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大海难-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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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分为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管理方面的人,譬如您、张连勤、叶雁痕、苏浚航、王建勋等;第二个层面,是直接阻止调查这起海难的人,譬如孟中华、马红军、孟欣等;第三个层面,就是情况不明的人,譬如靳副局长、王啸岩、苏锦帆、林海若、李海星和我。”
苏振海微微一怔,说道:“难道这里面所有的人,都与海难有关?”“我想多少都有点关系吧。”萧邦微微一笑,“否则,大家为何都那么关心这起海难?”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苏振海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第三个层面的人,为何叫‘不明情况’?恕老头子愚钝,没听明白。”“所谓不明情况,就是这些人到底欲意何为,不是很清楚。当然,也包括我。我自然知道我要干什么,但凡是盯上我的人,恐怕都不太明白:一个远道而来的人,为何要拼了老命查这起案子?再说靳副局长,他本是主管这起案子的,在两年前他等于已交差。可当这起案子沉渣泛起之后,他一直盯得很紧,似乎别有用心。其余的几个人,当前的表现都比较模糊,但显然各自都有其目的。”“哦?”苏振海似乎来了兴致,“那么,萧兄弟是说,‘12。21’海难的罪魁祸首,一定在你所列的这三个层面的人之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行为。”萧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萧邦认为,苏老船长所说的‘灾难在人的内心’一句,直指要害,可谓经典。一个人的行动,必然是受其内心所驱使;一个人做事,其动机无非是为情、为利、为权,极个别的人是为了信仰。而事实上,如果没有情、权、利、信仰做牵引,人的行为动力恐怕就变得消极,或是看破红尘,或是得过且过,进入无为状态,自然不会生出事端。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起海难的发生?我想来想去,恐怕跑不出这个范围。当一个人做了某件事尤其是心中有鬼时,会不自觉地表现出种种迹象,或煽风点火,或故意掩盖,或制造混乱,或指鹿为马,或威逼利诱——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然而,纵观古今中外的案件,也正是罪犯在惊慌失措、人为制造假象的过程中反而暴露了自己,犯了掩耳盗铃的错误,才容易让人识破,最终加快了破案进程。因此,我想在老船长这句‘灾难在人的内心’后面加一句话,叫做‘罪恶的灵魂必将万劫不复’!”
苏振海浑身一震。但他却拍了两下掌,大声说:“萧兄弟妙论!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没想到我苏振海快进坟墓了,还能听到如此深刻的人性洞察,哈哈,真是让我豁然开朗啊!”
“苏老船长谬赞了。”萧邦说,“您刚才问我,是不是这起海难事故的制造者就在上述这些人之内,我不能肯定回答,但一定与这些人有关。这三个层面的人,相当复杂,有隐忍不发的,有坚持正义的,有借题发挥的,有浑水摸鱼的,有嫁祸于人的,各有各的用心,各自都在演自己的戏,而且演得相当精彩。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请萧兄弟直言,我老头子在这里头是个什么角色?”苏振海又笑了,“我看,我也就是个配角,弄不好还是个跑龙套的。”
“苏老船长真会开玩笑,”萧邦淡淡一笑,“您是著名航海家,德高望重,自然是坚持正义和真理的。如果这真的是一部戏,那么您至少也是一位重量级的特邀演员,为树立这部戏的正面形象起了关键作用。”
“哈哈,”苏振海大笑起来,“与萧兄弟聊天,真是平生一大快事!只可惜,我腿脚不方便,不然陪你一醉方休。”
“谢谢苏老船长。”萧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夜深了,我怕影响您休息呢。”
“哦,你看我这人,一兴奋起来,忘了萧兄弟经过旅途劳顿,应该休息了。”苏振海露出了慈爱长者的表情,“这样吧,今天太晚了,就在寒舍住下。明天,我安排司机陪你逛逛青岛。工作和休息,都得兼顾到嘛。”
“谢谢。”萧邦说,“今晚我收获颇多,我想明天一早就回大港,继续进行调查。如果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会及时向您反馈。”
苏振海犹豫了一下,便道:“说实话,我非常舍不得你。对你,我真是相见恨晚啊。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萧邦问。
“听说,我们家雁痕很喜欢你。”苏振海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词,不待萧邦回答,继续说,“自从我们家浚航在海难中失踪以后,雁痕就是一个人过,又有那么繁重的工作,很孤单,她又不会照顾自己。你也知道,雁痕是故人之女,我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浚航失踪了两年,估计已无生还可能。我想,你离了婚,也是一个人过。恕我直言,你们在感情上都有过挫折,不妨汲取经验,重新组织家庭。当然,我只是建议,或许萧先生另有意中人也说不定。或者,你要是不愿意,请直说。我们都是男人嘛,不必像女子一样含蓄。”
萧邦迎接着苏振海慈父般的目光,静静地听完。这当儿,他突然感到一种眩晕。他想起了辞世的父亲,想起了他的老首长——刘素筠的父亲。在这种慈爱的目光中,萧邦感到自己是一棵草,在久历干涸后迎来了阳光和雨露。
“谢谢!”萧邦真诚地说,“我非常感谢苏老船长的美意,但目前谈这些,恐怕为时尚早。我看,等‘12。21’海难调查结束后,再谈这件事吧。”
他并没有拒绝苏振海。
“好!”苏振海想站起来,但当他的手扶在轮椅上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腿不方便。他伸出手,使劲握住萧邦的手,声音有些微颤,“我这样考虑,只为我太喜欢你了,我希望你成为苏氏家族的一员。因为,苏家需要男人,尤其像你这样的男人!”
这句话说得恳切,萧邦不由得心念一动。做叶雁痕的丈夫,对他的前程有什么影响,恐怕连傻子都知道。
靳峰目光冷峻,在扔了一地烟头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入城已多年,其他方面改造得都很好,只剩下乱扔烟头这个农民习性了。田局长每次进他的办公室前,都要提醒他打开窗户,否则这个烟雾弥漫的房间会把人呛晕。
他掏出手机,拨萧邦的电话。还是关机。看来,萧邦与苏老头的淡话,还没有结束。
他不由得想起,在萧邦与林海若离开大港前,他们间的一次对话:
靳:你认为我是一个好警察吗?
萧:不好说。但至少可以肯定,你不是一个单纯的警察。
靳:怎么解释?
萧:不需要解释。单纯的人,干不了警察,也干不好。
靳:想听听我对你的印象和评价吗?
萧:不想。
靳:为什么?
萧:评价这东西很害人。我只坚持做我认为应该做的,别人的褒贬,容易影响自己认识一个真实的自我。
靳:人们不是常说要虚心接受批评,谦虚接受夸奖吗?
萧:只有真正不自信的人,才需要在他人那里寻找安慰。
靳:你很自信?
萧:是自负。
靳:自负好像是人生大忌。
萧:但自负的人,通常都会将一些细节考虑周全,以事实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
靳:此去青岛,有什么想法?
萧:听。
靳:不看?
萧:听比看管用。场景、表情可以伪装,但真实的心声和虚假的言辞,可以通过声音震荡空气的程度,直接感知表述人的心情,从而判断其内心世界,这是从声音震荡气流的变化来捕捉的;第二,可以从句式、顺序、语调等听出对方的思路,从而判断其表达的目的;其三,以逻辑推理来判断谈话者表述内容的真伪。大凡喜欢说话或口才好的人,都会有很多漏洞,而一些细微的漏洞,往往就是最有价值的信息。
靳:我听说,你的听力已达到极致。是在部队训练出来的吗?
萧:是。我可以闭上眼睛坐在火车站候车大厅分辨出熟悉的人在什么位置,也可以在百鸟齐鸣的清晨听出清晨露珠滑落枝干的声音。
靳:在侦查中,听是不是非常关键?
萧:在任何事情中,听都非常关键。
靳:你认为此行,你能听出新的线索吗?
萧:只要他开口说话,就一定有新的线索。
靳:但我好像知道你曾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听力而让小马打了一枪。
萧:那是因为他是小马。海军陆战队的训练,经常将自己埋在沙坑里,静止不动呆上几个小时。小马的这种功夫,在陆战队已练到一流,非我能及,所以我没听出来。
靳:这么说,各有神通啊。那么,老孟的神通是什么?
萧:老孟装傻的功夫,很少有人及得上。
靳:那我的特长是什么?
萧:你的定力,我、小马和老孟加起来都比不上。
靳:难得你这样夸奖我。
萧:不是夸奖你。除了你天生的心理素质特别好以外,恐怕更多的是见过和办过的案子太多,已心如止水。
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认为我和你,是友是敌?
萧:我认为二者都不是。
靳:那是什么?
萧:你和我这样的人,无论性别,无论国籍,无论职业,只要我们在世界的任何地方碰到,都会自然联手。
这是萧邦出发前对靳峰说的最后一句话。靳峰每当想起这句话,心头就涌起一种温暖。萧邦的这句话说明了一切:因为‘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并不认识,但他们的心,日月可鉴;他们做的事,天地撼动。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社会,无论远古还是今天,这样的人都是社会的脊梁,引领着社会发展的方向。
因此,萧邦对靳峰的救助,并没有过多的感谢。现在,形势的逼迫让靳峰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他知道,机会对于一个真正的警探,有时比生命更重要。萧邦没有开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