西坐着,身后三十多艘大小船,在暮光水汽里,显得幽幽迷迷。

尾部的无桅拖船,离远了去看,像豆角,窄而狭长,头尾尖尖翘,水的阻力小,直戳戳顺水前闯。

拖船上皆是跑船老把式,为防船速过快,船的间距过小,便在船头站两人,执蒿操控,拨,点,顺,划,阻,撑,调整着船身……

长长的竹蒿,在水手的掌心里,逐节逐节地前伸了去,又逐节逐节地后缩了回,身左一插,身右一拔,那姿势,那从容,潇洒得很!

鸭艄子上载货多,吃水深,行得慢,卡在船队中间。

满仓所在的鸭艄子上,多为初次跑船者,在陆上,他们皆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好汉!而今上了船,不过一天工夫,浑身却都软困得很,脚仿佛踩不实,腰也似乎支不稳,头还晕……

鹏天趴在船舷沿沿上,一口一口地呕吐着,早上吃得开船席,力争上游也好,风平浪静和平安有福也罢,此际全为污秽,吐进江中……

满仓便跪在鹏天身侧,拍打着鹏天的脊背,鹏天却吐得更厉害了,饭菜吐尽,一个劲儿吐酸水,苦水,喉咙管管里像喝过了黄连一样,牙齿却木木的,软了,喝了一坛子老陈醋似的……

鹏云从船身另一面,舀了一碗江水,给鹏天端过来,要鹏天漱漱口。

江水在碗里晃荡着,一闪一溢,泼泼洒洒,一碗的星星,欲要从碗沿上跳出来……

满仓看见鹏天呕吐,本也恶心,看见鹏云端来的水,晃晃荡荡,头越发晕了,身子朝前一探,“哇”地一口,也吐了起来!

满仓憋的时间长,所以吐起来更凶,连鼻孔里都有苦水向外喷,肚皮一瘪一鼓,脖子一缩一伸,哇哇哇地吐不停……

满仓和鹏天吐到实在没有东西可吐了,鹏天半跪在船板上,手扶住船帮帮,大口地喘着气。满仓则直挺挺躺着,呈一“大”字,只有呼的气,没有吸的气了,感觉天旋地转,船身的每一下动晃,似要将人抛向云端,又似将人吸进地狱……

前船上的王墩,便笑话满仓和鹏天,跑到船尾来,一跳一跳地冲这边喊,“喂,我说哥几个,这才到哪儿啊,都吐成这样了?赶明儿到了瓦桥镇,还不敢吃啥了哩?”

同船的笙子,不爱听王墩的话,便揶揄他,“你笑谁哩?刚跑船那会儿,你吐得少么?苦胆怕都要吐出来了吧?”

几个老水手,一个箭步,从船上跳跃过来,将满仓和鹏天扶起来,并对鹏云说,“别给喝水,缓缓,吐不怕,还就怕不吐呢!吐了吃,吃了吐,练上两回就成了……”

“是啊,也别趴着躺着,站起来,朝天上看,朝岸上看,别看水,越看越晕哩……”

“我有高招哩!我给你们说啊,一难受,你就想那高兴的事儿,一想,就不难受了……”

满仓大口呼着气,便问,“想想想……想……想啥?”

那位老水手便说,“比方说,你趴在女人肚皮上,办那事儿哩,嘿嘿嘿……”

“你个驴日的,净在这儿日弄人哩!”旁边一位老水手,朝这个支招的老水手屁股上,狠劲一踢,支招的老水手,便“噗通”一下栽进了江里,溅起一尺高浪花……

老半天过去,不见那位支招的老水手露头,鹏云有些慌了,“哎呀,几位老哥,你们这玩笑开大了……这可咋整?”

鹏云急忙抓过竹篙,要在江水里探,竹蒿太长,一下没有转过头来,反倒把自己晃了一下,竹蒿差点戳到货舱蔑席上了……

几位老水手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踢人的那位老水手说,“****的爱弄女人,让他在水里日弄水鬼娘娘去,管他……”

前后船上的水手、管事、杂役、脚夫们,听到这位老水手的话,一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都说起了荤话

“他爱日弄,叫他好好日弄去,日弄好了,水鬼娘娘下了崽,满江都是水鬼崽……”

“上船头天夜里,他婆娘来看他哩,他就闩了门,跟婆娘折腾了大半宿!嘿,后半夜他婆娘出来上茅房,我趴窗户上一瞅,他婆娘那腿都快成弹弓了……”

这时,水面哗啦一响,那位老水手,一下从水里冒出了头,单手搭着船帮帮,一拉,一扳,“呼”地一下,跃到了船上……

“你老娘的腿才像弹弓哩……”那位老水手,一边抹着头发上的水,甩着裤脚,脱了衣衫,“哗哗哗”地朝江里拧水,一边骂着,“你姐姐妹妹的腿都像弹弓……”

“老嘎,你嘴里****了是吧?说话这么臭?”起先开玩笑的水手,顿时来了气,“好话孬话你听不来,你娘腿不成弹弓,你咋出来的?男人女人办事儿,稀罕啥?”

“你……”老嘎急了,光着上身,也不拧衣服了,双脚一跳,跃到了后面船上,一把揪住那位水手,“江五,你骂谁哩,你骂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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