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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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挑头拱,仅存的一只长牙不住挑开封锁通道的巨石,片刻间,已将积满秽物的通道清理出一线来。白象见通道四壁堆积的尘土已经松动,便全身拱了进去,它身形巨硕,力大无穷,竟将封闭的地道又生生挤开,一路低声吼啸着,向前而去。
这地道似乎本身就极为宽大,四壁本为金刚岩累成,白象挤开泥尘之后,正能勉强通过。仿佛这条通道本身就是千万年前,湿婆大神故意为它所设一般。
白象前进了一段,这数十年沉醉的时间必定让它的身体肥重了好多。先还容易,后来白象全身肥肉被牢牢挤住,粗厚的皮肤也被石壁磨得鲜血淋漓。白象虽为神兽,但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也忍不住哀哀呻吟。然而它依旧往前快速的挪动着,时不时止住动作,回望卓王孙,低眉俯首,呜咽有声,似在等待,有似在献媚。
任何人也想不到,这头巨象居然会对这个仇人如此恭顺,片刻之前,它还欲撕碎之而后快。
卓王孙径直走了进去。
白象继续在前边开路,它虽然疼痛难当,仍小心的用流血的身体将地面及四壁压平,生怕污泥会沾到卓王孙身上。白象并没有疯,相反,地宫里那痴蠢的目光早已消失,它的双眼变得灵澈无比,充满了由衷的大敬畏与大欢喜。似乎它面对的这个人,正是神佛的化身,是千万年它一直苦苦等候的主人。为了这个主人,粉身碎骨也无所惧,何况区区断齿之恨,剥肤之痛?
又向前行了几十米,白象突然止步,呼啸了一声,两只前蹄颤抖着跪下,头颅伏地,喉中隆隆不止。
卓王孙打燃了火折。
眼前是一张巨大的湿婆神象。
威严而悲悯的神抱着萨蒂的尸体,在宇宙中悲哀的旋舞着。神的面容在日月的同时辉映下,煌煌耀眼,让人无法看清。
故事,早已读过多次,然而,这副图中湿婆的法像不同于以往,那张悲伤而冷漠的脸脱离神魔怪诞张扬的姿态,看上去更像一个人。
这个人或许更像帝迦,或许更像他自己。卓王孙已不去再想。
白象伏地震颤着,久久不敢前进。
卓王孙看了一会,突然出手!那幅神象在他无形的掌风中化为片片暗黄的碎屑,纷扬落下。
神象背后,有暗暗幽光传来,看来,那里就是通道的尽头。
第十八章、湿婆之箭
卓王孙推开地道顶端的巨石。一道蓝光顿时投照下来,地道外边的乐胜伦宫,已是月色未央,仿佛这无尽的夜色,从天地初开时就盘踞于此。
他立身所在,正是大殿正中的浅池。四周帷幔低垂,池中温泉汩汩涌出,青烟袅袅,在大殿穹顶月色的衬托下,显得飘渺而空灵。
殿中四处彩幔飘飞,唯独没有人影。
如今,乐胜伦宫的主人又在何处?
突然,大殿穹顶下,巨大的彩幔颤动着向两边分开。一道月光透过帷幕的间隙,撒满大殿。
帝迦横抱着相思,缓缓从天阶上走下。
最亮的一抹月色化作点点微光,默默垂照在相思身上。她双目紧闭,似乎还没有从昏迷中苏醒,黑发在帝迦手臂上散开,向地面垂去,上面的隐隐水迹泛出晶莹的光泽,宛如披了一块长长的银纱。她身上的白裙凌乱不堪,徒劳的遮掩她半裸的身体。广袖不知何时已经碎如缨络,在夜风中轻轻扬起,露出她玉臂清辉。淡青的湖水,正和着冰凉的月光一起,从她纤细的指间点点滴落。
卓王孙站在大殿的另一端,一动不动。
月色无声无息的随着帝迦的身影,向大殿的正中移动。他到了天阶的底端,将相思轻轻放在莲花祭台上。
他看了她一眼,缓缓站起。一挥手,大殿中一声龙吟不绝,茫茫夜色顿时被一道金光凌空撕裂!
金色的湿婆之箭已经搭在弦上!
氤氲流转的光晕在箭尖散开,宛如夜幕中升起的一轮朝日,让人目眩神摇。而沉寂的夜空,也被这光华打破,仿佛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唤醒了大地的脉搏,天地万物、芸芸众生都被控制,被慑服,不得不颤栗在这沉沉杀意之下,随着弓弦的流光作虔诚的律动。
律动的后面,磅礴的毁灭之力正在急速汇聚。乐胜伦宫似乎都无法承受这天地改易,星辰灭绝的威力,无声震颤着。
帝迦引弓搭箭,隔着遥遥夜空,与卓王孙对峙着。他深红的眸子如炼狱妖莲,缓缓绽放。
他相信,眸中映出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觉悟为神的最后障碍。也许是机缘错乱,也许是神向众生开的一个玩笑。在一个时代,他们竟然同时得到了神赐的容貌,和足以睥睨众生的力量。然而,这些都是无用的,只有得到神女帕帆提的认可,才能最终摆脱俗尘的羁绊,亲证梵我同一的终极之理。
然而,帕帆提却更早的选择了卓王孙。一切不过是因为,因缘巧合,她竟出生在他的身边。
然而,帝迦并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他真能痛下杀手,再以灵魂转世之术,让帕帆提重新投身人间,将她自幼留在身边,朝夕相处十八年的时光,那么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故事了。只不过,他直到最后,也未能出手。
如今,办法只剩一个——用这陌生人的鲜血,洗尽帕帆提心中的无尽疑惑。在帝迦眼中,卓王孙僭越了凡人的命运,冒犯与亵渎女神的罪责,岂止万死莫赎!
杀戮的怒焰,在他双眸中燃烧不止。而他手中的弓弦,也渐渐张如满月。
卓王孙冷冷看着那张弓。传说中,能一箭洞穿三连城的神弓。在它的威严之下,没有人能不颤栗、敬畏。千万年以来,它还从来没有为凡人而张开过。
四周寂静无声。相思手中的水滴,透过指缝轻轻落下,宛如一盏来自天外的更漏。
一粒水珠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然后在紫色水晶莲台上碎为尘芥。就在这一瞬,帝迦手中的金箭,破空而出!
凌厉的金光在半空中砰然炸开,丝丝缕缕,张开一张耀眼的巨网,向四周的黑暗深处延展开去,寂寂夜色似乎也颤栗着、尖叫着,争相退避。瞬时,那本来只源出一点的金光不住旋转,扩张,宛如天河流沙,纷扬卷涌,似乎要将一切冲开,一直奔流到宇宙尽头!而那张无形的光之网也随之被抛入夜幕深处,越来越远,然而,就在极高之处,却陡然一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反压而下。一时间大殿内如狂飚卷过,流转光影无处不在,这一只小小的羽箭竟然化身千亿,撼天动地而来!
大殿轰然一震,仿佛天雷爆裂,嗡嗡之声回响不绝,空中万亿流光由金转赤,噼啪声中,不断爆散,宛如下了满天血红的暴雨。
卓王孙站在满天烟花的中心,身上青衫被狂风扬起,猎猎作响。他脸色凝重,这一箭之力,真可以说能与天地抗衡,如传说中末世之魔劫,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要将一切灭度。而山川、河流、天地、星辰,似都要在这一击中裂为齑粉!
卓王孙缓缓抬起手。
他淡青的袍袖突然凌风绽开,一道狂龙怒飙般的劲气排山倒海而出,它处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滞。空中一切力量都被凝聚在他这道坚如磐石的劲气之中,交涌翻滚,向满天箭影径直迎了上去,就算均天雷霆之威,也难撼动分毫。
这样强悍的两股力道若是碰在了一起,只怕整个乐胜伦宫都要坍塌!
帝迦的怒意已经不可遏止,出手便是将一切灭尽的杀气。这一箭何其强悍,没有人能从无数的箭影下躲开,卓王孙也不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全力硬接,至于后果如何,到底能将彼此、乃至乐胜伦宫,乃至整个雪峰毁灭到什么地步,已不是他们自己能够控制的。
突然两人之间光影一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横插了进来!
巨大的轰鸣声中,那头白象不知从何处飞身跃出,用巨硕的身体,向金箭上迎了上去。大殿中仿佛突然沉寂下来,不过片刻,空气中传出一声空洞之音,宛如垂死者最后的一声心跳,沉重而悲哀。
大团的鲜血宛如飞泉一样,从白象的体腔里喷涌而出。漫散的血腥之气,交揉着另人迷醉的暖香,在空中蓬然散开。白象一声长嘶,重如山岳的身体极力侧动,似乎想扭转金箭飞出的方向。然而仅仅片刻,它就已无法承受这一箭之力,和金箭一起向后急速飞去。
箭尖微微偏开。大殿中月色陡然一盛,照耀出一幅诡异的画面:耀眼的金光承负着一朵巨大白莲,在夜空中斜斜划开一条平平的裂口,撞向大殿一侧的高墙。
一瞬间,血花宛如拉开了一道妖红的彩练,又纷扬落地,顿时变成灰垩的色泽。
而那面雕绘着湿婆本生图的墙壁,在白象的撞击下轰然坍塌!
四周空气一震,阳光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乐胜伦宫外已经曙阳初升,辉煌的日晕之侧,层层云霞变幻不定,镏金熔紫。霞光下,是一尊湿婆神像。神像高十数丈,宛如山岳,此刻被朝阳披上一袭七彩战袍,四臂舒张,正舞于火焰与光环之中。神像三眼张开,分别注视过去、未来、现在,青石雕就的长发在身后的云霞中猎猎张开,栩栩如生。
没想到,这尊湿婆巨像就建在与乐胜伦宫一墙之隔的地方,已在这雪山环拱之中,舞蹈了千万年。神像最上方一双手臂里,一执弓,一握箭。弓箭皆为为石制,泛着淡青的光泽,箭尖高高扬起,似乎要刺破这绚丽霞彩,而阳光,正从弓弦张开的弧度中透出,化为无边光彩,覆满三界。群魔万兽、芸芸众生就匍匐在神的脚下,作永恒的膜拜。
……
帝迦谛视神象良久,缓缓阖上双目。另一支金箭在他手中的弓弦上,徐徐张开。
晨曦透过坍塌的宫墙,将乐胜伦宫内照得纤毫必现。
料峭的晨风将两人的长发扬起,两人的面孔同时沐浴在天地最初的光辉中,都隐隐带上了神性的光泽,泯灭了俗世的印记,变得毫无分别。四周绘满湿婆圣像的七彩帷幔不住翻卷,似乎整个时空都已错乱,在两人身旁飞速的旋转着。
飞旋的气流似乎在一瞬间,极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卓王孙的身形突然向上跃起数丈,在神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