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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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觉得写什么好呢?下田的案子没采访成,川越那边又无从下手,我现在又不是周刊杂志或是报刊的记者了。”
“我觉得,你可以从在下田看见的寻人启事开头。然后,调查私奔的事。不过,你不能一个一个事件单写吧?最后是不是把它汇总成一本《她们为什么失踪》这样的书呢?就是说,你要是能把发生的事件和自己的想法都真实地记录下来的话,我看就不错。从不了解案情开始,也许在调查中就能逐步弄清真相。你或许会碰上这样那样的案子,人群当中总是会生出一些奇怪的事,总应该能找出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吧。”
滋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昭二的脸。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继承了家业,认真地在铁工厂里干活,喜欢自己动手修车,既不酗酒也不赌博,而且从没见他读过小说的人,脑子里居然藏着这么深沉的想法。
“昭二,你真不该做生意,你应该当个编辑才对呀。”
“是吗?”昭二笑笑。
但是,昭二的激励的确给滋子平添了不少勇气。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又有了准备自己采访试试写作的心气儿。
滋子想了想,要做还得从川越的岸田明美开始。找警察署已经行不通了,她仔细地翻了翻那个区的电话簿,果真查出了岸田明美家的住址,滋子就直接到岸田明美家去了。看样子岸田明美的父母也不知道案子的进展状况,只当是警察又来调查有关女儿的事,对于滋子所说的无论什么情况都可能对案子有帮助的热心的话,岸田明美的父母,特别是她的父亲似乎感到很困惑。“我毕竟是个陌生人”滋子心想。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就只好先试试看了。
滋子详细地了解了岸田明美的生活、性格,失踪时的行动等。岸田明美是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的独生女。父亲是个土财主,从年轻时起就是个没有任何绯闻的人。不过,他与妻子之间却经常争吵,明美就是在这样一个物质条件优越而情绪不安定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因此,明美从小生活上就很大手大脚,而她在与异性交往方面却很拿手,在当地无论找哪个认识她的人问问,都能知道她的坏名声。虽然明美也提到过她的情人的姓名,可是不知道在与她交往的众多男性当中,哪一个是她的特定情人。
明美的一个同年级的女同学说过“岸田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说过想离家出走的话” 。
“如果遇到了好的男人,你想我会不去追吗?追到了再说。等到对他厌倦了,甩了他再回来就是了。”这就是明美说过的话。
明美的男同学则说,没有人能相信明美的父母会对她离家出走的事担心。
滋子心想:“这不是他们女儿的事吗?可他们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难道他们并不是真正在寻找女儿,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贴出的寻人启事,装装样子而已?”
滋子在和岸田夫妇——特别是和她的父亲谈话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协调的感觉,似乎他并没有说老实话。滋子觉得大概还是这个“面子”在作怪。在来来回回去岸田家采访的近半个月时间里,明美的父亲就始终是一副拒绝的面孔。他告诉滋子说:
“实际上,明美失踪之后的十天左右,寄来过这样一封信。”
看字迹就知道是女孩子写的,信封上写着岸田夫妇收,信的末尾用同样字体写着“明美”两个字。
“是你女儿写来的信吗?”
“看样子是的,写着她的名字嘛。”
信很短,内容大致是说,虽然明知模仿别人的任性是不应该的,可是就是想暂时离开家一段时间,在父亲财产的保护伞下,对于那些接近我的人,我分不清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在乎我,还是看中家中的钱。我感到非常寂寞,我想去一个谁也不了解我家中情况的地方,自己生活一段时间。我希望独立地成长,等我对自己有了自信我会回家的……
可爱的女孩子的文字,写在花纸信笺上,尽管语气又伤感又任性,可笔迹却非常工整。滋子心里暗想,没想到岸田明美这样的女孩儿竟能写出这样的信。明美的父亲苦着脸告诉滋子,明美从少年时代起作文就很优秀。
他坦白地说,自那以后,他一直没有间断地给出走的明美的银行账户上汇款。也就是说,失踪后的明美也能定期收到父亲给的钱,不用发愁自己的钱不够用。
滋子听呆了,真让人难以相信,世上竟然有写这样信的女儿,也有这样汇款的父亲。
“您想没想过,要是银行的账户上没钱的话,明美不就回来了吗?” 滋子问道。
明美的父亲不高兴地说:“不管她回来不回来,钱总是得汇的。”
滋子哑口无言。猛然间,她发觉她对这父女俩的关系产生了兴趣。她感觉,这是个可以写作的素材。
“那么。有了这些线索,为什么不申请寻找呢?”
“你是说把这信拿给警察看吗?我可不想把女儿的任性弄得尽人皆知。”明美的父亲冷冷地说,“警察嘛,也不一定去查,申请归申请,查不查的也没什么关系。”
滋子又追问道: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如果我把您对我说的有关您女儿的失踪写出来,岸田小姐会怎么样……”
用自己的报道协助对明美的搜索本是滋子最初的动机。
岸田明美的父亲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当初我不让你去调查也不行,你最初来我家时,就没有想到过要先调查明美身边的人吧。其实,我家的事就摆在你眼前,你看,你查到最后才弄出这么个结果,也只能这样了。”
滋子张着嘴半天都没合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从明美家出来就直接乘电车回了家。在路上,滋子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到家,坐在电脑前把这些天来的经过在脑子里彻底整理了一番,她突然醒悟到,何不把采访到的一切都写出来呢。这也可以算是现代失踪者的背景之一呀。虽然这个例子有点儿另类,可材料充分真实,想到这儿,滋子提笔刷刷刷地写起来。结果岸田明美的一章写得特别长。
就在滋子埋头写作时,下田的冰室佐喜子打来了电话。滋子一直没断和佐喜子的联系,时常和她电话联系,可这次的电话是为另外的事。佐喜子在电话里告诉滋子,在下田署管片儿内又发生了一起年轻女性的失踪案。
佐喜子说:“现在还很难断定是不是离家出走的案子,你想不想来采访呀?你的采访要是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话,署里是不会反对的,你可以试着和家属谈谈,只要对破案有帮助怎
么采访都行。”
佐喜子向同事认真地介绍了滋子的女记者身份,滋子很感谢她的好意,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名不符实,有点儿愧对佐喜子的信赖,心想有机会一定向佐喜子解释一下。
这样,滋子就去采访了下田的饭静思惠的失踪案。这个案子和岸田明美的案子不同,失踪人与家庭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在采访中滋子了解到,失踪的饭静思惠是因为厌倦了自己太过于平静悠闲的生活才出走的。滋子也就实实在在地把这个案子写进了自己的书稿里。除此之外,滋子在逐渐掌握了独立采访的技巧之后,在东京都内的各警察署的周边,通过编辑同行的介绍认识了不少专业的记者,为她增加了许多采访对象。她的采访本也很快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大摞。其中也有这样的案子,她刚开始采访不久本人就回家了,或者有了音信,遇到这样的情况时,滋子就可以直接与当事人面谈了。
滋子从最初的采访记录开始,一点儿一点儿积累起了自己的《独立采访原稿》。
照佐喜子的说法,滋子对工作好像很投入啊。
有一次佐喜子对滋子说:“其实,我是在东京都内长大的,高中时因为父亲调动工作才搬到下田来的。所以我在东京都内还有几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呢,有一个就在东中野的警察署里当刑警。”
那个人就是坂木达夫。
“我一直在交通科工作,跟离家出走这样的案子没什么关系,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坂木在这方面倒是很有经验的啊。你想不想见见他?”
就这样,冰室佐喜子带滋子去见了东中野警察署的坂木刑警。佐喜子还像小时候那样直呼他“坂木君”,并给滋子做了介绍。从旁观者的立场来看,坂木似乎对滋子的工作内容也很感兴趣,想看看她是怎么独自采访并发表意见的。
滋子一个接一个地采访着,既没有停笔也没有发表,摸索地写着她的报告文学,她根本不考虑投入了多少精力,几乎达到了入迷的程度。她的工作量就是专职的记者都会觉得不堪重负,可她却全然不顾,每天继续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中。
这样玩儿命的工作总会出问题的。去年,也就是1995年的梅雨季节,滋子正在公寓里写着她的报告文学的书稿时,突然吐了血,猛烈的胃痛使她晕倒在房间的地板上。在救护车到来的十几分钟里,她自己感觉就像是死了一样。
诊断的结果是十二指肠溃疡。问题很严重,不得不做了手术。滋子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月。
自从因病住院,滋子在体力和精力上都受到了相当大的损伤。这时她才突然有了孤独的感觉。三十一岁了,不管怎么专注于事业,也到了不能不考虑未来的年龄了。滋子见到来医院看望她的母亲时,竟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昭二正好也来看望滋子,昭二对她说:“我有话想对你说,可又怕你感到不安,所以我还是别说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滋子问道。
“咱们结婚好吗?”
滋子破涕为笑:“你总算说出来了,我就等着你开口呢。”
就这样,两人开始一本正经地谈婚论嫁了。“我……怎么说呢?”昭二觉得自己除了继承了家业外,其他就一无是处了。和名牌大学毕业,在传媒行业工作的滋子相比,自己只是个没有学历的高中毕业生,只知道凭力气干活,母亲又挺爱唠叨的,都让自己感觉不如人。的确,和他的极爱唠叨的母亲相处是滋子面临的最大问题。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