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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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吉笑了。“(我的看法与河崎先生相近呢。)”
啊啊,好像是这样耶。我也注意到了,多吉虽然温和又彬彬有礼,对性方面却有种不拘小节、自由奔放的印象。这是不丹人的天性吗?
“就说不可以用英语交谈呀。”河崎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来教你日语吧。”他再次面朝多吉,“你好好考虑吧。话说得不流畅,是会被人瞧不起的。这个国家的人连对自己日本人都很冷漠了,对外国人,更是不假辞色,态度冷到跟冰山一样唷,冰山。像你现在日语讲得这样结结巴巴,铁定被当成傻瓜的。”
“是罢。”多吉被河崎的气势压倒了。
“像这种暧昧的回答,就会让人家把你看扁。”河崎立刻指正。
“看扁,吗?”
“看扁。比扁平足还要扁。比被办过的面皮还要扁。”
“一堆无聊的比喻。”
“不丹真是个好地方呢。”河崎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
“你,去过,不丹呢。”多吉好像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事。
“只去十天左右,没办法说什么大话啦。”河崎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会大方承认自己的不足,“可是啊,我好羡慕有小熊猫和宗教的国家。”
多吉竖着耳朵,好像勉强听得懂几个单字,反问河崎:“(你有宗教信仰吗?)”
河崎很伤脑筋似地垂下眉。我也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这问题好难。”河崎这么说:“反正对你们来说,宗教并不是信或不信的问题吧?对你们来说,宗教就‘存在’在那里,打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
“是罢。”
“不丹人连苍蝇都不杀唷。”河崎很骄傲地对我说,“因为他们相信转世,一想到这苍蝇搞不好是自己的爷爷或奶奶,就不敢乱杀了。”
我用英语向多吉说明之后,跟他确认:“是这样吗?”
“是罢。”多吉似乎很开心地点头。
“对吧,藏传佛教就是这样的。所以不丹人才会那么豁达开朗、稳静又温和。再说又有因果报应说,只要做好事,总有一天会得到回报;做坏事的话,也迟早会有报应。”
“日本不也常这么说啊。”
“不一样啦。日本人马上就想要回报不是吗?不丹人是这么想的:就算不是马上得到回报也无所谓,那或许是在转世之后才出现。日本人就是因为追求即效性,老是暴暴躁躁、急急忙忙的。比起来不丹人优雅多了。人生漫长哪。”
“那样说来,不丹就没有杀人事件啰?”我提出单纯的疑问。
“当然了。至少我从来没听过。”河崎很神气地强调。
然而在一旁聆听的多吉却一脸遗憾地回答:“(不,不丹也会有杀人事件的。)”相当滑稽。
“啊?这样啊?”河崎似乎也有点扫兴。
“(有时候会有。)”好像很不甘心,为了其中的矛盾显得有些尴尬。
我放声大笑,伸手指着河崎:“看吧,你说的是错的。”
河崎摆出怒容:“不是的,凡事都有例外,对吧?就算有杀人事件,也和日本的完全不同。只因为有杀人事件,就等同于日本,这种说法太武断了。不丹人的宁静与温柔,毫无疑问是真的啊。”
“讲得那么了不起。”
“因为我最喜欢不丹了。”
“河崎先生,相信吗?”多吉伸长了脖子问。他是在问河崎是否相信宗教吧。
“我啊,从来不相信眼睛看不见的事物。”
“啊啊,你是这样没错。”我想起他老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一阵恼火。
河崎淡淡地说:“不管是哪里的半岛上有几百名孩童由于缺乏粮食而饿死,还是哪个陌生的大陆森林里发生了动物大虐杀,在我没有亲眼看见之前,我都不信。不,我要自己不去相信。在我亲眼看到之前,等于什么都不存在。我是这么认为的。”然后用力地重申:“我是抱定这种主义的。”
“(你知道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吗?)”我一面皱起眉,一面向多吉确认,他只是害臊地摇摇头。
“这点程度的日语,你很快就能听懂的。”河崎插嘴。
我特地把河崎无聊至极的演说精简之后翻成英语,听完后,多吉大感佩服地说:“(很有趣的想法呢。)”
“(不过啊,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得到的事物这种想法,仔细想想,不正是眼睛看得见的人的傲慢吗?)”我的口气变得充满攻击性。
结果河崎说了:“琴美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不是啦,我是说也要考虑眼盲的人的情况啊。”
“我认为轻率的考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那,”这下子我变得气势汹汹,“就算眼睛看不见的人遭遇困难,也不去救他吗?”
“你的论点偏离了吧?”河崎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拌嘴。
“我知道论点偏离了啦。”我愤恨地回答:“要吵来吵啊。”
“那种事谁都无法预测吧。如果那个人显然遭遇困难,或许我会去搭救。但只有这件事我能够断定:我不会一厢情愿地考虑自己根本没亲眼看到的事而行动,那才是傲慢。”
“没用的废人。”我已经沦为逞口舌之快的幼稚小鬼,豁出去了,“啰嗦死了你这个白痴。”
“那,琴美只要看到有人遭遇困难,明明没人拜托你,也要一一出手帮忙吗?”
“那当然。”想都没想,话已经脱口而出,“要是有人迷路,我会告诉他该怎么走;看到有人饿肚子,我会给他饭吃。”先说先赢,“我还会开路,便利每个人通行。”
“开路是政治家的工作。”
“也是我的工作。”连我自己都钦佩起自己的大言不惭了。
“你那才是傲慢。自命不凡。”河崎微笑,像在安抚忿忿不平的孩子般说道:“琴美怎么变成这种人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让人火大耶。”
河崎不改那一脸微笑,用英语向多吉解释我说了多么有勇无谋的话。河崎的英语虽然比不上我,也相当不错。
多吉只是说:“(拯救别人,自己也会得救。)”
“所以啰,”河崎的眼神依然认真,慢慢敛起下巴,“我也不相信爱,因为爱看不见。不过如果爱等于‘女人’或‘做爱’这样的意义,我就相信。”
“了不起。”我冷冷地说。
“因为那一类的东西就看得到啊。”
“像那样装模作样、佯装冷静,你自以为很酷对吧?”我要是没有一边留心措词、一边注意速度地说话,对他的不满就会像机关枪一般爆发出来。我也相当辛苦的。
“如果你所谓的酷,指的是泰然自若,我的确如此吧。”
“我想说的是,你偶尔也表现出你热情的一面如何?”
“热情,指的是什么?”
“好比如果有一本你很想要却贵得要死的书,就算抢书店也要弄到手;或是跳进河里差点溺死,不像样地挣扎活命之类的。你这个人啊,是那种就算溺水也要装酷耍帅,结果就这样任自己沉下去淹死掉,对吧?”
不知为何,河崎突然一脸温顺,“挣扎啊……”他低声吐了一句,“原来如此。我的确是那种会装腔作势然后沉下去淹死的人。我很不擅长豁出一切地挣扎。”
“要是现在立刻发生大洪水就好了。”我不负责任地说完后,扯着多吉说:“走吧,走吧。”
“河崎先生,有趣。”多吉说;“他,了解不丹。”不知是否我多心,多吉的语调雀跃不已。“他好棒。”
“(那个人在日本人当中也算是特例。)”
“(话说回来,)”多吉突然改口用英语纳闷地说:“(他裤子后面口袋里装了保险证。他生病了吗?)”
“咦?”我反问,又随即想到,“(生病的人才不会来棒球打击场吧。)”
“(或许他是为了甩掉不安才来的。甩掉生病的不安。)”
“(不管罹患什么病,那个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我说:“(他只会逞强耍帅,任由病情恶化。)”我回望棒球打击场,看着河崎,叹了口气,“(喏,你看,他爽得很呢。)”
就在刚才那儿,河崎正和两名女高中生说话。
“(啊?那些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多吉睁圆了眼。
“(那也算是一种病。)”真是够了,那些女人是从哪里被吸过来的?连我也傻了,该不会是从地面涌出来的吧?“(那个病,医院是治不好的。)”
在归途上,我们又再寻找车票夹,还是没找到。
回到公寓,我不禁佩服起来。——“不祥的预感”这玩意儿,还真不会消失哪。
【现在 4】
我回到房间,把空掉的纸箱摊平叠好后,就再也无事可做。像是以惨不忍睹的成绩结束锦标赛的中继投手的下一季,什么都没了。
我再次着手微调画面模糊不清的电视,神经质地擦拭遥控器上的灰尘,不知不觉外头天色暗了下来。现在几点了?我想看时钟,却遍寻不着,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之后一看,已经晚上七点半了。透过玻璃窗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反而是倒映出我自己的身影。我拉上窗帘。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该去向河崎以外的住户打声招呼吧。我马上站了起身。“趁心意还没改变之前,快点行动。”这是小时候阿姨常对我说的话,“最好趁着烦了、厌了、怕了之前,赶快完成想做的事。”
父母说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阿姨的忠告我却不能置若罔闻。我穿上运动服,照镜子确认过自己的服装仪容,没考虑太多便出门去。
很偶然地就在楼梯前,我遇到了河崎。
“嗨。”他高兴地露齿微笑。
“啊。”我毫无来由地觉得尴尬。
“我正要去找你。”河崎宽阔的嘴唇两端缓缓扬起。
“呃,我正想去向其他住户打招呼……”
“打招呼?”
河崎斜着身子,打算伸手指向楼梯,可能是碰巧吧,我看见有个人正往公寓走来。
那名青年从公寓前方平缓的坡道上小跑步下来,年纪与我相仿,身材精瘦,手里提着超市的袋子,脸上表情很阴沉。他只是瞥了我和河崎一眼,似乎对我们完全没兴趣,就这么缩着肩膀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