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续红楼梦-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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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道:“你就坐木凳上写又何妨?”
贾政不听,且议论起来,贾政不信元妃已薨,道:“朝廷法规严明,无论何因,风藻宫主薨逝,必宜示朝野。那次春弥班师回朝,多少人亲见元妃版舆卤簿,难道眼见不为实,谣言倒可信?”
王夫人道:“那抱琴为何被画影图形,捉拿正法?”
贾政道:“那金钏投井,难道你不可活?”又道:“娘娘随圣上春弥期间,你我不是还都在梦里见到他么?他命我们早些退步抽身,我们梦醒了不就一起商议,府里该省的省,该裁的裁,放出一些丫头小厮仆妇,连赎身银子亦免了,又让贾敕带银子去祖茔,置薄田起寒舍,将私塾移到那里,以为子孙退步处。娘娘既还能给我们在梦里下谕旨,可见安好.怎能胡猜乱想?”
王夫人叹道:“如今思想起来,总觉得娘娘那话别有深意。咱们究竟如何就到这般地步?那忠顺王长史官提审我,是在风姐儿屋里搜出的单子,竟是宝玉的笔迹,单子上无抬头无落款,只记着大红状缎、蟒缎、上用纱、金项圈等,我如实招供,是我让送往义忠亲王处的礼。看来,两府败落,皆与那义忠亲王有关。”
贾政道:“胡说!圣旨何尝道及?”
王夫人道:“确实也怪。后来竟不再问我相关的事。但只是若娘娘还在,他如何不在圣上面前为我等求情?”
贾政道:“更是胡说!妃嫔岂能干政?你今日反常,已语涉朝政甚多,若再如此,我只能举报!”
那王夫人一辈子并不曾在贾政面前问过说过关于朝政的话,此系第一回,亦最后一回,喘嗽着道:“老爷莫急,我就此闭嘴。”
(文)那贾政写好奏状,遇到有当地小官去巡查,便恳求先递给巡边大员,再层层递达圣上,那些官员见他所写并无检举告发当地官员贪腐等语,皆是拳拳忠心的良策善计,又知其祖乃太上皇所宠信,竟未扣留,直达宫阙,那曾想圣上见到未读先怒,掷于案下,拍案道:“敢用手纸亵渎朝廷,其心甚毒!”立刻命令将贾政夫妇就地正法,所有经手传递的官员一律罢官。
(人)可叹那贾从周一片丹心奉主,却闹了个黑心歹毒的罪名,与其夫人身首异处于那蛮荒之地,被胡乱埋葬。
(书)贾氏一败涂地,难道就无阴阳旋转又侥幸富贵的?却也难说。按那年中秋,贾母领府中人在凸碧堂赏月,先有宝玉、贾兰各赋诗一首,后贾环技痒,也趁机作得一首,贾赦看了竟大为褒奖,以至认为是一大佳谶,道:“以后就这样作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却是为何?据石头所知,户部任贾环为养生堂主后,某年因皇太后元宵节亲到养生堂怜恤孤血,垂旷古之恩典,施万世之福德,贾环进颂诗一首,慈颜大悦,回宫后道与圣上,圣上对太上皇皇太后最是至孝至顺,便命将贾环履历报来,览后道:“其父虽诛,其祖乃开国功臣,其行事行文不似乃父,甚肖其祖,能令皇太后大展霁颜,尤为难得,着即将贾氏爵位恢复,由此子承袭,授以五等将军。”
(屋)那时神瑛已归天界,石头亦回青埂峰下,故难以确凿其事,姑存此待看官诸君考证,谅亦不致讶怪。
再说庆国公奉命详查老、小王爷诸事。就查出二十把稀世古扇并非甄家罪产,乃老忠顺王以圣上赏他甄家罪产为名,攫为已有。虽有一份赵姨娘的供词,但那赵姨娘当年在荣府地位卑贱,不足为据,而贾赦、贾琏两人皆直供不讳,道古扇是借助贾雨村枉判强霸,忠顺王取信赵姨娘而斥赦、琏攀扯他人,实在牵强。虽后来圣上亦将贾府罪产赏予忠顺王,那贾府强霸的古玩既然来历分明,苦主亦在,又曾找上门去,就该物归原主,岂有接续霸占的道理!庆国公将此事亦奏明圣上,龙颜大怒,即令抄检忠顺王府,又将忠顺王府浮财,尽悉赏与庆国公。庆国公为显示自己清廉,令管家带领清客造册时,将那些是王府强夺于民的物品,一一列出,限期发还。除那二十把古扇外,更发现王爷长期将优伶琪官禁锢府中,几箱国中最精致昂贵的戏衣,亦原为琪官所有。先命将古扇发还石呆子,只是找去时,那石呆子熬不过,已然死去,里长道埋于义地,那骗他的二十把假扇,石呆子噤气前自己一把火烧了,由是庆国公将忠顺王府里的二十把古扇呈献圣上,圣上见到甚是喜爱。那时詹光、程日兴等清客又帮着庆国公清点古玩珍宝,听说他们帮助冷子兴造假的扇子竟然已经进宫得圣上青睐,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原来贾府的清客里,借光、单聘仁、卜固修、程日兴后来都投靠到忠顺王府,只胡斯来投靠到了庆国公府。那时冷子兴听到老忠顺王死、小忠顺王倒的消息,带着周瑞的女儿又潜回北京,得知古扇事等来这样的结局,甚感欣慰。当年忠顺王为占有古扇,将他拘去时未录供词,因他的身份只是一古董行中贸易,无论扇子来历如何真假如何,按王法皆难牵人宁荣两府罪案。偏那贾府坍塌后,众仆妇牵去发卖,庆国公府买下了周瑞、兴儿两窝,那冷子兴两口找到庆国公府后门,进去寻到了周瑞夫妇及儿子儿媳妇并孙儿孙女,那时周瑞在庆国公府喂马,儿子在轿房抬轿,周瑞家的与儿媳妇在浆洗房,境况大不如前,然周瑞家的犹有心气,道:“我们如雪压的麦苗儿,熬过背晦,还要拔节长穗儿,灌浆结籽儿,难道就这么憋屈下去不成?”道头两天有机会见到管事媳妇,插几句话进去,不唯没招骂,还让那管事媳妇刮目相看,指不定那天就提拔去帮着张罗迎送堂客的事由儿!一家人又得团聚,自然喜出望外。便是从周瑞那里,知道胡斯来在庆国公府里鬼混,一日,联络上胡斯来,又通过胡斯来,将詹光等四人约到饭庄,冷子兴作东,边吃边喝,先胡乱逗趣,待众人尚未酒醉,冷子兴忽道:“犯什么罪也别犯欺君之罪!”
那詹光、程日兴便知是在点他们穴,二位即刻给冷子兴敬酒道:“莫说不能欺君,国公爷也不能欺啊!”冷子兴便彻底放下心来,自己手里那二十把真古扇,从此可以永保太平了!胡斯来又将冷子兴早疏通好的话趁便道出:“几位在忠顺府里甚为辛苦,我因在国公府离不开,你们无妨将冷三爷推荐给国公爷,请他去帮忙鉴定那边王爷所藏文玩的真假贵贱。”
卜固修问他:“你为何不径向国公爷推荐?”
胡斯来道:“我也推荐,只是独木难成林,你们几个众口一辞,国公爷就更知冷三爷在古董行的分量了!”
冷子兴奉召去忠顺王府帮助检阅归到庆国公名下的那些文玩,在门口正看见蒋玉菡和袭人从府里出来,门外已有两辆车等着,冷、蒋原来认识,互相招呼,冷子兴问那里去?蒋玉菡道:“国公爷开恩,放出我们,连戏箱亦发还,我们且去东郊紫檀堡住。”
那傅秋芳因其子死状奇惨,惊怖发狂,然犹认得仇人艳荷,在锦衣军进府抄检时,未待他们冲进后院,就趁艳荷不备,从其身后将其紧紧搂定,一起从妆楼上倒栽而下,双双死亡。那小忠顺王还想将此事说成是他们效绿珠殉主,求庆国公向圣上美言,以证明他是被人陷害。
庆国公道:“经仔细查验,那傅秋芳狠狠咬着那艳荷后脖子,又据小世子烫死那日在场的丫头口供,小世子分明是艳荷害死,你本人亦向察院举报,傅秋芳分明是疯狂报仇,何来绿珠之说?”便将那小忠顺王种种报上去,圣上道:“对老太妃、太妃皆大不孝,勿论其他,仅丧尽孝道一条,就罪该万死!”命将其绞立决。
府中其他人员并仆妇,皆登记造册,亦或打、或杀、或卖。头年忠顺王施于贾府的种种,又轮到庆国公来施于忠顺王府。那忠顺府长史官原来审问贾府的人神气活现,如今又被庆国公手下当作阶下囚羞辱。那时有人窃议,塌台的毕竟是王爷,来收拾他们的毕竟只是公爵,此话传到圣上耳里,圣上也不追究,立刻宣旨封庆国公为庆顺王,那窃议的人倒成全了庆国公。
那二十把古扇事,终于令贾雨村仕途终结,被枷号示众,削官永不叙用。在鼓楼前枷号时,偏冷子兴路过,递眼色表示爱莫能助。那贾雨村早知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冷子兴在贾府事发前算是为他筹划过避祸计策,后来也确曾令他有惊无险,如今雨村虽知冷子兴造假扇之事,正如那詹光、程日兴一样,纵是揭发出来,圣上大怒后,将冷子兴正法,自己也得赔进去。而冷三郎竞能过海瞒天,独享那二十把古扇!自己本来堪称奸雄,亦一着错满盘输,那冷子兴真乃奸杰,竟能绝处逢生,将棋眼在乱盘上作活!站在那里扛枷带锁,雨村心内喟叹不已。
那雨村与小仇都尉对袁野喋血案的胡乱结案,自是被庆顺王戳破,小仇都尉亦被罢官。再加上官场积怨爆发,又牵出通判傅试、赖尚荣等,皆罢官问罪,惩罚不等。那孙绍祖因调戏艳荷事败露早被老忠顺王搬倒治罪,此时就想翻案,谁知又有同僚告发他别的劣行,庆顺王甚为厌恶,不仅未能翻案,倒罪加一等。
忠顺府的垮塌,殃及平民。那日忽有衙役来传金荣,将金荣带到察院,却是庆顺王亲与审问,先问为何向忠顺王递那控告宝玉写反诗的状子?又为何通过察院向忠顺王递那控告《芙蓉诔》的状子?道现已查明,老王爷船队被烧,与他放言谁拿成窑瓷去求情,他可将《芙蓉诔》罪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关。金荣慌得语不成句。
庆顺王道:“贾宝玉那些诗文我皆已看过,不过是儿女私情、无病呻吟,你竟从中剖析出忤逆圣上之意,可见你心中本有那忤逆之想,故此才借他人之句,泄自己心中之毒!与其说那贾宝玉写的是反诗反文,莫若说你那状子才是亵渎圣上之污言罪语!”不待金荣答辩,便惊堂木一拍:“收监!再审定谳!”
金荣原只是报私仇,未曾想搬起石头反砸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