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平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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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秦却觉得身子发冷,一点儿情绪也没有,又不忍心把她推下来:我累了。听说新市长就要上任了,我还不知道该汇报什么呢……对啦,你别赢几个小钱就那么高兴,说不定是人家有意输你的……有意就有意,只要他愿意。不说这些了……哎哎,你怎么搞的,一点儿也不行,是不是全叫什么野女人给掏空了?说着说着,张俊瑛的醋劲儿又上来了。你呀,别老这么说好不好?你怎么样,我又怎么样,咱俩谁心里不清楚,你又何必总是把我管得死死的?
我怎么啦,这你可要说清楚!
有些事还是不清楚的好……这些年来我不是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俊瑛说着,要挣起身子来,又一下挣不开,只好喘着气说:人要讲良心,当初可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愿意的。况且,你这些年一帆风顺靠什么,还不是靠着老娘这功夫……好啦,快不要说了,正因为如此,你老汉对你可一直是守身如玉……我说了,我累……狗屁!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就不信你不行……说着话,张俊瑛就要用手帮助了。齐秦觉得真尴尬,只好坐起来说:开开音乐,调整一下情绪吧。
儿子已在隔壁睡了,音响开得很小,那节奏欢乐的现代乐曲犹如一缕清风掠过面颊,又如一条彩带在幽暗的屋里飞舞……说也奇怪,只要一听音乐,齐秦就立刻找回了那种感觉,下身鼓胀得像充了血,他不再烦躁,立刻凶猛地扑了上去,把那个热乎乎的身子紧紧按在身下,在他的意象里,那是一种封闭的小空间,有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混合气味,音乐响起来,闪烁的光柱搅成一个色彩缤纷的流动世界……女人嗷嗷直叫,仿佛已死过去了……他自己也大汗淋漓,颓然跌落下来……你真好!女人的脸还伏在他汗津津的胸脯上。
我好吧?他在心里喃喃着。
也许我真的病了,他心里想。
第二天起来,齐秦就觉得头晕得很,身子瘫软得没一点儿力气。司机在楼下等了许久,他才好不容易穿戴齐整,昏恹恹地去上班。谁知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让他立刻赶到区属纺织厂,有重要接待任务。电话是市委办公厅打来的,没等他问清楚是什么重要人物,对方就咔嚓挂了机。换了平素,他一定会把电话再打过去,仔细询问一番。然而今儿的情绪实在低落,身子也瘫软无力,也就懒得这样费心了。只嘱咐秘书备车,通知分管工业的侯副区长和经委主任等一杆子部下随同,径直去了区纺织厂。这家纺织厂原来是古城县的一家骨干企业,当年最兴盛的时候,年上缴利税据说上过五百万呢。在古城这样一个偏远小县,五百万的利税绝不算小数,几乎占了全县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自从撤县建市,新建的古城市已升格为地级市,行政区划上统辖一区七县,原来的古城县不过是古城市这张大棋盘上毫不起眼的一个小棋子,这家纺织厂也就更排不上队了。况且,根据省里的总体规划和产业布局,古城市的未来发展方向是逐步建成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煤炭重化工基地,轻纺工业自然只能靠边。加上近年来全国纺织行业限产压锭,宏观形势吃紧,这家曾经红火一时的老企业也就日渐衰败,关门停产已经一年多了。齐秦一路走一路想,真搞不清楚今儿来的这是个什么领导什么人物,怎么会突发奇想,跑来看这个烂摊子了?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覆着琉璃瓦的高大厂门。古城人都有修大门的独特嗜好,只要有几个钱,就必定要把大门修建得气派非凡,门口还要蹲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就说市委吧,建市七八年,市委大门已先后修了两次。一开始是封闭式的,后来建成了开放式的,现在又改建成了封闭式的,走了一个圈。只可惜原来是真正的古建筑,现在弄来弄去弄出一个假古董,成了仿古建筑。对于这一点,干部群众议论纷纷,都说是市委主要领导迷信,这几年单龙泉一直想打闹个副省级,上级部门也来考察几次,却始终没有弄成,就认为市委大院风水不好,修大门是为着改风水的。但是,齐秦却不这样认为。这年月,经济时代嘛,一切活动后面无不隐藏着深刻的经济原因,无不打上商品经济的烙印。资金,只有流动起来才有效益。但在某些情况下,也只有流动起来才能够“跑冒滴漏”,给某些人带来实惠,也许是领导,也许是具体承办人。这话是赵广陵说的,齐秦深以为然。赵广陵毕竟是研究生毕业(当然,我也是研究生,但毕竟不是一回事儿)看问题就是深刻,只是他那张嘴太没遮没挡了,迟早要吃亏的。企业停了产,昔日的豪华大门也一片破败景象,大理石贴面掉了许多,像害了疤疤病。门楼顶上竖的八个字倒了三个,但依然可以猜出,“顽强拼搏,锐意进取”这口号。等齐秦和一行人下了车,几个厂领导才匆匆赶来,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接到通知,不知齐区长大驾光临,陪的是什么重要客人,是不是准备让我们厂破产了?
齐秦自然也不清楚。他想了半天,居然连这个厂长的名儿也叫不出来。当然,这不能怨他,谁叫你是亏损大户、破落厂长。悄悄问问经委主任,才知道厂长姓吴,立刻严肃地说:
吴厂长,你不要诉苦了,我且问你,工人们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吴厂长矮矮的胖胖的,头发却稀稀疏疏,好像久旱的麦田:一共来了二十几个人,都在会议室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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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一听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侯副区长不由得瞪大了眼:你怎么搞的!齐区长的意思是,首长来了,别让工人们胡乱上访,哭哭啼啼的,又拦车又抱腿,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你怎么反而把工人们全叫来了?这、这……胖胖的吴厂长急得直晃脑袋:齐区长、侯区长,我真的搞不懂了。这可是市委办公厅通知的,让我必须把下岗工人代表找一些来,而且不要中层干部,最好是一线工人。停产一年,工人们都四散了,我好不容易才找来十几个,只好又叫了几个原来的中层干部充数……听他这么说,齐秦也有点糊涂了,不解地看着侯副区长,老侯也两眼茫然,又不解地去瞅经委主任。就在这时,两辆锃亮的红旗轿车已远远驶来,从车上下来四五个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个瘦小精明的中年人,穿着松垮垮的夹克衫,休闲裤,头发有点鬈曲,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一副金丝眼镜很有学问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紧跟在后面的赵广陵连忙抢前一步,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新来的市委副书记、市长全世昌同志,大家欢迎。
赵秘书长说的不对,是代市长、代市长。
全世昌很随和地点着头,和大家一一握手。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赵广陵又及时把大家一一向这位全世昌做了介绍。每介绍一个人,全世昌就又和这人握一次手,而且握手的力度很大,两眼直直地盯着对方,好像要把对方吃了似的。当介绍齐秦的时候,老侯插进来说:我们区委书记是从上面下来的,还兼着市委常委,目前正在中央党校学习,老齐全面主持区委、政府的工作呢。
这我知道,这我知道,在北京期间,我已经和你们书记谈过话了。不过,这个临时主持人可不好当哇,对不对?全世昌一边热烈地和齐秦握手,一边哈哈大笑。
看着他这个样子,齐秦的心里便有点沉重,觉得这个人的确不好对付,是个软硬不吃的“笑面虎”。直到上了楼,在临时打扫出来的会议室坐下,齐秦忍不住悄悄埋怨赵广陵。
你们怎么搞的,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是不是成心要让老哥出丑?
赵广陵一副很冤的样子:这你可错怪我了,我也是上了班才接到通知,同样一点准备也没有。
他什么时候到的古城,一点消息也没有,开过欢迎会了?
没有。要开欢迎会,像你这样的地方大员怎能不参加?听说是昨天夜里才到的,只和单书记单独坐了一晚。听说他主动提出来,不开欢迎会,不接受私下拜访,直接介入工作,先到县区跑一跑,摸摸情况,这种作风倒是很少见的……是啊,的确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齐秦随声附和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坐下来,正等着他敲开场锣鼓呢。在区里工作多年,这样的事儿见得多啦,但是今儿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太好,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有点儿没抓没挠的。果然,他刚说了几句热烈欢迎之类的话,正要让吴厂长介绍情况,全世昌忽然打断他的话说:一般性的情况介绍就不必了,有材料给我们带几份,回去看得了。齐区长,你不是主持全面工作吗,对这个厂的情况自然很熟悉,是不是你先谈一谈对这个厂下步改制的看法和区委、政府将要采取的措施?对于这个厂的情况,齐秦实在说不上多少来,下步的打算更是无从谈起。特别是对于这位新市长的真实想法,他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怎么好贸然讲话?在这方面,他可一向是十分谨慎的,立刻扭转话题说:这些我们在汇报材料上也写了,一会儿我还要专门给领导汇报,既然工人们都来了,我看是不是请工人代表们先讲一讲?
唔,好好好!全世昌显然很满意他的这个提议,立刻扭身望着一直木木地坐在会议室后排的工人们。当他看到不少男工都在抽烟时,又立刻掏出自己的烟,挨个儿给大家散了一圈。工人们都嘿嘿笑起来,小声嚷嚷着,流露出一片敬慕之情。齐秦一开始也有点发懵,后来仔细看看全世昌手里的烟盒,才在心里笑了一下。“蝴蝶泉”,一块多钱一盒,这档次也太低了,标准的工薪阶层!如今的领导干部,谁还抽这个烟?最次也是“红塔山”,十来块一盒,像全世昌这样级别的,几乎是清一色的“软中华”,六十块一盒。有人还编了顺口溜:抽着中华和玉溪,说明起码是处级,抽着云烟红塔山,乡镇书记小经理;抽着君子蝴蝶泉,凄凄惨惨小科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