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东汉末-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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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常识。
“从武职,拜将封侯,说心底话,我没这么想过,我劝德然也不要这么想。”贾诩似乎很随意的说道,他的声音并不高,神态也没有特别亲昵的地方,如果不是刻意要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就算立下如段纪明那样的大功,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大赦,他能不能保住那条命都是个问题。”
刘修心中一动,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他和贾诩相交的时间不短了,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他对贾诩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而贾诩对他在洛阳搞出的这些事也非常欣赏,两人在某些程度上性情比较接近,说话方式也相同,所以有时候话只要说半句,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现在,他知道贾诩在求他了。
贾诩是武威姑臧人,和段颎不仅是同郡,而且是同县的乡党。凉州与内地不同,整个凉州大概只有四十多万人口,也就是相当于内地一个郡,武威郡仅有一万多户,三万多口,相当于内地的一个中等规模的县,而姑臧县就更可怜了,只有两千户,不到万人。
在一个不到万人的县中,出了段颎这样一个太尉,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荣耀。刘修知道,在贾诩的心目中段颎一直是一个榜样,是一个边地人可以凭着战功出人头地、位列三公的榜样,是乡党中最值是他尊敬的人。
可是段颎的现状非常不好。因为阿附王甫,他曾经马踏太学,成了太学生们口中的奸佞,他的赫赫战功却没人提起。上次与王甫父子一同入狱,险些被杀,在牢里呆了半年,因为大赦捡了一条命,但是丢了官职。他现在要洛阳闲居,等候复出的机会,但是党人卷土重来,洛阳民议如潮,却没有人提及他。上次张奂提议在太学设立兵学,结果一听说段颎要做兵学博士,那已经选好的三十个士子一哄而散,反过头将段颎一顿臭骂,连带着张奂都挨了批评。
段颎在洛阳混不下去了,这样的结果对贾诩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贾诩也清楚,他不能出头举荐段颎,一来他的身份和资历都不够,二来他和段颎是标准的乡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非议。贾诩虽然崇拜段颎,但他绝不会为了段颎而伤害到自己的前程。
“不然,那些死读书的人知道什么,他们生于富庶之地,长于安定之乡,哪里知道名将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刘修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只有你我这样边郡子弟,才能明白和那些羌蛮讲仁义是多么迂腐的举动,也只有你我,才能明白段公这样的名将意味着什么。”
贾诩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要说的意思刘修已经领会了,剩下的事刘修自然会做好,他也相信刘修有这样的能力做好。他心里涌过一丝暖流,不错,刘修和他一样,都是来自边郡的寒门子弟,他们是一样的人。
宴后,天子等人离去,刘修恭送到大门口,宋皇后的车驾经过时特意停了一下,撩起车帘看了刘修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刘修明白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希望他能继续为宋家出谋划策,保住宋家的荣华富贵之类。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宋皇后的殷切希望,宋皇后感激的欠了欠身,放下车帘,渐渐远去。
贾诩骑着马,带着虎贲郎们从他身边经过时,向他拱了拱手,微笑致意。刘修也躬身施礼,两人一笑而别。
送走了天子一行之后,刘修带着许禇和唐英子回了一趟步云里,把准备拜段颎为兵学老师的意见和卢植商量了一下。他这也算是改投师门,虽然在大汉拜几个先生并不奇怪,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入室弟子来说,再拜一个先生,至少要和先前的先生打个招呼,特别段颎的身份又是这么的特殊。
卢植眉头微皱,沉吟了好一会,刘修有些紧张,卢植自己也是知兵的,他非常担心卢植会误会他的想法,以为他看不起他的用兵水平。虽说卢植的兵学和段颎比的确不是一个档次,但卢植自己未必会这样认为。
“也好,兼收并蓄,博采众长,方能成一家之言。”出乎刘修的意料,卢植显得十分开明,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勇则勇矣,却只是匹夫之勇,要想以后做出一番事业,的确该向段颎这样的名将讨教讨教。只是你要记住,段颎虽然善战,却不脱武夫本色,他的用兵水平尚未炉火纯青,至于比太尉还是要差一些的。你不要被他的威名所惑,要保持自己的一份清醒。”
刘修感激不尽,连忙躬身拜谢,卢植又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大意是向段颎推荐刘修,说我这个学生虽然愚笨,还是个可教之才,希望段公不吝指教云云,然后又让刘修准备了一份很丰厚的拜师礼,很感慨的说道:“洛阳物价腾涌,段颎虽然粗勇,却不是个贪官,想来也没什么积蓄,最近日子肯定过得比较紧。”
刘修笑了,卢植对此有亲身感触,现在能推已及人,即使对方是他平时所不齿的武夫,他也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非常不容易。
前护羌校尉田晏扶着腰间的环首刀,静静的站在段颎身侧,他虽然坐了大半年牢,但是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一如他当年在段颎麾下与羌人作战时的威猛,一如他在部下面前的威风。
但是,他的心情非常沉重,段颎当年比他更威猛,比他更威风,可是现在呢?段颎的腰杆不再挺直,他的眼神也不再犀利,他的身上也没有了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除了脸上被边塞风霜刻出来的皱纹,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沉默的老者曾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名将?
自己会不会走到这一步?田晏问自已,可是他随即又自嘲的笑了。段颎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他的赫赫战功而入朝,在边军中,他是无敌的,可是到了朝堂上,他是无力的,只能任人折腾。这是每一个边军将士都梦想的荣耀吗?是我追求的目标吗?
田晏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和段颎两个人没有官职,没有部属,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他们在洛阳呆不下去了,段颎准备回老家,他准备把段颎护送回老家后,再决定是去投夏育,还是另外找一个地方从军。
从头做起,因为他除了打仗,不会做别的,就是想去做农夫,他现在也没有地可耕。
“段公,外面有一个叫刘修的求见。”
“刘修?”段颎好半天才问了一声:“哪个刘修?”
“太极道馆的东家,卢植的弟子,侍中守宫市令刘修。”
段颎回头看了田晏一眼,田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恐慌,心里不由得一酸。他低头道:“大人,我去看一看。”
“嗯,你小心些,这人……有点疯。”段颎的声音干干的,过了片刻,又说道:“以前他来求见过我,不过,我都没有见他。”
田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出了门。
刘修准备了一番,带着许禇、张飞和刘备赶到段颎的府上求见。名刺递进去时间不长,一个长脸的中年汉子大步走了出来,他的步子迈得极大,一手扶在刀环上,一手在身侧摆动,手中仿佛捏着一根无形的马鞭,气势非常威猛,杀伐之气非常重。
“谁是刘修?”田晏扫了一眼,沉声喝道。
“小子便是。”刘修连忙上前施礼。
“我是田晏,想必夏育和你提及到我。”田晏打量了刘修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不过,我相信那竖子不会说我什么好话,因为在段公麾下的时候,他一直不如我。”
刘修差点笑出声来,只好装没听到,打了几个哈哈:“请问段公在不在?”
“在。”田晏盯着刘修的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又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礼物,这才放松了神情,转身道:“请随我来。”
刘修连忙示意许禇等人抬上礼物,跟着田晏进了内院,见堂下站了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身材虽然不是非常高大,腰杆也不是很直,但是脸上的线条却非常硬朗,脸色也有些黝黑,是那种吹多了边塞风的人常见的脸色,和那些白面书生区别非常大。
“草民段颎,拜见刘君。”刘修一进院子,段颎便撩起衣摆,准备跪倒行礼。刘修吓了一跳,连忙赶上两步,将膝盖快要落地的段颎强行扶了起来,他连声道:“段公,你这么做,岂不是折杀我们这些晚辈?”
段颎有些窘迫:“颎虽年长,是民,刘君虽年轻,是官,这尊卑有序,岂可乱来?”
刘修连忙摇着道:“那也不行,我到段公府上来,是为了私事,与官职无关。还请段公不要拘礼。”
段颎有些狐疑,从他的眼神中,刘修能看出一种被称为惊惧的神色,他不免有些黯然,赫赫名将,居然落到这个田地,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
刘修将段颎扶上堂,又坚拒了段颎要让他坐上席的要求,请段颎坐了上席,自己以子弟礼拜见,然后奉上卢植的书信,又送上礼物,表达了希望拜段颎为师学习兵法的愿意。段颎有些惊魂未定,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犹豫了好一会,才嚅嚅的说道:“刘君有意于兵事,只管派人来问,颎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何必行此拜师大礼。颎一介武夫,如何敢当。”
刘修微微一笑,“那段公便是应了?”
段颎还是不敢答应,田晏却有些急不可耐:“段公,刘君既是一片诚意,你又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听说刘君在宁城之战中颇有可圈可点之处,想必是有些用兵潜质的,如果能由段公指点一番,以后建功立业也是不用怀疑的事情。”
段颎还有些局促不安:“闻说刘君与太尉张公相交甚善,与他的二位公子也有翰墨来往,为何不拜在张公门下,却来……”
“张公、段公各有所长,卢先生要我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刘修笑道:“再者,我在宁城的时候,便经常听夏校尉提起段公,我对段公是仰慕已久啊。到了洛阳之后,每次听贾文和提及段公时,总是高山仰止,我早就想来段公席前听教,只是段公以前公务太忙,没有时间拨冗指教。”
段颎有些尴尬,不过他见刘修说得很诚恳,又有卢植的亲笔信,想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