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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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电线杆旁边就是一个花盆,里面的小花绝对想不到,她将有机会见证这样一笔壮观的交易。
女人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吧。最后定的时间是傍晚6点。
赵铎把地点定在马路边是有考虑的,主要是视野开阔,方便观察,另外一旦苗头不对也利于逃跑。他对凯旋路这一带很熟悉,这条路不塞车,四周分岔很多,跑起来得心应手。点过一分了。
赵铎又把车开上了凯旋路。刚才,在一条胡同里,他已经用事先准备好的抹布蒙上了车牌。现在一切就绪,就看结果如何了。赵铎急吼吼地心跳,难以遏制地紧张。在离那个花盆还有大约三百米远的时候,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放慢车速,眯起眼睛仔细朝前面看,越来越近了……电线杆在那,花盆在那,花也在那,一大团,红色或紫色,模模糊糊的。
好像没有危险。
人行道上的行人不多,都在走,没有停留在那的。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太太的人正走过电线杆,拎着……一筐菜吧,目不斜视地走过去。马路对面的酒店门前停着几辆出租车,客人们上上下下,各自忙碌。赵铎又看了看后视镜,没发现有什么车辆在跟踪他。
行了。
赵铎做了一个深呼吸,睁圆眼睛,然后猛地一踩油门!
就像蹦极的起跳一样,夏利车咆哮着冲了出去……突然一个急刹……正好停在花盆的旁边!赵铎不用下车,车窗本来就是开着的,他飞快地把屁股挪到副驾驶座上,伸出胳膊,正好能够着那个信封。那信封就放在花盆里,上面压着一块石头。拽信封时,石头被带得跳起来,吓得他差点儿把信封掉在地上!就在这时,他看见车窗前面出现一张男人的脸,他的心脏猛然缩成一颗豆粒!男人的头探进了车子……伸出胳膊,递给他一张纸条,说:“毁坏一盆花罚款二十,现在就交。”
“滚!!!”
男人迅速缩了回去。
还没等身体坐稳,赵铎就已经又让汽车飞了起来!消失的速度比出现还快……
开了好一会儿,赵铎才停下车。他四下瞄了一圈,没有可疑的人。他把信封打开。
看到钱的一刻他非常激动!但看到钱摞的厚度时,一股失望马上升了起来。赵铎点了一下,果然只有一万块。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条,大意是说,只能拿出这一万块,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赶紧毁掉录像带!如果以后再来勒索,那就只能豁出去,报警了!!!你好自为之吧。
赵铎看看表,现在是6点15分。点15分。两万块。
其余的三万怎么办呢?现在距离矮胖男人规定的时间还剩不到两个小时了。赵铎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一滴汗珠滚到了脖子上,痒痒的,他挠了挠,随即,双手又攥紧了拳。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紧张的时候,焦虑的时候,激动的时候,没辙的时候,拳头都会硬硬地握上,为紧绷的神经提供佐证。
于是,在那天傍晚,在莘江的某个角落,在一辆夏利车里,赵铎就那样握着拳头。他握了很长时间,然后,当拳头松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一个,硬邦邦的词。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上午9点刚过,方莉莉的妈妈跟着冯泰走进了莘江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店。方莉莉没撒谎,她爸爸前不久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方莉莉的妈妈把丈夫托给亲戚照顾,自己来莘江看望“生病的女儿”。
一进旅店大门,方莉莉妈妈就停下了脚步,一脸狐疑地问冯泰,不是说莉莉生病了吗?咱们怎么不去医院?到这干吗呀?冯泰敷衍着说,一些具体的情况还要让学校的领导给你介绍。然后就不再给她提问的机会,拥着她走上楼,推开一个房间的门。
房间很大,周雨楼、谢岚和几个校领导、保卫处长老何、院长助理王玥都在,还有一个身穿制服的民警。
看到民警,方莉莉妈妈的脸色更加苍白。冯泰用最快速度给她介绍了众人,然后,告知真相的任务落在周雨楼身上。
周雨楼的措辞是经过反复斟酌的,最终变成——
“大姐,希望您有个思想准备。方莉莉同学因为在校外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受到了学校的处分。她一时想不开,已经自杀了。这是昨天的事,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您千万要节……”
“啊……”
那是怎样的一声哀号啊!仿佛凄厉的闪电撕裂整片天空,屋里的所有人都伴随着这声哀号落泪。
福寿路殡仪馆坐落于靠近莘江市郊的福寿路上。不知道是路先叫的这个名字,还是殡仪馆的名字后来也给了路。音乐学院的一行人到这时,已经接近11点了。刚才在旅店里的那段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巨大的煎熬。方莉莉的妈妈痛不欲生,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蜷在床上不停地呻吟。能说话的时候,她开始询问事情经过,问女儿犯了什么法,受了什么处分,怎么自杀的……在之前周雨楼还幻想着,能不能尽量回避在方莉莉妈妈面前提起卖淫的事,但那时,周雨楼才发现幻想是多么天真。
殡仪馆的冷库里寒气逼人。在这种温度下,所有人中,看来只有方莉莉的衣服是最合适的。
嘴闭得挺严,舌头已经回去了,虽然表情还有些僵,但天蓝色的宽沿帽、五彩纱巾和时尚的运动装终究还是装扮出了花季少女的些许朝气。看到这样的女儿,方莉莉妈妈奋力挣脱开王玥和校医的搀扶,扑在方莉莉身上号啕大哭起来。大家没有拉她,留出时间让她释放悲痛。周雨楼在女人的哭声中阵阵心碎。那种心碎里有对母亲的同情,更多的是对方莉莉的惋惜。是的,躺在尸床上的那个人是他的学生,他们相处了两年。几天前她还在琴房的课堂上引吭高歌,在上帝的襁褓里想象未来。还有,那天晚上——“周老师,别人……同学,会知道这件事吗?”——对,周雨楼清晰地记得,那是自己听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即便声音断续,表达也是如此生动。可是现在她躺在那,僵直、生硬,穿着只有在冷库里才合适的衣服。
方莉莉的妈妈还在哭,嗓子已经哑了。她的心脏不好,校医早已经把救心丸握在手里,并随时准备冲过去做心肺复苏。痛哭持续了十多分钟,转为小声啜泣。方莉莉妈妈抬起头,仔细端详女儿,轻抚着她的脸,含混不清地念叨着“莉莉……莉莉……”这样过了一会儿之后,大家觉得差不多了。王玥看了看周雨楼,周雨楼点了下头,王玥准备过去扶起她,老何也准备给尸体盖上布单。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方莉莉的妈妈猛地跳起来,撞向周雨楼!
“我跟你们拼了!你们把莉莉逼死了!我也不活了……”周雨楼被她撞倒在地,大家冲上来拉她,她扑到周雨楼身上,抓他的头发,扯他的衣服,哭喊着:“我不活了!你们当老师的,逼死学生,逼死我女儿!我和你拼了……莉莉啊……”
周雨楼一点儿都没反抗。他就那样低着头,坐在地上,任由女人歇斯底里地发泄。大家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从周雨楼身上拽开,拽开时,她手里还攥着周雨楼的一绺头发。然后,救心丸和心肺复苏才派上了用场。
方莉莉妈妈在莘江待了三天,坐星期六上午10点的火车返回家乡。
在自杀事件的善后处理上,谢岚表现出了极强的责任心。学校出了方莉莉的一切丧葬费用,谢岚还单独拨出五千块钱给了方莉莉妈妈。临走的时候,谢岚指派了两名学生处的干事护送她回家,并且叮嘱,要尽量帮助安顿。
送站的时候周雨楼也去了。本来因为殡仪馆的事,大家都劝他别去,但他还是早早地进了站台,比薛戈他们到得还早。
看到周雨楼之后,方莉莉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诚恳地跟周雨楼道歉,说已经听说了周老师对莉莉的好,本来早就想去给周老师道歉的,但是一直都没脸去……周雨楼打断她,交给她一个信封,那里面是全系老师和同学凑的几千块钱。然后他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万块钱,交到方莉莉妈妈手上,对她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心意,千万要收下,你们家的情况莉莉跟我说过,我是她的老师,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看了眼方莉莉妈妈的旅行包,那里面装着女儿的骨灰。他接着说:“莉莉一天是我的学生,就永远是我的学生,她在与不在这个事实都不会变,以后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给我打电话,换了电话我也会先告诉你们……”方莉莉妈妈早已经泣不成声。
火车开动的时候,周雨楼颤颤地挥着手。他目送火车渐行渐远,从轰鸣的庞然大物变成沉默的黑点。他知道,有一个生命在最好的时候消失了,那曾经是他的学生,而这列火车就是他们师生之间最后的故事。
周雨楼在月台上站了好久,月台有多空旷,他就有多压抑。确切地说,那天一整天周雨楼都压抑着。尤其是到了晚上,独自喝了点儿闷酒之后,他简直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就是在那天晚上,他看到了白小溪发给他的电子邮件。
白小溪。
哈哈!白小溪终于有惊无险。她在被绑架的当天就获救了。她见到赵铎的时间是晚上7点55分,赵铎带去了五万块钱,正好在矮胖男人规定的时间之内。
矮胖男人很讲信用。他并没对白小溪怎么样,他收了钱,告诫赵铎以后别“在太岁头上动土”,对白小溪说你这“臭婊子”也别再出来害人!然后就让他们俩“滚蛋!”赵铎真想上去抽他,但矮胖男人身边多了保镖,赵铎不敢造次。
剩下的那三万块钱,赵铎借了高利贷。
高利贷——这就是那天晚上,赵铎在夏利车里松开拳头的时候,忽然间想到的那个“硬邦邦”的词。
之所以说它硬邦邦的,是因为赵铎觉得在那股力量面前,任何人都显得软弱无助、不堪一击。赵铎以前在游戏厅混的时候就认识放高利贷的人。那时候,他因为欠游戏厅的钱,也屡次动过借高利贷的念。但他是个聪明人,他听说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