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倾城录-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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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又有三十名劳工感染瘟疫。看来……是活不下去了。」
「牲口呢?」
「今天只有六匹骡子受了冻伤,那些奴隶……」
「把骡子杀了。」
「大师兄……」
「洗剥干净,煮透,再买些好酒。请那些感染瘟疫的人吃,算我请客。没尝过酒肉就死的男人,太可怜了。」漆黑的帐篷中伸出史克尔苍劲的手掌,接过那把银币,刘圣阳心里沉甸甸的。
「之后呢?」酒肉可以救他们的饥却救不了他们的命。「如果这是神的惩罚,那到底是谁在作孽?」刘圣阳愤懑的想。
「老规矩……」帐篷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间中飘出若有若无的两个字。「杀掉。」
除夕之夜倾城伴着明镜走出真理塔,仰望着被烟火与喜气染红的命运塔,在沉默中思索着各自的命运。「这就完了?」倾城仰望黯淡的苍穹,眼中满是迷茫。
「银色的真理,蓝色的希望,红色的命运,都齐了,这就是天国曼陀罗?」
「不,仅仅是最初的坐标。」明镜淡然答道。
「不,仅仅是最初的坐标……」回声自命运塔尖传来。不,不是回声!倾城惊讶的发现,那「回声」发自塔上一只诡异红色乌鸦口中。
「那是……」
「鬼灵。大魔女的传信使者。」明镜好整以暇的答道。「天国曼陀罗现世,百鬼不超生!牠是来宣战的。」
不再是单纯的鹦鹉学舌,鬼灵乌鸦念出了一串恍若魔咒的古代诗句。
祗园精舍钟声响,
诉说世事本无常;
娑罗双树花失色,
盛者必衰若沧桑。
骄奢之人不长久,
好似春夜梦一场;
强梁霸道终殄灭,
恰如风前尘土扬。
狞笑般的叫声刺入耳膜,乌鸦倏的冲天飞起,就在即将消失的刹那,砰的一声,碎裂成血红的礼花,博得大神庙周围狂欢人群阵阵无知的欢呼,伸手迎接那来自魔狱的血肉……
孔雀历一二一年辞旧迎新的钟声,也在雨雪纷飞的冬日彤云中恰到好处的敲响。
第五章 天下苍生道与魔
后人追忆一二一年初朱雀大陆那场波及甚广的大灾难时,往往从那年冬天的鼠疫谈起,但很少有人知道,灾难的端倪最初并非显现在孔雀帝都,而是酝酿于千里之外的魔域。
得知新旧世界前因后果的龙之介没有接受魔女谬斯爱的暗示,尽管知道自己的宿命注定是为她──一切超人类的母神,旧世界的人造妖魔──奉献生命与灵魂,可崇尚自由的心却永远不甘雌伏。
谬斯赐予他新生,却无法改造风之子的灵魂,龙之介不懂所谓「贵贱高低」的阶层划分,他坚信天赋万物自由平等,与其说是蔑视强权,倒不如说他性格深处埋藏了对一切束缚的化不开的憎恨。
憎恨束缚的龙之介偏偏碰上凌驾于万物生灵之上的谬斯,恩情的纽带锁住了风的脚步。
「凭什么审判?凭什么消灭一切生命?」龙之介曾质问谬斯,「你以为自己比人类或者猪狗或者土木顽石优秀、仁慈、善良、正义?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你凭什么消灭他们?力量还是智能?」
「我?」谬斯没有丝毫怒意,龙之介的质问正是她曾经一度的反思。「我是一切污秽之中最骯脏的生命,所以才被选择为净化的执行者。阿介,你知道吗?」她恬静的陈述:「死亡就是一切的救赎,万物的结局都将无法摆脱这个完美的句号。我也不例外。当一切都得以净化,我将在万物殒灭之后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世界就清净了。」
龙之介不是聪明绝顶的人,他反复思索考虑谬斯的话,可在承认净化必要性的前提下,他找不到任何矛盾之处。
无可否认,谬斯是最深层次的悲观主义者,建立在悲观主义基础上的净化理论无疑是绝望的结晶,可对崇拜自由的龙之介而言,悲观与绝望不正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世界上当真有绝对的自由?他也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多年来流浪的经历总结出否定的答案,只有死人才会抛开一切束缚。
看似独善其身的绝对自由,归根结底离不开「个人」二字,而无政府主义者历来都难逃疏而不漏的社会之网,除了被改造为循规蹈矩的人群一分子,唯一的道路就是死亡。
为什么要收税呢?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定要被划分给某个国家?为什么要打仗呢?土地与空气阳光都是天赐之物,凭什么划分成大大小小的国家,既然土地不是自己亲手制造,凭什么占为己有?甚至为之开战,让根本毫无仇怨的战士兵戎相见?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流浪的同时,他也在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结论当然得不出来,犹如空中楼阁的自由主义也渐渐飘向悲观的沙漠。
「把一切都消灭,让世界重新开始。」谬斯的理念对他而言的确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也许新的世界不再有强权、正邪、法律乃至道德,一切都是自由自在的,生命本来的样子。」这样想着,他越发心动了。
改变自我,成为谬斯净化世界的助手;坚持自由,不为任何人的正义而战,仿徨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不知何去何从。此时此刻,他迫切需要朋友指点迷津,于是越发想念倾城和F&S的兄弟姐妹们。
倾城等人不在身边,聪明的美杜莎主动填补了这个空缺。尽管谬斯曾提出警告,龙之介却不认为曾经是「食物」的美杜莎有何卑贱之处,时常与她携手同游,偶尔也说些彼此的心事。
「身为婢女的我,在爱情战场上击败了至高无上的主人。」当美杜莎骄傲的把这句话加载日记之时,那份欢喜之情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雨雪纷飞的夜晚,五位访客不速而至。当来客报上「昆仑山无底洞大瘟皇」的名号后,谬斯破例出门相迎,并在秘室中设宴款待。
「孔雀帝都接引《天国曼陀罗》之事,谬斯仙子想必也早有耳闻。」
「所谓『天国曼陀罗现世,百鬼不超生』,倘若那传说中的神国当真完成……我等仙道不死之身可就不复存在了。」
美杜莎模模糊糊听到了以上两句,等到客人离开后忙找了个机会问谬斯。
古怪的笑了笑,谬斯意味深长的说:「《天国曼陀罗》的确是神魔两道的劫难,然有镜师亲自主持,我不便亲自出面。昆仑山大瘟皇主仆修行万年,道法精深,乃神魔两道屈指可数的高人,既然愿意充当瓦解天国曼陀罗的马前卒……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他们提出的帮助……呵呵──我当然会加倍提供……最近实在无聊,不如就陪他们玩玩罢。」
「主人要亲自出山?我都不知道呢。」
「哼!你当然不知道!」谬斯话音转冷,「你最近忙着谈情说爱,我都不忍心打扰呢。」
「主人!我……」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冷冷打断她的话,谬斯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会请那位天下无双的大人物襄助。」
美杜莎没心情猜测大人物到底是谁了,谬斯下一句话彻底冻结了她的心脏。「美杜莎,你最近看起来好憔悴哦……」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前,谬斯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面颊,那眼神宛如审视猎物的狐狸,恶意中夹杂着些许怜悯。「再做次『改造』吧……你会喜欢新的身体。」
「不!我……不要……」绝望的哭喊溺死在心中,美杜莎眼前一片漆黑。原本是正常女子的她,就是在上次改造中换上了丑陋的蛇身。这次,谁知道谬斯会把她变成什么?
比起美杜莎,龙之介知道的更多一点。「我要带你去见一位大人物!」拉着他的手,谬斯雀跃的宣布了旅行计画。
丢下十二金钗和美杜莎去旅行,龙之介不知道谬斯又打的什么鬼主意,世上又有什么大人物值得她亲自去拜访。
「魔王与天神的灵魂共生在她的体内,付得起百万金币订做自身克隆体的女剑圣。」
「凤凰城?难道是……」龙之介终于猜到那位大人物是谁了。
「还记得曾经答应我的那个誓言?我现在……就告诉你……」离开魔域那天,美杜莎潸然落泪执手相送。
龙之介并不明白她何以如此伤心,更看不懂伊人泪眼中深蕴的绝望与希望。
「不管去哪里,一定要回来……倘若不能回来,请……带我一起走……」
「当然要回来!」爽朗的一笑,龙之介低头抚顺她额前的发丝,那似水的温柔,直到多年之后仍时时伴着苦涩与伤痛浮上心头。
就在谬斯与龙之介离开魔域的同一天,大瘟皇主仆一行抵达帝都,成为春江飞鸿的贵宾。几天之后,帝都降下百年罕见的大雪,伴随而来的,还有惨绝人寰的大难。
背生黑色条纹的黄毛老鼠就在雪后出现,主要集中在óa脏的奴隶集中营内。
大神庙的后期工程尚未完工,天天都有大批奴隶死于严寒、饥饿与工程事故,虽是隆冬时节,老鼠的出现并没引起太多重视。
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与极少量的粮食供给,使十万劳工时时刻刻处于饥饿致死的边缘,不知是谁最先想到捕捉老鼠充饥,很快的,这种对奴隶们而言不啻山珍海味的食物迅速普及开来,甚至当鼠疫蔓延后,大部分劳工仍在捕捉老鼠充饥。
「出现高热、衰竭、出血不止、意识模糊、头痛及四肢剧痛等症状,有强烈传染性,已有近千人死于该病,请有司尽快防治。」
注意到大量劳工死于怪病,断·史克尔立刻上报帝国工程司,搁置多日后没有盼到任何药品与医护人员,一纸公文上写满赤裸裸的冷酷。
「发现染病者一律就地活埋。」
没有争辩什么,史克尔召集所有奴隶监督官,照纸宣布指令。
青年军官们纷纷摇头叹息,骄傲的帝国战士们也不肯屠杀手无寸铁的病人,可上命难违,只好违心作起了刽子手,对于下达命令的总监督官史克尔也越发抱有成见,暗地里骂他冷血、走狗。
对于属下的心理,史克尔当然了然于心。他也怜悯奴隶劳工,可他毕竟是帝国军人,他只有服从命令。
左右为难让他不堪重负,肝胆欲裂的痛楚始终折磨着他的灵魂。
当初不能毅然决然放弃荣华富贵陪伴春江无瑕浪迹天涯,而今优柔寡断的史克尔,也没有勇气选择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仕途不如意,十万奴隶视他为洪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