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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警世通言-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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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黄,翻大海,搅长江,四海龙王同缩颈。雷轰轰,电闪闪,飞的是沙,走的是石,直恁的满眼尘霾春起早;云惨惨,雾腾腾,折也乔林,不也古木,说甚么前村灯火夜眠迟,忽喇喇前呼后叫,左奔右突,就是九重龙楼凤阁,也教他万瓦齐飞;吉都都横冲直撞,乱卷斜拖,即如千丈虎狼穴,难道是一毛不拔?

  纵宗生之大志,不敢谓其乘之而浪破千层;虽列子之泠然,吾未见其御之而旬有五日。正是:

  万里尘沙阴晦暝,几家门户响敲推。

  多情折尽章台柳,底事掀开社屋茅?

  真个好一阵大风也!真君按剑在手,叱曰:“风伯等神,好将此风息了!”须臾之间,那风寂然不动。谁知那些孽怪,又弄出一番大雨来:则见:石燕飞翔,商羊鼓舞。滂沱的云中泻下,就似倾盆;忽喇的空里注来,岂因救旱。逼逼剥剥,打过那园林焦叶,东一片,西一片,翠色阑珊;淋淋筛筛,滴得那池沼荷花,上一瓣,下一瓣,红妆零乱,沟面洪盈,倏忽间漂去高凤庭前麦;檐头长溜,须臾里洗却周武郊外兵。这不是鞭将蜥蜴,碧天上祈祷下的甘霖;这却是驱起鲸鲵,沧海中喷将来的唾沫。正是:

  茅屋人家烟火冷,梨花庭院梦魂惊。

  渠添浊水通鱼入,地秀苍苔滞鹤行。

  真个好一阵大雨也!真君又按剑叱曰:“雨师等神,好将此雨止了!”那雨一霎时间半点儿也没了。真君乃大显法力,奔往长蛇精阵中,将两口宝剑挥起,把长蛇精挥为两段。那伙蛟党,见斩了蛇精,各自逃生。真君赶上,一概诛灭。迳往群蛟之所,寻取孽龙。

  那孽龙闻得斩了蛇精,伤了许多党类,心里那肯干休!就呼集一党蛟精,约有千百之众,人多口多,骂着真君:“骚道,野道,你不合这等上门欺负人!”于是呼风的呼风,唤雨的唤雨,作雾的作雾,兴云的兴云,攫烟的攫烟,弄火的弄火,一齐奔向前来。真君将两口宝剑,左砍右斫,那蛟党多了,怎生收伏得尽?况真君此时未传得谌母飞腾之法,只是个陆地神仙。那孽龙到会变化,冲上云霄,就变成一个大鹰儿。真个:

  爪似铜钉快利,嘴似铁钻坚刚。

  展开双翅欲飞扬,好似大鹏模样。

  云里叫时声大,林端立处头昂。

  纷纷鸟雀尽潜藏,那个飞禽敢挡。

  只见那鹰儿在半空展翅,忽喇地扑将下来,到把真君脸上挝了一下,挝得血流满面。真君忙挥剑斩时,那鹰又飞在半空中去了。真君没奈何,只得转回家中。那些蛟党见伤得性命多了,亦各自收阵回去。

  却说真君见孽龙神通广大,敬来吴君处相访,求其破蛟之策。吴君曰:“孽龙久为民害,小老素有剪除之心。但恨道法未高,莫能取胜。汝今既擒蛟党,孽龙必然忿怒,愈加残害,江南休矣!”真君曰:“如此奈何?”吴君曰:“我近日闻得镇江府丹阳县,地名黄堂,有一女真谌母,深通道术。吾与汝同往师之,叩其妙道,然后除此妖物,未为晚也。”真君闻言大喜,遂整行囊与吴君共往黄堂,谒见谌母。谌母曰:“二公何人?到此有何见谕?”真君曰:“弟子许逊、吴猛。今因江南有一孽龙精,大为民害,吾二人有心殄灭,奈法术殊欠。久闻尊母道传无极,法演先天,迳来恳求,望指示仙诀,实乃平生之至愿也。”言讫,拜伏于地。谌母曰:“二公请起,听吾言之:君等乃夙禀奇骨,名在天府。昔者孝悌王自上清下降山东曲阜县兰公之家,谓兰公曰:‘后世晋代当出一神仙,姓许名逊,传吾至道,是为众仙之长。’遂留下金丹宝鉴、铜符铁券,并飞步斩邪之法,传与兰公。复令兰公传我,兰公又使我收掌,以待汝等,积有四百余年矣。子今既来,吾当传授于汝。”于是选择吉日,依科设仪,付出铜符铁券、金丹宝鉴,并正一斩邪之法,三五飞腾之术,及诸灵章秘诀,并各样符篆,悉以传诸许君。今净明法、五雷法之类,皆谌母所传也。谌母又谓吴君曰:“君昔者以神方为许君之师。今孝悌王之道,唯许君得传,汝当退而反师之也。”

  真君传道已毕,将欲辞归。心中暗想:“今幸得闻谌母之教,每岁必当谒拜,以尽弟子之礼。”此意未形于言,谌母已先知矣,乃对真君曰:“我今还帝乡,子不必再来谒也。”乃取香茅一根,望南而掷,其茅随风飘然。谌母谓真君曰:“子于所居之南数十里,看香茅落于何处,其处立吾庙宇,每岁逢秋,一至吾庙足矣。”谌母言罢,空中忽有龙车凤辇来迎,谌母即凌空而去。其时吴、许二君望空拜送,即还本部。遂往寻飞茆之迹,行至西山之南四十里,觅得香茅,已丛生茂盛,二君遂于此地建立祠宇,亦以黄堂名之。令匠人塑谌母宝像,严奉香火,期以八月初三日必往朝谒。即今崇真观是也,朝谒之礼犹在。真君亦于黄堂立坛,悉依谌母之言,将此道法传授吴君。吴君反拜真君为师。自此二人始有飞腾变化之术。

  回至小江,寓客店,主人宋氏见方外高人,不索酒钱,厚具相待。二君感其恭敬,遂求笔墨画一松树于其壁上而去。自二君去后,其松青郁如生,风动则其枝摇摇,月来则其彩淡淡,露下则其色湿湿,往来观者,日以千计。去则皆留钱谢之,宋氏遂至巨富。后江涨堤溃,店屋俱漂,惟松壁不坏。

  却说孽龙精被真君斩其族类,心甚怒,又闻吴君同真君往黄堂学法,于是命蛟党先入吴君所居地方,残害生民,为灾降祸。真君回至西宁,闻蛟孽腥风袭人,责备社伯:“汝为一县鬼神之主,如何纵容他为害?”社伯答曰:“妖物神通广大,非小神能制。”再三谢罪。忽孽龙精见真君至,统集蛟党,涌起十数丈水头。那水波涛泛涨,怎见得好狠?

  只听得潺潺声振谷,又见那滔滔势漫天。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千丈波高浸道路,万层涛激泛山岩。冷冷如漱玉,滚滚似鸣弦。触石沧沧喷碎玉,回湍渺渺漩涡圆。低低凸凸随流荡,大势弥漫上下连。

  真君见了这等大水,恐损坏了居民屋宇田禾,急将手中宝剑,望空书符一道,叫道:“水伯,急急收水!”水伯收得水迟,真君大怒。水伯道:“常言泼水难收,且从容些!”真君欲责水伯,水伯大惧,须臾间将水收了,依旧是平洋陆地。

  真君提着宝剑径斩孽龙,那孽龙变作一个巡海夜叉,持枪相迎。这一场好杀:真君剑砍,妖怪枪迎。剑砍霜光喷烈火,枪迎锐气迸愁云。一个是洋子江生成的恶怪,一个是灵霄殿差下的仙真。那一个扬威耀武欺天律,这一个御暴除灾转法轮。真仙使法身驱雾,魔怪争强浪滚尘。两家努力争功绩,皆为洪都百万民。

  那些蛟党见孽龙与真君正杀得英雄,一齐前来助战。忽然弄出一阵怪沙来,要把真君眼目蒙蔽,只见:似雾如烟初散漫,纷纷蔼蔼下天涯。白茫茫到处难开眼,昏暗暗飞时找路差。打柴的樵子失了伴,采药的仙童不见家。细细轻飘如麦面,粗粗翻覆似芝麻。世间朦胧山顶暗,长空迷没太阳遮。不比尘嚣随骏马,难言轻软衬香车。此沙本是无情物,登时刮得眼生花。

  此时飞沙大作,那蛟党一齐呐喊。真君呵了仙气一口,化作一阵雄风,将沙刮转。吴君在高阜之上,观看妖孽更有许大神通,于是运取掌心蛮雷,望空打去。虽风云雷雨,乃蛟龙所喜的,但此系吴君法雷,专打妖怪,则见:运之掌上,震之云间,虺虺虩虩可畏,轰轰划划初闻。烧起谢仙之火烈,推转阿香之车轮。音赫赫,就似撞八荒之鼓,音闻天地;声赫赫,又如放九边之炮,响振军屯。使刘先主失了双箸,教蔡元中绕遍孤坟。闻之不及掩耳,当之谁不销魂。真个天仙手上威灵振,蛟魅胸中心胆倾!

  那些群孽,闻得这个法雷,惊天动地之声,倒海震山之怒,唬得魂不附体。更见那真君两口宝剑,寒光闪闪,杀气腾腾,孽龙当抵不住,就收了夜叉之形,不知变了个甚么物件,潜踪遁走。真君乃舍了孽龙,追杀蛟党,蛟党四散逃去。

  真君追二蛟至鄂渚,忽然不见。路逢三老人侍立,真君问曰:“吾追蛟孽至此,失其踪迹,汝三老曾见否?”老人指曰:“敢伏在前桥之下?”真君闻言,遂至桥侧,仗剑叱之。蛟党大惊,奔入大江,藏于深渊。真君乃即书符数道,敕遣符使驱之。蛟孽不能藏隐,乃从上流奔出。真君挥剑斩之,江水俱红,此二蛟皆孽龙子也。今鄂渚有三圣王庙,桥名伏龙桥,渊名龙窝,斩蛟处名上龙口。真君复回至西宁,怒社伯不能称职,乃以铜锁贯其祠门,禁止民间不许祭享。今分宁县城隍庙正门常闭,居民祭祀者亦少。乃令百姓崇祀小神,其人姓毛,兄弟三人,即指引真君桥下斩蛟者。今封叶佑侯,血食甚盛。真君见吴君曰:“孽龙潜逃,蛟党奔散,吾欲遍寻踪迹,一并诛之。”吴君曰:“君至金陵远回,令椿萱大人且须问剩吾谅此蛟党,有师尊在,岂能复恣猖狂,待徐徐除之。”

  于是二君回过丰城县杪针洞,真君曰:“后此洞必有蛟螭出入,吾当镇之。”遂取大杉木一根,书符其上以为楔,至今其楔不朽。又过奉新县,地名藏溪,又名蛟穴,其中积水不竭。真君曰:“此溪乃蛟龙所藏之处。”遂举神剑劈破溪傍巨石,书符镇之。今镇蛟石犹在。又过新建县,地名叹早湖,湖中水蛭甚多,皆是蛟党奴隶,散入田中,+………人之血。真君恶之,遂将药一粒,投于湖中,其蛭永绝。今名药湖。复归郡城,转西山之宅,回见父母,一家具庆,不在话下。

  却说真君屡败孽龙,仙法愈显,德著人间,名传海内。时天下求为弟子者不下千数,真君却之不可得,乃削炭化为美妇数百人,夜散群弟子寝处。次早验之,未被炭妇污染者得十人而已。先受业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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