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石楠
第一章
这是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冬天,出奇的冷。
丁莉芬乘坐的飞机准时降落到临江机场,没有受到风雪的影响。两年前,她主动辞去了市府秘书长的职务,借调到省里,委以省府驻南方森城办事处主任重任,她的组织关系却仍在临江市府,但她很少回临江来。她现在是个独身贵族,无牵无挂。她和江康离异后,两人都没再婚,女儿小芬在美国攻读心理学博士,和研究法律的女婿住在洛杉矶,怀孕七个多月了,要不了两个月,她就要当外婆了。与她共同生活的只有一个也离异了的妹妹莉芳,她本没有打算回临江来过春节,准备让妹妹到她那里去的,若不是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已作出了决断,准备了断与妻子的关系,如何设计未来的生活,电话里不好说,需要面商,让她回临江过节,他将到临江来与她会合。想到她的等待终于有了时日,她不知有多高兴,当即就给妹妹和女儿打了电话,把她要回临江过年的消息告知了她们,安排好春节期间处里的工作后,就让秘书为她订了农历二十八日的机票。拿到机票那天晚上,当夜阑人静的时候,她拨了他的手机号。他们常常借着那无形的电波倾诉彼此的思念、对未来的忧虑感伤和茫然。他总说她是他的至爱,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可他却又从不说离婚,他总是说,亲爱的,我也很想你,特别在夜里,怎奈我的身份让我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自由,等忙过了这阵,我会找机会去和你乐几天。现在,他终于作出了这样的决断,为着这个,她偷偷激动了好几天呢!她期待着和他的重逢,期待着他完全属于她的那天,期待着堂堂正正同他携手走在街上,期待着不被人们背后指指戳戳,是某某人的情妇,名正言顺地和他住在一起。她多么渴望有一天,被人介绍说她是某某人的太太啊!这一天终于不远了。来接她的是市府她过去的司机小王,车也是她过去坐的那辆钴蓝色奥迪,跟车同来接她的是她的妹妹丁莉芳。
莉芳是个好看的女人,在临江话剧舞台红过,算是家喻户晓的美人儿。因为话剧舞台的不景气,她也人过中年,临江观众才逐渐淡忘了她。可她天生的苗条身材,又加之她的后天形体训练,她始终保持着少妇时代的优美体态。她和妹妹相依为命。看到妹妹那优美的身影,她又想到她们美丽的母亲。她们姊妹的容貌身材都随母亲的基因,属于美女的范畴,她们的身材苗条修长,肌肤细腻白净,又天生有种女人味道,性格随和,善解人意,气质高雅,很讨男人的喜欢。也因为这个,影响着她们的命运。
但对她们性格和命运起决定作用的因素还是时代。若不是父亲被错划成地主,累死在水库工地上,若非母亲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运动中受不住侮辱离开了她们,她们将会是另一种命运和另一种性格。她们在白眼中学会了忍耐,在冷漠中学会了忍让,在高压下学会了屈从。她们天生的美丽,给了她们好运,也给她们带来了不幸。尽管出身不好,但她们温柔又温顺的个性,吸引着很多男人。妹妹因为美而顺利地进了剧团,因为美经常出演主角,因为美,男人们像蜜蜂追逐鲜花那样嗡嗡追逐着她。莉芬也因为相貌出众,上医科大学的时候,许多男同学追求她,他们给她写情书,有背景的人还许她毕业后为她安排份好工作,那时她没想要通过嫁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自己出身不好,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只想通过自己勤勤恳恳的努力,将来做个自食其力的好医生。在毕业前夕,同学们都感到意外,她选择了世代贫农出身的同桌江康。他虽然没有明确向她表白过喜欢她,但她能感觉到他是真正爱她的人。文革结束后,他们都分配到临江市立医院当医生,他在外科,她在内科,他们有过一段非常幸福的生活。
若不是后来她被调到了人人倾慕的干部病房,若非他来住院,他们的生活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命运之神是很会捉弄人的。她老觉得对不起阿康,想到他,她的心里就会泛起浪浪愧疚的涟漪。她的痛苦是她自己造成的,他的孤单寂寞都怪她。不想常回临江,也有不敢见他的因由呢。
丁莉芬仕途平步青云,十年中,由一个普通内科医生,一路晋升,科主任、院长、卫生局局长、市府秘书长,升到现在的职务,这期间有很多换房机会,可她仍然住在医院后面这幢复式楼中。是她当院长时医院分给她的。前有大院,后有小院。她和莉芳都喜欢种花养草,很多人知道她的这个嗜好,常常有人送来奇花异草。她们这座院子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花园。任何时候到她家,都能闻到花香。单门独院,自有很多方便和好处。她不愿搬走,医院里虽有微词,也没办法。市府便拨了笔款给医院作为补偿,前些年房改,她就把它买下来了,现在算是她的私产了。刚进屋没多久,她手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只说了两句话,我刚到家,好的,就合上了,她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回到桌边,三下两下,就把碗里的剩面扒进了嘴里,放下碗,对妹妹说,阿芳,我要出去一会儿,就走进洗手间。
第二章
她把提箱往边上让着说,阿芳,别烦我好不好?丁莉芬皱起了眉头,回头拦住她,真的不需要你送。你若不放心,我十点若还没回业,你就打我的电话催我,还不行吗?
莉芳站在院门外,透过飘舞的雪花,目送着姐姐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向着拎箱子的右手倾斜,她那高跟皮靴踩在雪上的脚印汇进了街口脏乱的人畜脚印之中。她的身影模糊了,消逝了。
不知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阵凛冽的寒风涌进了心中,她的心突然感到一阵锐痛,她觉得像母亲般深爱着她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拼命要从这种预感里挣扎着出来,但仍有种说不清的恐惧在她的心中恣肆着。她六神不安地走进院子,返身插紧了院门。
丁莉芳回到屋里,仍然情绪紧张,心神不定。
她真妒忌她的那些头头脑脑,他们一个电话,就把她叫走了,风雨无阻。即使正在吃饭,她也毅然决然带着半饥半饱的肚子丢下她一个人去见他们,他们放个屁,她都照闻不误。特别是她的那个恩人,发现她,培养她,把她从一个医生一路提拔上来的伯乐,从前的市长,现在的省委副书记梁城北,她更是感因戴德,言听计从,随叫随到。有时她气狠了时,还骂过她是他的一条狗。
九点一过,她就想打电话把她催回来。刚拨了两个数,又犹豫了。如果她是在与她那个人商讨他们的未来呢?两人正说到关键处呢?或者正在亲热呢?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就打过去,她要不高兴的哪!她猛然想起了她带回来的那只密码箱,心头不由弥漫起焦虑和不安。
上次回来她也拎回过一只类似的箱子,她说是给别人带的,第二天她亲自打的送走的,她同样没说箱子的主人是谁。这只箱子与上次那只外形不一样,好像更大一些,过去她没见过。她为什么不让小王提?那只密码箱子中装的是什么?这只箱子她没托运,肯定里面装的是重要的东西。她从车上把它拎进家的时候就感觉它很重,会不会是钱?
她突然想起了她和姐姐在餐桌上的谈话。从她说话的语调中她感觉到她有结束单身生活的意向,似乎将在近期就有眉目,她想到了江康。说他是个好男人,她至今找不到恨他的地方。莫非她在历经沧海之后才发现那个难为水的人还是江康,打算与他重续白头之约?她是不是去了江康那里?怕我到江康家找她才不接我的电话的?我来试一试,不打她的手机,直接就拨江康宿舍的电话。
江康的电话铃响到第五下时听到了他的声音。喂,从声音中她觉出他睡梦初醒。谁呀?
我是莉芳,我姐姐在你那里吗?
你说莉芬?江康完全清醒了。你开什么玩笑,她不是在森城吗?你怎么以为她在我这里?
她六神不宁地坐回到她刚才坐过的地方。但她已睡意全无了。她无事可做,只好又吸起烟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姐姐带回来的帆布箱上。她想看看她带回了些什么。她把纸箱拿出来,掀开盖,原来里面装的是她的笔记本电脑。侄女儿出国前,家里为她买了台多媒体,她跟她学过简单的操作和五笔打字。侄女出国前夕,把那旧电脑送给了她父亲江康,跟她学的东西也随着她的离去归还给了她。她把电脑的插头拔下来,重新收进纸箱中,再把纸箱放进一个装苹果的大纸箱内,一把把它推到床底下。
她把衣服重新放回帆布箱子里,重新锁好,拎到靠墙的地方立着。又把放在小沙发上姐姐的手提包拎过来。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到茶几上。一只装有彩色粉饼带镜子的化妆盒,一支口红,一个极小的文曲星,一只小钱包,在最里面的夹袋内,她发现了一只软盘。软盘为何不和电脑放到一块?一定是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她把别的东西都装回到手提包里,拉上拉链,搁到茶几上,而把软盘装进了一只用过的旧信封,放进一只旧的饼干盒中,又把那只饼干盒拿到厨房,放在一堆杂物中。她做好这一切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三点了。她的脚己冷得好像不是她的似的,她想起了刚才电话中江康的嘱咐,洗了一个热水脸,又烫暖了脚,关掉客厅的灯,上床了。
她刚倒下一会就睡着了。
江康并没有像丁莉芳想象的那样,放下电话就睡着了,他躺回到床上,却无法回到了先前的梦境。他合着的眼帘前,老是出现他前妻的影像,像电影特写镜头一般,顽强地占领着他的脑屏。应该说,他们的爱情是有深厚的基础的,他们都是文革后恢复招生考试一同考进医科大学的,不但同系同班还同组。他们都是穷学生,他的父母是山区的农民,家里拿不出一分钱来给他,她则靠妹妹省吃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