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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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是怎么过的。倚仗着那两个我最不重视、最不赖以为生的技艺,每到一处我都受到人们的欢迎。如今我已穷得不必再害怕什么强盗了。但挣来的钱也能使主仆二人在路上维持生活。晚上,我经常给某个旅店老板或老板娘画张像,因此离开旅店时反而更富了一点。当然这只是少数人才有的幸运。但我的老板却很瞧不起这种平静的生活方式。他说:‘我喜欢生活有变化起伏。’说实在的,他倒是不缺乏变化起伏。他可以在一天之内比我花三天工夫挣的还多。但碰上一个倒霉的日子,按他自己的话说,那就简直是成天遭到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而不是接到雨点般扔来的钱币。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瞧不起我,说我的思想机械得可怜,并且蔑视我的艺术,而吹捧自己化装的艺术。
“不过,偶尔他还是显得很不自在。当我们穿过艾克斯城的时候,我们碰到一个乞丐很快从旁边走过去,一只手抓着马车的尾部,酷刑吏则不断地用鞭子抽打着他那血淋淋的裸脊背。那勇敢的家伙,即使遭到如此的鞭打,也不表示丝毫悔恨。每抽打一次,我的心都要畏缩一下。我的老板则垂着头不敢张望。
“‘迟早会这样的,蓬·贝克,’他说道,‘迟早会的。’看到他那憔悴的面孔,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久我们来到一个城市,这城市的名字我一时记不起了,但记得是在一条美丽的河边。我们来到桥底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全身发抖。我问:‘喂,出了什么事?’他说:‘啊,真瞎眼了,他们在那儿处死罪犯。’他硬要坐一条船,从水上过河。但这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跳出油锅又落进了火里。船夫告诉了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处死的是一男一女,因为他们偷窃别人屋子的玻璃窗。那男人天明时已被绞死,而那女人则将被活活溺死。说时迟那时快,船夫刚一说完,施刑的人就把那女人往桥下一推,使她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掉进了河里。啊,玛格丽特,那要命的‘扑通’落水声多么凄惨!甚至现在还在我耳边回响。但更惨的还在后面。虽然她被捆着,可又浮了上来,口里喊着:‘救命呀!救命呀!’我当时什么都忘了,一听到妇女喊救命的声音便准备跳下水去救她。要不是船夫和库尔·德·扎特紧紧抱住我,而且坐在小船里的刽子手的帮凶已赶来把他那带钩的杆子缠住了她的长发,并把她硬按下去了结了她的生命,我肯定会跳下水去的。啊,圣徒们岂是以这样的方式回答我们求救的呼声!可怜的库尔·德·扎特痛苦地呻吟着。我则坐着,一边捶胸顿足地哭泣,一边呼喊道:‘上帝是用什么来制造人心的哟?!’”
读信的人读不下去。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淌了下来。杰勒德在洛林哭泣,她则在鹿特丹流泪。对她的心灵来说,把他们隔开的距离不过像房间的宽度那样,只有几步之遥。
信中许多感人之处以及读信者的女性之美,使伊莱深受感动。这时,他十分和蔼可亲地说道:“别急,姑娘。我想,你们当中应该有个人找个小凳子来给她垫垫脚。瞧她很快就要坐月子了。”
“要是我胆子大一些的话,我会为她干比这更多的事。”凯瑟琳说道,“拿着,科内利斯。”她递给他一张小板凳。那位贵人,尽管比以前更恨玛格丽特,却把它接了过去,小心地垫在她脚下。
“太太,您真是大客气了。”她支吾着说道,“我马上就往下读。这是我报答您所能做的惟一的事。”
“我看到我的大老板脸色灰白,显得十分惊恐。我想这可怕的悲剧来得正是时候,好警告他及早回头。于是我竭力劝说他改邪归正,对他大谈犯罪者及其可怕的下场。他说:‘太晚了!太晚了!’一边咬咬牙齿。我告诉他,‘太晚’二字是魔鬼最喜欢对悔悟者的耳朵悄悄讲的两个字。我说:
上帝是仁慈的,
是不会让有罪的人绝望的。“太晚了!’他再次说道,一边咬着牙齿,扭曲着面孔,仿佛毒蛇在咬他的内脏。但是,天哪,他的心简直像流水一般瞬息万变。我们还没来得及走到城外,又见他在欢喜地唱歌了。城门外一株小树的树枝上吊着另一个罪犯,离地面还不到一码高。一看到这个情景,这浪子马上又收起了他的乐曲。我们还没有走出一浪远,他便假装掉了念珠,跑了回去。正如我将告诉你的,当然不是抱着什么好的企图。我十分缓慢地漫步前走,并时常停下来。忽然,他又跋着一只脚,绑着绷带走了过来。我问他是怎么搞法,竟装扮得那么内行。‘啊,这是我的奥妙。要是你想知道,你得参加我们的帮会。’这时我们正穿过一条窄巷,在巷口看到一个写有字的石头,用一个叉形符号告诉叫化子,应当往哪边走。‘这是说那边有农舍,正等待着您的光临。’他向那座农舍走去,带着食物、钱和酒回来了。‘这家伙起了作用。’他说道,一边骄傲地拍拍他的独脚,然后解掉他的绷带,带着一副自豪的表情指给我看他小腿肚子上的一个洞,大得几乎可以把你的拳头放进去。要是不熟悉他的鬼把戏,那么,这只脚很可能会骗走我最后一个铜板。很快,我们看见路边又有一座农舍。他向它走去。我站在那儿考虑了半天,是否应当独自跑掉,以免自己因为他的缘故而遭致羞辱?但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很大的闹嚷声。我的老板被一个农夫和他的帮工痛打之后,正跛着脚呼唤着我向我走来。那两个庄稼汉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但更大的灾祸正接踵而来。一个恶作剧的家伙放出一条公驴般的大狗,大声吼着追赶他,顿时把他踩倒在地。我料想这家伙必死无疑(但他却命最大,最不容易死),便抽出我的剑,吼着跑过去。还没等我走近他身边,那大狗已经扯掉了他的坏腿,带着它狂吠着跑回它的窝里。库尔·德·扎特松脱了捆着他的绳结,像只四凫似的轻快地跑来,头发竖立着,用两根拐杖向身前背后扑打着假想的狗,宛如一个歪歪倒倒的风磨。他顺着大路跑去。我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正在吃饭。‘该死的昆司!’他说道,而且在整个吃饭过程当中,也只重复着这句咒语,‘该死的昆司!’
“‘我说呀,我得搞清楚昆司究竟是什么,我才会咒骂它。’
“‘昆司?嘿,昆司是狗嘛!’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唉,他真是做了一笔坏生意。‘好了,好了,’他说,‘明天我们就能到德国。那儿的人酷爱音乐。他们不打扰叫化子,除非叫化子附带搞些欺诈。要是装假搞欺诈,他们就会马上把我们活活溺死。该死的德国人!”我们来到斯特拉斯堡。我带着渴望的心情顺着莱茵河望去。河水多急啊!它似乎在奔流过去,想把塞温贝尔根用根针别在自己柔软的胸脯上。只要有一根木头或一只桨,我就能一边睡着,一边滑着轻易地漂到你的跟前。这对我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但我害怕我的家人不欢迎我,害怕邻里讥笑我。同时,我希望我能胜利地回到你的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遇到失败和羞辱,从而也会使你感到羞辱的情况下回到你的身边。出于这番考虑,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发出一声声叹息,不时地转过身来望望可爱的莱茵河,然后带着一副忧郁的面孔和一颗沉重的心朝奥格斯堡走去。”
“天哪!天哪!伊莱师傅,好太太,请原谅我吧!我没法强使自己把这一部分一口气读完,因为我喘不过气来。真伤心啊!他为什么不听从心灵的指引呢?难道他还没有受够危险、尝尽辛酸么?真伤心啊!真伤心啊!”
信从她手上掉了下来。她低垂着头,活像受了损伤的百合。
这时,地板上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原来是小凯特拄着拐棍,红着脸,目光中充满同情地走过去安慰她。“妈,拿水来,”她叫道,“我担心她会昏过去。”
“别,别为我担心,”玛格丽特微弱地说道,“我不想给人太多的麻烦。亲爱的凯特小姐,你的善意使我更加坚强,因为,你关心我的情况,就说明上帝肯定没有和我作对。”
凯瑟琳:“听见她说的了吗,我的男人?”
伊莱:“是的,老婆子。我听见了,而且记在心里哩。”
小凯特回到她的座位上,玛格丽特继续读了起来。
“德国人比法国人更喜欢他们的纹章,因此我每天都可以找到工作。我干活的时候,我的老板便走到一边去脱下他的衣服,换上他的破烂及其他残疾的印记来欺诈老百姓。他把这个叫做‘剔鹅毛’。于完以后,他就和我碰头,要求我给他一半的收入,并用滴溜溜转的犀利目光盯着我,问我是否如此卑鄙,竟把钱一分为三,而不是一分为二来欺骗我可怜的老板。我气得恐吓他说,我将给他一个耳光作为他猜疑我的报复。从此以后,他都拿走他应得的钱,装出一副信赖我的诚实样子,尽管他那跳跃的眼珠表明事情并非如此。来到德国的初期,我们吵了一架。我曾看见他从一个狱吏老婆手上买了个头骨,非常热心地把它擦干净。我想:‘他怎么能揣着这样一个做人之物而不悔悟,明知他的归宿何在,而死不回头呢?’不久我就看见他把它冒充圣巴尔纳巴斯的头颅卖给一个妇人,还编造了一通鬼话,足以骗得过一个希伯莱人。我把它从他们手里一把夺过来,又一脚踢到一条沟里。我说道:‘你这个不虔敬的骗子,你怎么可以用一个死去的小偷的头骨或者你某个难兄难弟的头骨冒充一个圣徒的头骨呢?’他溜之大吉。但那浅薄的妇人却爬过去把头骨拾起来,又毕恭毕敬地用围裙给它掸掉灰尘,说它是圣巴尔纳巴斯,然后带着它走回家去。我说:‘Non vult anser velli,sed pop ulus vult decipi(没有哪只鹅想让人拨掉它的毛,但庸人却甘心受骗).’”
凯瑟琳:“啊,多好的拉丁文!”
伊莱:“说的是什么意思?”
凯瑟琳:“我不知道,不过这的确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