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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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那贾宝玉为什么住在怡红院?”妹妹又问。
“这是曹雪芹的一个伏笔,”我妈说,“怡就是高兴、愉快,红,就是女儿、姑娘,怡红院就是让姑娘们高兴的地方。为什么要让女孩儿们高兴呢?因为贾宝玉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说,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我见了女儿就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气逼人。”
“这个贾宝玉可真有意思,他自己就是男人,难道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浊气逼人?”我妹扑哧笑了说。
“曹雪芹这么写是有道理的,外国有亚当和夏娃,所以外国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后代;中国有女娲神,所以,中国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女人的后代。”在我的记忆中,我妈从未这么耐心地给我们讲过《红楼梦》。
“妈你说得不对,中国人是女娲和伏羲的后代。”我反驳说。
“女娲是婚嫁之神,生子神,虽然中国古代神话中也有女娲和伏羲的故事,但曹雪芹绝口不提伏羲的事,大概是因为他属于‘浊物’吧。”
我妈讲得通俗易懂,我和我妹特别爱听,我甚至听得忘了我妈的病。一晚上,我妈讲了好多《红楼梦》里的故事,我发现自己有好多想法和贾宝玉相似,包括太虚幻境。
我觉得脑子里满是理想,却在现实生活中游荡,我像贾宝玉一样喜欢女孩,却没有贾宝玉有福,他可以在大观园和怡红院里和那么多的姐姐妹妹们鬼混。我却和周丽萍、张小翩不能有半点的亲近,因为我要是和女孩儿们太亲近了,世人就会认为我是坏孩子,小流氓,就是长大成人了也不能和女孩太亲近,否则,就会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甚至还会有人背后骂你搞破鞋。
我觉得贾宝玉后来出家当和尚纯属傻逼,要是我就把大观园的姐姐妹妹都娶了,岂不比皇上还快活?
66
最近中午、晚上放学后,经常有一批小流氓在校门口,劫周丽萍和张小翩,因为她俩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特别是张小翩成了校文艺队的台柱子后,名声大噪,引得学校周围的小流氓都知道她。谁都想和她挂马子。
这张小翩也会打扮了,也更爱美了,不是以前我见过的头上爬虱子的时候了,黄毛丫头变成了白天鹅。
有一次,张小翩被这一带的小流氓劫了,满嘴脏话侮辱她,还动手动脚的。张小翩盼着唐建国保护她,可是,唐建国看见这架势,很快就跑没影儿了。还是张小翩自己斗智斗勇脱了身。
打那儿以后,张小翩彻底认清了唐建国,再也不理他了,而是和周丽萍黏到了一起。因为和周丽萍黏在一起,就和我、高光、于涛黏在了一起。
那天中午放学,我们一起走,刚走出校门,那群小流氓再次出现了。歪戴着帽子,斜瞪着眼睛,嘴里叼着烟,骑着自行车围着我们转,满嘴脏话挑逗周丽萍和张小翩。
领头的是个秃头,满脑袋伤疤,长得五大三粗的,这家伙下了自行车,一帮混混也都停下来。
“别急着走,陪大哥玩玩。”秃头一把拦住周丽萍和张小翩,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摸周丽萍的胸。
“哥们儿,你们是哪儿的?”高光上前一步挡住秃头的手问。
“小逼崽子,别管闲事,滚开!”秃头一把推开高光骂道。
“大哥,我就想问问你们是哪儿的?”高光态度谦和地问。
旁边一个小子一边当着众人往大马路上浇尿一边说:“你妈逼,英雄大院的。”
我一听英雄大院的,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英雄大院在东州市是有名的流氓窝,在旧社会,这里是有名的窑子街,住的都是像老舍先生笔下《月牙儿》中母女那样的人。解放后,这里仍旧是东州市最穷的棚户区。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里出过不少全市都有名的大流氓。
英雄大院的人都能打,打起架来不要命,是亡命徒聚集的地方。遇到了这帮亡命徒,高光也算是遇到了对手。
“姐俩打倒立,怎么说来着?”秃头搂着周丽萍和张小翩高声喊道。
“二逼朝天!”众小流氓齐声喊。
周丽萍和张小翩吓得像受惊的母鸡一样,两眼向我们发出求救的信号。面对众多小流氓,我和于涛大眼瞪小眼,正在没辙之际,高光不知什么时候捡了一块大板砖,冷不丁地向秃头拍了下去,只见秃头二话没说,就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血从秃头上流了下来,浸了一地。
众小流氓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瘦了巴叽的高光出手这么快,这么狠,还没等小流氓们缓过神来,我和于涛配合高光,从地上捡起砖头一阵乱砸,周围的男同学们也一起拿起石头反抗,众小流氓招架不住,搀着秃头落荒而逃!
高光一下子成了勇救同学的英雄,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他见义勇为。周丽萍、张小翩也送去了感激的秋波。
但是,我知道高光的祸闯大了,得罪了英雄大院的人,他们一定会来报复的,说不定要出人命的。
回家的路上,我提醒高光小心,这伙小流氓很可能会会一群大流氓来报复。
“二林子,宁可让人打死,也不能让人吓死。”高光充满豪气地说。
听了他的话,我对高光这份侠气还真生出几分敬佩。高光和他爸不一样,他身上有他爸邪的东西,也有他妈正的东西,平时他吊儿郎当地像个小流氓,关键时刻他正的东西也能战胜他邪的东西,高光就是个矛盾体。
“高光,没事,”于涛拍着胸脯说,“我和我爸说一声,让他们派出所注意一下我们学校。”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高光怕过谁呀!”高光刚打了胜仗有些找不到北地说。
周丽萍一路上没说话。
“放学时,唐建国也在旁边,打起来时吓得跑没影了。”我没好气地说。
“我最烦这种人了,”高光撇着嘴说,“过去他当班长时装得像个人似的,居然到女厕所偷看夏丹老师,好多人还不信,我早就看出他阴坏阴坏的。后来,他居然和张小翩‘那个’,我和周丽萍这么长时间也没‘那个’过。”
周丽萍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别臭不要脸啊!”
我们都笑了。
“高光,你不是说,早就和周丽萍‘那个’了吗?净吹牛逼!自己说走嘴了吧?”于涛用手指着高光的鼻子说。
高光说走嘴,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看来周丽萍真是利用高光给他爸报仇的,没让高光占到什么便宜。
快到家时,于涛说:“等我一会儿,我上厕所撒泡尿。”
“我也去。”高光说。
“我也去。”我也凑趣地说。
“我回家了。”周丽萍没好气儿地说。
67
我们刚走到厕所门口,我爸嘴里叼着烟卷从厕所里出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又惊又喜地问。
“二林子,爸调回来了,劳动改造结束了。”我爸笑着说。
“爸,这是真的?”我高兴地说。
我爸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点点头。
高光和于涛跟我爸打完招呼去了厕所,我本来就没有尿,上厕所也是想和高光、于涛凑热闹,便说:“高光、于涛,我先回家了。”
我和我爸往家走,我犹豫地问:“爸,我妈病了,你知道吗?”
“你妈写信告诉我了,”我爸脸色沉重地说,“二林子,你妈最近要做大手术,你得懂事了。”
“我妈会死吗?”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问。
“要看手术的结果了,这次大手术,你妈的两个乳房都要切除,会很痛苦的,你妈是个要强的人,别再惹她生气了。”我爸悲伤地说。
当时,我还不能完全理解我妈的痛苦,但是,我隐隐感到,我们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事!
68
张小翩和周丽萍的关系越来越好了,每天晚上,张小翩都去陪周丽萍,我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张小翩的父母都是工人,父亲在机车车辆厂做车工,母亲在粮店。按理说,张小翩和周丽萍的家庭风马牛不相及,过去我认为,周丽萍是阳春白雪,张小翩是脏兮兮的下里巴人、黄毛丫头,可是后来张小翩一点点地变得顺眼了,特别是她去了文艺队后,更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周丽萍以前也看不起张小翩,自从她参加文艺队后,周丽萍发现张小翩确实有文艺天赋,特别是她跳起舞来,身段格外流畅和优美,像是换了一个人。
周丽萍受父母的影响,喜欢有艺术内涵的人,张小翩心里早就想亲近周丽萍,因为,周丽萍在她心目中一直是白雪公主,两个人终于成了好朋友。
晚上,张小翩陪周丽萍时,我也经常凑热闹,我发现我每次去两个女孩都非常兴奋。我们仨一起打扑克、下跳棋,结果总是我赢的多。
张小翩一输就爱酸脸,使小性子,我觉得挺好玩的,就给她画了张漫画,把她画成小眼睛,大鼻子,满脸雀斑,嘴里还叼着烟。周丽萍看了笑弯了腰,张小翩看完,嘴都气歪了。
“死刘宝林,臭刘宝林,把人画得这么难看。”张小翩说完过来用小拳头打我,打得我心里怪痒痒的。
“别闹了,刘宝林,有烟吗?来一根。”周丽萍嗔怪地说。
“有大丰收的,要吗?”我掏出烟说。
“来一根。”周丽萍兴奋地说。
我把烟拿出来递给周丽萍,她拿出火柴点上火,我也点了一根,张小翩见我们抽烟,像见了洪水猛兽似的。
“周丽萍,你会抽烟?你怎么能学抽烟呢?”张小翩一本正经地说。
“抽烟怎么了?”周丽萍无所谓地说。
“女流氓才抽烟呢!”张小翩责怪地说。
“你妈也抽烟,难道你妈也是女流氓?”我反唇相讥地说。
“反正你们不学好。”张小翩数落道。
“唐建国连女厕所都敢进,你还跟他‘那个’,你学好!”我一下子说中了张小翩的软肋,她不吱声了。
“刘宝林,你瞎说什么呀?”周丽萍瞪了我一眼,然后转移话题说,“哎,刘宝林,高光他爸有一首诗写得特别好,我给你念念。”
爱仰望着你的脸,
眼泪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