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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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泰。
冯泰的发迹颇具传奇色彩。
冯泰是个硬人。
关于冯泰:
冯泰比周雨楼大一岁。上大学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一个离莘江不远的小县城里,那个县城太小了,要使好大的劲才能在地图上找到。冯泰从小喜欢音乐,莘江音乐学院一直是他心中的圣地,但是以他的条件要考进莘音实在太难,可他并不灰心,他很早就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成功得一步一步来。那些日子他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最终考取了一所师范学院的音乐系。拿到通知书那天,他在小县城最破的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那是他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除了没疯,其他都与范进中举无二。他反复在心里默念:等着,莘江音乐学院早晚会有冯泰一席之地!
然而造化弄人,大学毕业之后,他又回到了小县城,在自己走出去的那所中学当音乐老师。
冯泰业余时间喜欢搞创作,那五年间他瞄准了方向。那时莘江电视台的主题晚会正大行其道,于是冯泰写了好多立意鲜明的主旋律歌曲。他三天两头往莘江跑,不辞辛苦,往复奔走,在烈日和暴雨下……终于,那些歌都在晚会上大显身手。歌曲的演唱者都是一些半红不绿的三流歌手,说实话,歌曲的质量并不高,往往唱完之后连歌手自己都忘了。但这些努力最终为冯泰打开了通往莘江的大门。大学毕业五年之后,冯泰被评为莘江市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受到了某位重要领导的接见。同一年,他成为莘江市音乐家协会的理事,协会的主席就是莘江音乐学院的院长谢岚。谢岚很喜欢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觉得他不像一般搞艺术的人那样随意,比较沉稳。谢岚打心眼里觉得音乐学院需要有这样的人。于是,冯泰的转机来了!
冯泰刚调到音乐学院的时候,在声乐系当辅导员。
环境对冯泰并不有利。院里的大部分老师都有点儿瞧不起他。冯泰可不是瞎子,他不但心明眼亮,而且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但他忍了。表面上他不和任何人计较,但在内心最深处他把每一笔蔑视和嘲讽都记在账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甚至一个可能并不与他有关的眼神都不落下。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对学生的管理上,用心良苦,自然成绩卓著,仅仅一年,他就被提升为学办的主任。
谢岚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尽管他的皮肤是比以前白了点儿,但人更稳重了。几个月之后,在谢岚的极力推荐之下,冯泰进了莘江市委党校的进修班。
那真是冯泰的福地!
冯泰进班时,教委招生办的主任也正在党校学习。当时音乐学院的扩招申请已经在教委压了两年未获批准,而这项工作正是那位主任的份内之事。冯泰明察暗访,终于发现——自己竟是那主任的老乡。他欣喜若狂!很快便搭上了那条关系,然后便是猛兽般的情感攻势。他活动开全身每一个细胞,泪眼婆娑,班荆道故,乡音滚滚,血脉奔腾……最终换来了老乡的拍胸脯保证,只要莘江音乐学院的师资和办学环境都说得过去,扩招的事情就包在他身上。冯泰连夜给谢岚打了电话,让她赶紧跟省里争取一批副教授的名额,让音乐学院的师资力量表面上壮观起来。办学环境就更不在话下,城建局的一位副局长刚好也正在学习班里,冯泰一边与副局长搞好关系,一边和谢岚商量,象征性地美化一下校园环境,多种些花,把音乐厅也粉刷一下……工夫不负有心人,冯泰从进修班毕业一个月后,音乐学院被评为莘江市花园单位。又过了三个月,教委批准了音乐学院的扩招申请,音乐学院的整体规模登时壮大,冯泰也随即成了声乐系的主任助理。
冯泰的变化让人瞠目。
冯泰绝对具有骄傲的资本,但冯泰绝不骄傲。在无数个休息日和假期,他虔诚地按响谢岚家的门铃,就众多个声乐专业问题向院长登门求教,孜孜以求,克恭克顺……谢岚更喜欢这个年轻人了!虽然他的发型不知何时已从短寸变成了偏分,但他的淳朴和执著有增无减。“好好干吧年轻人,你很有发展潜力!”谢岚告诉他。
一切都很顺利,如果,没有周雨楼的话。
周雨楼的命太好了,好像一切都是老天特意为他安排的。莘音毕业之后周雨楼在美国朱莉亚音乐学院念了三年研究生,回到母校之后很快被评为副教授。在冯泰当上主任助理的同时,周雨楼也被提拔为声乐系的副主任。所有老师都知道,未来的主任就在这两个人之间产生,而那个年轻的领导再干几年,就很有可能坐进谢岚的办公室。教委已经嚷嚷好一阵干部年轻化的事了,院里的年轻人谁有能力与这二位竞争?
如果四个月之前老主任不死的话,冯泰完全有信心和周雨楼较量下去。冯泰觉得自己觊觎系主任的位置绝不是空穴来风,只要给他时间,冯泰认为自己是无往不胜的。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周雨楼的对手。自己仅仅是个讲师,而周雨楼早早就已经是副教授。自己的论文数量捉襟见肘,出版物也乏善可陈,而周雨楼已经在很多核心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他的《歌剧的终结》被业内称为最具颠覆性的理论专著。那本《在歌唱中解放天性》除了被表演系选为辅助教材之外,还被很多商业培训机构大力追捧。除去这些以往的业绩不说,在刚刚结束的中国合唱节上,周雨楼率领声乐系的三十名学生参赛,一举拿下了专业组的金奖,在整个业内引起了震动。
风头正劲的周雨楼!
最要命的是,他马上……不,已经成了谢岚的女婿。
怎么斗啊?
系主任那间宽敞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它已经空置了四个月,但很快就会迎来新的主人。冯泰从来不害怕失败,相反,他害怕轻而易举的成功,那样的成功会让他觉得不踏实,心里没底。他从一个贫穷的县城走到这里,从一个卑微的音乐老师干到今天,每个成功都伴随着殚精竭虑的策划,每个转机都离不开挥汗如雨的付出……他欣赏那样的过程,也享受其中的风险。他知道,上天在等着他去建立一段属于冯泰的傲人历史,他知道,在他深沟险壑的人生道路上,又到了该想想办法的时候了。
他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第四章
和冯泰在会议上的唇枪舌剑并没影响周雨楼上课时的情绪,如果没有这样的专业操守,他不会教出像薛戈那么优秀的学生。一段时间以来,全省正在举办声势浩大的“一路狂歌”电视歌手争霸赛,薛戈也参加了这个比赛,并且一路走来都名列鼎甲。
不用说,薛戈是周雨楼最得意的弟子。
中午,刚打过下课铃,还没走出琴房,周雨楼的手机就响了。这节课的学生正是薛戈,听见手机铃声,薛戈在一旁故作惊讶。
“这么准时?师娘盯得够紧的。”
周雨楼把曲谱拍在薛戈头上,掏出手机,连屏幕都没看就张嘴喊了声“丹丹……”然后马上收声。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喂……”
周雨楼的心跳骤然加快。果然,对方的下一句是:“是夜落朦空吗?”
周雨楼能听出楚楚的声音有点儿紧张,但是,真好听。
他们约定12点半在雅都饭店的大堂见面,共进午餐。周雨楼赶紧胡乱编了个借口给蒋丹打电话,推掉了买梳妆台的计划。
昨天晚上周雨楼就有点儿轻微失眠。周雨楼见过世面,也见过女人,但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女人还从来没有过。他昨天晚上勾画了好久,楚楚会在何时、什么地方约他见面……但没想到竟然就是今天中午。
走到雅都饭店门外的时候,周雨楼真切地感到了紧张。这并不是因为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实在是这样的见面在周雨楼的人生中异于常规。通常人和人的交往都是见面、接触、了解,而现在却变成了了解、见面、接触。这很像是笔友,但是QQ里的耳鬓厮磨又岂是笔友所能比拟的?于是,在走进饭店转门的一刹那,周雨楼终于明白了自己在紧张什么。
是害怕失望。
聊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但直观的感受却始终是一片空白。据说人类有百分之八十的信息要靠眼睛获得。如果十根手指中只有两根是完整的,那么这双手即便再灵巧,也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一双完美的手。
我会失望吗?这个问题如春日的飞絮飘满周雨楼的大脑,然后,当夏楚蓉从沙发上站起身,朝他微笑的时候,那些飞絮轰然消散。
周雨楼刚走进雅都饭店的大堂,没几步,就看见了那个微笑。
你还记得夏楚蓉的微笑吗?她两边的嘴角上翘出圆润的弧度,眼睛会不自觉地明亮起来,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尤其是今天,她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隐约的羞涩。
你还记得她纤细的腰身和白皙的皮肤吗?尤其是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纱料的吊肩长裙,裙摆的透纱里忽隐忽现出她柔和的膝盖。
你还记得她两边的头发垂在胸前的样子吗?尤其是此刻,她的头还微微偏着,让人顿时想到有一个词叫“绰约”。
周雨楼朝那个绰约的女人走过去。他确定,她就是楚楚,丝毫也不用怀疑。因为对于周雨楼来说那不是陌生人,她已经在他心里待了很久。
是夏楚蓉先开口的,抢在周雨楼翕动的嘴唇发出声音之前,她大方地说:“你是夜落朦空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周雨楼很是有些局促,这种局促在周雨楼身上极少出现。
“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你了,我有一种感觉,一定是你。”
“那你是……楚楚?”夏楚蓉点点头,笑容中多了一点儿顽皮。两个人礼节性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然后,仿佛有默契似的一起向西餐厅走去。
在生活中你一定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的声音和气质都有完美的结合,但周雨楼觉得楚楚是。楚楚说话时的感觉让周雨楼的脑海里一再回响起德彪西的《月光》。
就在周雨楼和夏楚蓉在雅都饭店西餐厅的皮木椅子上落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