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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刘心武续红楼梦-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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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道:“凤姐姐,我没有病,倒是让一群群的病人给围住了!凤姐姐,你病得轻,你能明白,一定要护着彩明他们,他们是好人,应该有好报!”

王熙风正叹息,院子里响起好吓人的吆喝声,命各归各位,忙告辞出去。刚出屋就被喝斥:“乱蹿什么?再这么乱蹿,先打断腿再问!”

王熙风忙慌慌跑回粉油影壁后的小院。贾琏、平二奶奶一齐问他怎么那么久才回来,跟宝二爷说些个什么?他也无法重复宝玉那些话,谁能听懂?只道:“怎的这管制不见解除,倒又紧起来凶起来了?”

贾琏道:“我原估摸着东府珍大哥纵不过来,珍大嫂子总会过来,谁知一天不见影儿,我要过去,到大门口又不许,难道他们不知道咱们娘娘又得宠了吗?”

平二奶奶道:“娘娘自然总牵挂我们,既然顺利回朝,总会派个小太监来下达谕旨的,就是随便赏几只这次猎得的野兔,也够咱们提气的,竟毫无动静,那看守们却又虎啸狼嚎起来!”

门外又传来厉声禁行号令,因那周瑞家的不懂事,自恃主子家在宫里的娘娘复又得宠,走动中不服号令,酸言酸语了几句,就被揪过去先一顿皮鞭,不禁惨叫,院里巧姐听见唬得大哭,王熙凤赶忙过去抱住,握住嘴哄劝。

当晚,大明宫掌宫内相来下旨,令贾雨村会同五城兵马司裘良缉拿叛贼,发下画影图形,乃是冯紫英,陈也俊、抱琴三人。雨村接旨后即刻部署,亲率部下严守城门、各处搜寻。雨村本想上拜访那粤海邬将军,探些虚实,又怕反惹出麻烦。他越想趣觉奇诡。那仇都尉为何来的马队走尽亦不见踪影?夏太监呢?那冯紫英、陈也俊被认定叛贼不算离奇,那韩琦、卫若兰与他们两个合起来素有“京城四大公子”之称,四人一贯同气相求、互为呼应,冯、陈既反,韩、卫能袖手旁观么?怎么又不通缉韩、卫二位?最最诡谲的是竟然通缉那随元妃进宫的抱琴,抱琴若是叛贼,则元春岂能是忠臣?这些人的忠奸死活倒还其次,自己究竟能否无事,那香串怎的又到圣上手中,且又当众赐予北静王,自己捉放秦显夫妇之事,究竟败露了没有?应无败露吧,否则,这通缉判贼的事岂能还交自己办理?如此翻来覆去算计,惶惶然魂不守舍。

且说那柳湘莲等在江南山寨,数日后与逃亡彼处的冯紫英、陈也俊并抱琴相见。大家坐在一处,悲愤交加。柳湘莲问起情况,紫英、也俊皆不愿细说。紫英跺脚懊悔:“虎兕最后一搏,竟功亏一篑!此次再不是大不幸中大幸,实乃大大不幸!一箭封喉未遂愿,他们躲到那智通寺里,仇琛、邬维率众在寺外护卫。我们与韩琦兄、若兰兄、倪二兄等奋力冲撞,若兰兄将那仇琛射杀马下,那邬维竟临阵逃脱,他们所率人马惊慌四奔,我们遂撞进寺门,直逼他们躲藏的正殿……”

湘莲道:“这不是马到成功了么?”

也俊叹口气道:“那时断后的张太医冲到最前,道长安守备袁野的援兵已到,已涌入铁网山樯林,那邬维见援兵到,又折返来厮杀,张太医命紫英、若兰、倪二回头迎战,带着韩琦和我直撞开殿门……”

湘莲道:“为何不利落收拾那于太上皇不孝、于手足不义者?”

紫英道:“你须知道我们早商议好,若能一箭封喉,平安撤离,则火速返京,迎那脱却月形的正日登基,则天地霁颜、万民欢腾,太上皇亦无忧矣!若虎兕相持,那边援军迅至,我们倒是还留着他的好,因我们若将他草率杀掉,不及回京布局,他们的兵将倒先有一支回京,则京中必有篡位者坐收渔利,甚至危及太上皇、皇太后,岂不社稷不幸?”

湘莲道:“你们这些算计,我倒能懂,却不以为妙。那么,你们不收拾人家,人家就不收拾你们么?”

也俊道:“正是如此,当时我们掌控殿前,那些龙禁尉没死没逃的,皆被我们刀逼跪下,张太医便与那人交易。我听那人厉声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反叛?’张太医道:‘我乃太医张友土,来处你自知免问。’那人斥道:‘咄!我太医院中无有你这一号!’张太医道:‘只怕我后日就不止是太医院正堂!’那人道:‘好笑!你主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张太医就将那香串掷到他怀里,哈哈笑道:且看这是什么?想想来自何处?’那人一时声噎……”

薛蝌一旁听不明白,因问道:“那香串是怎么回事儿?”

紫英因道:“此乃张太医设下的离间之计。那香串本是他赐给北静王的,上面有记号。将那香串给他,令他感到众叛亲离。因朝中众人皆知,北静王是最无宝座之想的面团团人物。倘若连他亦与我们暗中通气,那可见人心思变,他是四面楚歌了。”

也俊接着讲那天情形:“那人强作镇定,道:‘我早安排勤王之师,有没有你们来,他们都要到的,估摸此刻已经上山,你们是难完身而退的了,你们若跟我鱼撕网破,则社稷怕也落不到你们主子手里,那火巾取栗的,怕比我还令你们厌恶!你们听着,那勤王兵到,我可免你们一死,让开条路,任你们逃遁,且绝不通缉。’张太医就道:‘不必废话!你且将那贾元春交出!’那人见并不动他,只索贾元春,口气倒变了,像松了口气,又故意呵呵笑了两声,道:‘这刁妇手携腊油冻佛手,分明是想趁我睡熟时加害于我,早该正法!’便朝里面断喝一声:‘赐他缢死,扔了出去’没几时,遂见那夏太监将贾元春扯着头发扔了出来,颈上犹缠着汗巾。此时寺门外阵阵呐喊声近,张太医一刀伸去将探出门外的夏太监砍成两截,又将那贾元春拦腰一举,扔到马上,我也急速上马,亦挟持一人,随他冲出寺门,与那些涌上来的援兵厮杀,昏天黑地,血光四溅,终于冲出重围,也不回那卫家圃,往早计划好的隐蔽处而去,到那里,才发现韩琦、倪二皆冲散了,张太医检查了女尸,确是贾元春无疑。啐道:‘你告发秦可卿,换取宠信富贵,毕竟一报还一报,也有今天!我见了有所不忍。”

紫英道:“他罪有应得,我们此次大功虽未告成,有他偿命,亦是快事!只是若兰竟气息衰微,张太医给他止血施治,亦不能挽回,竟在我怀里升天了。我从他怀里掏出金麒麟来,搁到自己怀里,今后若能见到宝玉,要交给他。”

湘莲遂问那一旁的抱琴:“也俊兄拦腰扔到马上带走的,就是你了。你是怎么跑出殿门的?”

那抱琴犹惊魂未定,宝琴递他安魂汤,他呷了两口,小螺又为他捶肩。众人皆望着抱琴,他泪流满面,慢慢言道:“外面嘈杂声起,我已知道不妙。那夏老爷平时对娘娘慈眉善眼、百依百顺,圣上喝令缢死娘娘,他竟立马凶神恶煞,解下娘娘汗巾就往脖子上套,还喝令我与他一起各拽一头,我吓得跌倒在地,他就命小太监与他一起用力勒绞,那娘娘就在我眼前让他们生生的给勒毙了!我还没回过神,又见那夏老爷抓着娘娘发将他抛出殿外,也是娘娘身子重,他用力过猛,自己露出,就被外面一刀斩断……”

宝琴因问:“那你是怎么跑到殿外的呢?”

抱琴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如今想起来还在血光梦魇里。若非这位陈公子将我提到马上,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陈也俊道:“人在急难中,谁不想活命?逃离血光,不教自会。想是你那时急切里不顾一切,胡乱逃遁。竟逃至我刀口之下。算你运气.我们起事前商议好的,张太医一再嘱咐,若得便,无论那个太监、宫女,俘获一个带回也好,可从中得知种种机密,所以我没挥刀将你如夏太监那样斩作两截,还把你一直救到这里。”

抱琴道:“我并不谢你。你知我为何随娘娘尸体奔出?细想起来,我这一辈子,打小随他,随惯了,他去那里,我就去那里,故他那般惨死,我也随他,你们将我也杀了,倒是我的造化。”

宝琴道:“说那里话。这些天你来到这里,我跟你说了多少知心话,如今你该明白,秦可卿也罢,元春姐也罢,都是红颜薄命。他们这此男子汉,要举义旗正社稷,且由他们去。他们自有道理,只是咱们女流,不必栓在他们那战马上,总还该惜自己这条命才是”因问:“那元妃娘娘不是甚得宠爱么?怎么说舍就舍,说缢死就缢死?还有那腊油冻佛手,怎么会说成是凶器呢?”

抱琴喘息一阵,接着道:“那圣上与元妃娘娘,按说感情甚笃。你们应是知道的,元妃娘娘初选为女史入宫时,我随他是派在义忠亲王那里的,那时义忠亲王已然坏了事,然太上皇犹嘱咐要丰其衣食、葆其舒适,宫中女史,并我等宫女,谁敢懈怠?元妃娘娘,那时还不是娘娘,且如此说,顺嘴,带着我,都还不是服侍亲王、王妃,是分去服侍他的嫡子,太上皇之嫡孙,在那里好多年,后来又再分到东宫,甚得喜爱,东宫登基,他见圣上尽弃前嫌,亲亲睦族,方报知圣上,二十年来辨那秦可卿是谁,终于水落石出。圣上令那秦可卿自尽,允宁府大办丧事,且令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鸣锣张伞亲去上祭,一时轰动京城,不知底里的惊叹宁府一重孙媳妇丧事能如此隆重,知底里的知圣上意在既往不咎,从此合族亲睦,天下太平,纷纷出动,听说光路祭的席棚就搭得有几里之上、圣上觉得元妃娘娘既深明大义,又能乞求赦免家族前衍,实在是忠孝两全,故才选凤藻宫,加封贤德妃,六宫恩爱,渐集一身。娘娘也真争气,榴花盛开,子粒渐次饱满。不曾想圣上还要跟他亲近,竟把一个成型的男胎,压得流出。那以后娘娘甚是惶恐。记得去年七夕,娘娘在宫中乞巧,命我将一枚九孔银针抛入铜盆中,月光下看那影子,他看得仔细,又让我看,令我如实道出吉凶,我见那针影粗壮,喜的不行,对他言道,分明是又要怀上胖小子的吉兆,他听了亦喜上眉梢,按说我说到这里也就罢了,偏那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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