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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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诏:“公车府谤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横议,投谤木函;若有功劳才器冤沉莫达,投肺石函。”
上身服浣濯之衣,常膳唯以菜蔬。每简长吏,务选廉平,皆召见于前,勖以政道。擢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鬷为晋安太守,二人皆以廉洁著称。溉,彦之曾孙也。又著令;“小县令有能,迁大县,大县有能,迁二千石。”以山阴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东海何远为宣城太守。由是廉能莫不知劝。
鲁阳蛮围魏湖阳,抚军将军李崇将兵击破之,斩鲁北燕;徙万馀户于幽、并诸州及六镇,寻叛南走,所在追讨,比及河,杀之皆尽。
闰月,丁巳,魏顿丘匡公穆亮卒。
齐东昏侯嬖臣孙文明等,虽经赦令,犹不自安。五月,乙亥夜,帅其徒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入南、北掖门作乱。烧神虎门、总章观,入卫尉府,杀卫尉洮阳愍侯张弘策。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内,以宿卫兵拒之,不能却。上戎服御前殿,曰:“贼夜来,是其众少,晓则走矣。”命击五鼓。领军将军王茂、骁骑将军张惠绍闻难,引兵赴救,盗乃散走;讨捕,悉诛之。
江州刺史陈伯之,目不识书,得文牒辞讼,惟作大诺而已。有事,典签传口语,与夺决于主者。豫章人邓缮、永兴人戴永忠有旧恩于伯之,伯之以缮为别驾,永忠为记室参军。河南褚緭居建康,素薄行,仕宦不得志,频造尚书范云,云不礼之。緭怒,私谓所亲曰:“建武以后,草泽下族悉化成贵人,吾何罪而见弃!今天下草创,饥馑不已,丧乱未可知。陈全之拥强兵在江州,非主上旧臣,有自疑之意;且荧惑守南斗,讵非为我出邪!今者一行事若无成,入魏不失作河南郡守。”遂投伯之,大见亲狎。伯之又以乡人朱龙符为长流参军,并乘伯之愚暗,恣为奸利。
上闻之,使陈虎牙私戒伯之,又遣人代邓缮为别驾。伯之并不受命,表云:“龙符骁勇,邓缮有绩效;台所遣别驾,请以为治中。”缮于是日夜说伯之云:“台家府藏空竭,复无器仗,三仓无米,东境饥流,此万世一时也,机不可失!”緭、永忠等共赞成之。伯之谓缮:“今启卿,若复不得,即与卿共反。”上敕伯之以部内一郡处缮,于是伯之集府州僚佐谓曰:“奉齐建安王教,帅江北义勇十万,已次六合,见使以江州见力运粮速下。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报。”即命纂严,使緭诈为萧宝寅书以示僚佐,于听事前为坛,歃血共盟。
緭说伯之曰:“今举大事,宜引众望。长史程元冲,不与人同心;临川内史王观,僧虔之孙,人身不恶,可召为长史以代元冲。”伯之从之,仍以緭为寻阳太守,永忠为辅义将军,龙符为豫州刺史。观不应命。豫章太守郑伯伦起郡兵拒守。程元冲既失职,于家合帅数百人,乘伯之无备,突入至听事前;伯之自出格斗,元冲不胜,逃入庐山。伯之密遣信报虎牙兄弟,皆逃奔盱眙。
戊子,诏以领军将军王茂为征南将军、江州刺史,帅众讨之。
魏扬州小岘戍主党法宗袭大岘戍,破之,虏龙骧将军邾菩萨。
陈伯之闻王茂来,谓褚緭等曰:“王观既不就命,郑伯伦又不肯从,便应空手受困。今先平豫章,开通南路,多发丁力,益运资粮,然后席卷北向,以扑饥疲之众,不忧不济。”六月,留乡人唐盖人守城,引兵趣豫章,攻伯伦,不能下。王茂军至,伯之表里受敌,遂败走,间道渡江,与虎牙等及褚緭俱奔魏。
上遣左右陈建孙送刘季连子弟三人入蜀,使谕旨慰劳。季连受命,饬还装,益州刺史邓元起始得之官。
初,季连为南郡太守,不礼于元起。都录朱道琛有罪,季连欲杀之,逃匿得免。至是,道琛为元起典签,说元起曰:“益州乱离已久,公私虚耗。刘益州临归,岂办远遣迎侯!道琛请先使检校,缘路奉迎,不然,万里资粮,未易可得。”元起许之。道琛既至,言语不恭,又历造府州人士,见器物,辄夺之,有不获者,语曰:“会当属人,何须苦惜!”于是军府大惧,谓元起至必诛季连,祸及党与,竞言之于季连。季连亦以为然,且惧昔之不礼于元起,乃召兵算之,有精甲十万,叹曰:“据天险之地,握此强兵,进可以匡社稷,退不失作刘备,舍此安之?”遂召佐史,矫称齐宣德太后令,聚兵复反,收朱道琛,杀之。召巴西太守朱士略及涪令李膺,并不受命。是月,元起至巴西,士略开门纳之。
先是,蜀民多逃亡,闻元起至,争出投附,皆称起义兵应朝廷,军士新故三万馀人。元起在道久,粮食乏绝,或说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诈疾,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民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民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何必起疾可以济师!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帅富民上军资米,得三万斛。
秋,八月,丁未,命尚书删定郎济阳蔡法度损益王植之集注旧律,为《梁律》,仍命与尚书令王亮、侍中王莹、尚书仆射沈约、吏部尚书范云等九人同议定。
上素善钟律,欲厘正雅乐,乃自制四器,名之为“通”。每通施三弦,黄钟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应钟弦用一百四十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差强,中间十律,以是为差。因以通声转推月气,悉无差违,而还得相中。又制十二笛,黄钟笛长三尺八寸,应钟笛长二尺三寸,中间十律以是为差,以写通声,饮古钟玉律,并皆不差。于是被以八音,施以七声,莫不和韵。先是,宫悬止有四镈钟,杂以编钟、编磬、衡钟凡十六虡。上始命设十二轳钟,各有编种、编磬,凡三十六虡,而去衡钟,四隅植建鼓。
魏高祖之前,前太傅平阳公丕自晋阳来赴,遂留洛阳。丕年八十馀,历事六世,位极公辅,而还为庶人。魏主以其宗室耆旧,矜而礼之。乙卯,以丕为三老。
魏扬州刺史任城王澄表请攻钟离,魏主使羽林监敦煌范绍诣寿阳,共量进止。澄曰:“当用兵十万,往来百日,乞朝廷速办粮仗。”绍曰:“今秋已向末,方欲调发,兵仗可集,粮何由致!有兵无粮,何以克敌!”澄沉思良久,曰:“实如卿言”。乃止。
九月,丁巳,魏主如鄴。冬,十月,庚子,还至怀。与宗室近侍射远,帝射三百五十馀步,群臣刻铭以美之。甲辰,还洛阳。
十一月,己未,立小庙以祭太祖之母,每祭太庙毕,以一太牢祭之。
甲子,立皇子统为太子。
魏洛阳宫室始成。
十二月,将军张嚣之侵魏淮南,取木陵戍;魏任城王澄遣辅国将军成兴击之,甲辰,嚣之败走,魏复取木陵。
刘季连遣其将李奉伯等拒邓元起,元起与战,互有胜负。久之,奉伯等败,还成都,元起进屯西平。季连驱略居民,闭城固守。元起进屯蒋桥,去成都二十里,留辎重于郫。奉伯等间道袭郫,陷之,军备尽没。元起舍郫,径围州城;城局参军江希之谋以城降,不克而死。
魏陈留公主寡居,仆射高肇、秦州刺史张彝皆欲尚之,公主许彝而不许肇。肇怒,谮彝于魏主,彝坐沉废累年。
是岁,江东大旱,米斗五千,民多饿死。
高祖武皇帝一天监二年(癸未,公元五零三年)
春,正月,乙卯,以尚书仆射沈约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范云为右仆射,尚书令王亮为左光禄大夫。丙辰,亮坐正旦诈疾不登殿,削爵,废为庶人。
乙亥,魏主耕籍田。
魏梁州氐杨会叛,行梁州事杨椿等讨之。
成都城中食尽,升米三千,人相食。刘季连食粥累月,计无所出。上遣主书赵景悦宣诏受季连降,季连肉袒请罪。邓元起迁季连于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礼。季连谢曰:“早知如此,岂有前日之事!”郫城亦降。元起诛李奉伯等,送季连诣建康。
初,元起在道,惧事不集,无以为赏,士之至者皆许以辟命,于是受别驾、治中檄者将二千人。
季连至建康,入东掖门,数步一稽颡,以至上前。上笑曰:“卿欲慕刘备,而曾不及公孙述,岂无卧龙之臣邪!”赦为庶人。
三月,己巳,魏皇后蚕于北郊。
庚辰,魏扬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长风戍主奇道显入寇,取阴山、白稾二戍。
萧宝寅伏于魏阙之下,请兵伐梁,虽暴风大雨,终不暂移;会陈伯之降魏,亦请兵自效。魏主乃引八坐、门下入定议。夏,四月,癸未朔,以宝寅为都督东扬等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丹阳公、齐王,礼赐甚厚,配兵一万,令屯东城;以伯之为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屯阳石,俟秋冬大举。宝寅明当拜命,自夜恸哭至晨。魏人又听宝寅募四方壮勇,得数千人,以颜文智、华文荣等六人皆为将军、军主。宝寅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尝嬉笑。
癸卯,蔡法度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诏班行之。
五月,丁巳,霄城文侯范云卒。云尽心事上,知无不为,临繁处剧,精力过人。及卒,众谓沈约宜当枢管,上以约轻易,不如尚书左丞徐勉,乃以勉及右卫将军汝南周舍同参国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简过之,两人俱称贤相,常留省内,罕得休下。勉或时还宅,群犬惊吠;每有表奏,辄焚其稿。舍预机密二十馀年,未尝离左右,国史、诏诰、仪体、法律、军旅谋谟皆掌之。与人言谑,终日不绝,而竟不漏泄机事,众尤服之。
壬申,断诸郡县献奉二宫,惟诸州及会稽许贡任士,若非地产,亦不得贡。
甲戌,魏扬椿等大破叛氐,斩首数千级。
六月,壬午朔,魏立皇弟悦为汝南王。
魏扬州刺史任城王澄表称:“萧衍频断东关,欲令漅湖泛溢以灌淮南诸戍。吴、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将非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