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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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叫山正襟危坐,不卑不亢,轻轻将袖子一弹,眼睛也不看孙县长,语速不急不徐地说,“孙县长,我此番前来,是寻你有一件重要事情……”
之前,关于向孙县长提说剿匪之事,陈叫山和高雄彪、吴先生已进行了详细的商议、筹谋,孙县长过年没有回西京,而是留守乐州,其相关原因,陈叫山也了然于胸……
孙县长“哦”了一声,脑海中琢磨着诸多想法,正待开口再细问,陈叫山却又直接开门见山了,“北山野狼岭一带,啸聚一伙土匪,屡次进犯周遭村寨,韩督军几番派兵清剿,盖因路途遥远,劳师远征,都清剿不彻底!所以,韩督军特地下了命令,委派乐州保安团,即日派兵前去征剿……”
说着,陈叫山便将韩督军的手谕、口令信,全部拿了出来,并附上一张由吴先生手书的“遣令书”“乐州境内野狼岭,啸聚匪众,凶顽不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成乐州民众之一大患也……今特命乐州县府保安团,集中兵力,进山剿匪,还百姓一方清平……”
孙县长接过遣令书、手谕、口令信,皱着眉头,逐字逐句细看着……
何老板和余团长、苟队长,一听说剿匪之事,心中顿感不痛快:还以为你陈叫山兴冲冲前来,是有啥好事呢!这倒好,是给人安排苦差事了啊……剿匪这等事情,费钱费力费时,还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
何老板的脸色尤其难看,心说:就算是韩督军的命令,怎么也轮不到你陈叫山来转达啊?
但孙县长看遣令书、手谕、口令信,看得极为认真……
陈叫山此前去西京城,与督军府秦排长、韩督军之交集,追讨青铜宝鼎,大破日本第一高手岩井恒一郎,《西京民报》大幅报道,后又在返回途中,遭遇日本人的袭击,韩督军亲自赶往鹤腿峡等等事情,孙县长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韩督军的性情脾气,孙县长也是晓得的,对于陈叫山“代为下达命令”之举,孙县长尽管心中存疑,但看到眼前这些手谕、口令信、遣令书,却又不得不信……
韩督军不好文墨,其签名歪歪扭扭,吴先生手书了遣令书后,又仿着韩督军的笔迹,也在其上签了名……
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尤其是那督军府的大印,朱红的颜色,依然鲜亮无比,浓淡有致,不容人敢有丝毫轻视……
孙县长知道自己不能看太久,看得太久,便显出了对韩督军,对督军府的一种大不敬来了……
孙县长将遣令书留下,刚要将手谕、口令信抵还给陈叫山,何老板却说,“能否借我一阅?”
陈叫山听见何老板说这话,索性连手都不伸了,端端坐着,一脸肃然,目不斜视。
“啊哼……咳咳”
孙县长响亮地咳嗽一声,何老板刚伸出的手臂,便赶紧缩回去了……
何老板通过孙县长的表情,便明白了这些东西,不是一般人能随便看的!
何老板伸出的手,兀自收回,便挠了挠额头,将头低下去了……
余团长眉头紧锁,晓得这事儿砸下来,肯定是自己去顶的,孙县长若真的下达了命令,自己这一去,还不晓得能不能囫囵着回来呢!
“陈帮主,这剿匪之事……”余团长转头看向陈叫山,话刚说一半,孙县长便打断了,“山奎啊,你去给厨房吱个声,就说陈帮主来了,下午……”
陈叫山忽地站起身来,向孙县长抱拳道,“孙县长,韩督军的命令,我已传达到,这饭就不用吃了……待孙县长和余团长凯旋之时,我们再一醉方休!告辞……”
。。。
第422章春光乍泄
“县长,咋办?”
看着陈叫山一众人离开了,走远了,不见了,余团长弯着腰,试探性地向孙县长一问。
“该咋办咋办……”孙县长眼睛兀自望着一处,定定不动。
余团长便不敢再问了,他看得出来,孙县长心中有火,压着呢!
可是,孙县长这没头没脑的话,到底几个意思呢?
苟队长见余团长碰了一鼻子灰,想替余团长化解尴尬,以免余团长难堪,便囫囵着说,“那咱接着打牌?”
余团长却并没有领苟队长的好意,反以为苟队长没有眼色呢,微微转过身,蔑了苟队长一眼……
孙县长依旧眼睛望着一处,定定不动……
余团长和苟队长,身子皆弓着,坐也不是,站也不直,走也不对,留又尴尬……
惟独何老板,对孙县长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这种“浑然一佛”的神情姿态,更多了解,更加习惯。
姐夫既是县长,说话,行事,必不能如一般人那样,丁是丁,卯是卯,一潭清水,影布石上,巷道里扛竹竿,直来直去,一竿子戳到底。
为官之道,正是如此玄奥,意于人前,言于人后,韬晦矜持,不露痕印,方为至理。
形而上的东西,需要属下去形而下地理解,形而下的言语,却往往包含形而上的深意……
何老板便拿起桌上的“遣令书”,瞥了两眼,手指在上面一拂,一弹,手指与纸张间,发出“啪啦”脆响,撇了嘴巴,“看,咱给人家上眼药,现在,人家给咱戴铁帽……”
“戴铁帽”这说法,源自山北地方戏《忆乌纱》,讲一位小小七品芝麻官,官级不大,却总喜欢别人给自己奉承好话,戴高帽子,以求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后来,这芝麻官娶了老婆,老岳丈有意改造女婿,便令人用生铁,做成了一顶大大高高的乌纱帽,送于女婿……
戴铁帽之典故,比喻人不能太受好话,看似人家给你抬举,实则是给你压力,让你上了高处,却难以下来……
何老板说了戴铁帽的话,瞬间就后悔了,觉着不妥:陈叫山这哪是抬举人啊?这分明是借着韩督军的势,来给我们下绊子嘛!
果然,孙县长听了何老板的话,视线便立刻拴系在了何老板身上,有审视,有质问之意,“谁给你戴铁帽了?谁给你戴铁帽了?”
“不……不是……”何老板舌头在嘴巴里捋不清,“姐夫,我是说……陈叫山这是仗势压人嘛!这么大的事儿,轮得着他来传达么?会不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孙县长抬手将何老板打断,又说了一句“浑然话”。
余团长和苟队长有些愣怔,不明白孙县长这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何意。
但何老板瞬间明白了:不管陈叫山是别有用心也好,还是真实传达也罢,剿匪这事儿,一旦做好了,便可成为姐夫的一大成绩,加官进爵,不就需要这个吗?
姐夫身为一县之长,在余团长和苟队长面前,怎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浅陋?
悟到这一层,何老板变聪明了,晓得了姐夫的心思……
有些话,姐夫不好说,那就由自己来说好了。
“余团长,趁着好天气,好好招兵募丁吧!”何老板走过去,拍拍余团长的脊背,似有鞭策、鼓舞、期许之意,“甭管咋说,上峰的命令,就是圣旨,好办得办,不好办也得办!再说,这也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兵多粮足好办事,你这团长才当得雄武嘛!”
余团长脑筋一下转过弯了,就连苟队长也登时变豁亮了,连连点头称是!
招兵募丁,扩大编制,上头的经费加大,捞油水的道道就多了,蜈蚣腿腿多,终究肉少,水牛四条腿,随便一划拉,都是肉嘛!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了……”余团长笑着弯腰点头。
“谢孙县长栽培,谢何老板栽培……”苟队长也腰似虾米滚开水,脖如母鸡啄黍米。
曾经以“囤积红椿木”一招,本欲给陈叫山来个下马威,陈叫山却以“高价收购”之策,将计就计,反倒占了便宜。
如今,陈叫山你以“鸡毛当令箭”,想来敲打我,好嘛,我何妨也将计就计,顺之应之!
咱就要看看,这一出戏,到底唱出个啥结果?
鹿死谁手,为未可知啊!
想到这里,孙县长心情顿觉舒朗,站起身,推开一扇窗户,看着县府大院那一排白杨树上,乍看光秃秃的干枝上,已经冒突起许多的小锥苞苞,苞芽口口已有渐开欲展之势。兴许不用多久,那些淡黄泛绿的苞苞,爆裂开来,生发蓬勃,便是一树葱葱茏茏,密密麻麻的绿意呀!
孙县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吁吐之间,不禁诵咏出一首古诗来
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
万紫庆总是春。
…………
…………
姚秉儒从梁州城返回了。
马匹的皮毛上闪耀着春日阳光,那空空的板车,车辕被汗水浸湿了,被太阳晒干了,打过蜡一般,涂过油一般,明亮放光,像是人们眸子中散发出的欣喜光芒……
整整十车木炭,全部销售一空,黑亮亮的圆棒棒,变成了银闪闪的现大洋。
外驻货栈总领潘贵生,拿着一厚沓的货物购置清单,来到陈叫山房中,找陈叫山核实签字。
“帮主,你看,这是沙河营牛场的三百卷牛皮,我查验过了,黄牛皮一百九十五卷,水牛皮一百零五卷,其中有十二卷水牛皮,晒得不干实,招了蝇,生了些蛆,后又加洗重刮的,毛色明显得很,我给压了四成价……”
“这是天明菇园子的一百篓干菇……没法呀,去年年馑哩,菇出得不好!虽说是他们违了约,但我考虑到这是天灾嘛,没说啥,照直收了……”
“这个,是沙梁坝的新茶五百担,毛芽嫩了些,侯帮主说口劲比以前小,但骆帮主以前给我点过,说中原人不图口劲,图的是头二道的香……”
“嗯……对对对……这是上元堡的干元胡,我就要了七百斤……不是,帮主你听我说,有人胆子大哩,把苦楝树豆豆搁在锅里煸了,冒充哩!我没扇他****的嘴巴子就不错了,唬人唬到卢家头上来了,他当我潘贵生是睁眼瞎啊?”
“这是新庄的天麻一千斤,我切片看过,肉还好哩……你看,帮主,他们欠咱船帮的款子,这不,顶了款子,倒给咱钱呢!”
“这是三合湾的猪鬃两千扎,黑毛色差不多有八成,杂毛色两成,我给他们说了的,捆扎的绳子分开,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