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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源氏物语-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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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乃朱雀院平生最后一次盛会,惋惜之余,取出许多唐朝舶来珍宝,作为献礼。六条院所献礼品也极为珍贵。凡朱雀院回敬各方的赠品,赐与出席者的福物,以及酬谢主宾太政大臣的礼品,无不由六条院代为办理。秋好皇后所送服装与梳具箱无不颇具匠心。其中有她入宫时朱雀院所赐梳具箱,经重新雕饰,显得更为新颖别致,却风格依旧,一见便知乃当年之物也。当日薄暮,这梳具箱由中宫职权亮送到。他将礼物呈上,声言特赠与三公主。其中附有赠朱雀院的诗:

“神通玉梳插发售,今日深情似旧情。”

朱雀院读罢此诗,旧事不觉跃然脑际,如在昔日。秋好皇后转赠此玉梳于三公主,意即愿她肖似自己。这是荣誉礼物。故朱雀院绝不在答诗中提及昔日为她失恋之事。为表谢意,答诗道:

“黄杨古梳个喜见,万年永继荣未衰。”

朱雀院强撑病体,为三公主办了着裳仪式。三日后,他便削发为僧了。万乘之尊为僧,比及寻常百姓来,自然倍加伤感。落发之时,所有女御、更衣皆紧锁双眉。尚待俄月夜一直依随朱雀院左右,脸上愁容堆积。朱雀院不知如何安慰她,说道:“诀别爱人之苦比及思念子女之情,实在难堪啊介于此情景中,出家之心不禁有些动摇。但他终究铁了心肠,走出室去,将身靠在矮几上。比睿山的天台座主及授戒的三位阿阁梨遂上前替他削发易装。自此便遁入空门,脱离凡尘。此仪式实在伤愁。此时,连早已绝缘红尘的僧众都为他悄然流泪,诸公主及女御、更衣更是泪如泉涌。满殿不分男女上下,哭成一片。朱雀院想悄然遁迹清静之所,勤修佛事,了其残生。岂料今日竞骚乱如此,逆其本意,不免心烦意乱。他想:“只因三公主未能安排妥当,尘线未断,故受累至今。”对左右也如此说。自冷泉帝以下,遣使前来慰问者多如云集。

六条院主人源氏获悉朱雀院身依佛门后病情略有好转,使前来探访。源氏自退职之后,虽朝廷以太上皇尊崇之,但他出门仍不执皇家仪仗,而故意轻车简出,以示朴素俭约。朱雀院对源氏来访晤盼待已久。此刻闻知源氏已至,十分高兴,便振作精神,出来接见。招待排场从简,朱雀院只在自己居室中添设客位,延清源氏人坐。源氏一见朱雀院的僧侣打扮,甚是感慨。不觉悲凄袭来,泣下沾襟,不能自己。良久方始镇静,言道:“自从先帝去后,小弟深感世事无常,立意出家修行。只因缘份尚浅,竟让兄长占先,今日特来拜见清姿。我总优柔寡断,做事每不领先,今连出家之事亦然,念之真是无颜!唉,我意志不坚,虽屡次下决心,也难割尘念。奈之如何广言下感慨不已。朱雀院闻此即伤,竟颓丧不振。只得低声同他谈论旧事,说道:“愚兄日复一日,光阴虚度,竟得惜全性命。常恐凡心未混,以致学道之愿不能成遂,故决意削发为僧。今虽入佛门,惟恐有生之日元多,终不得正果。因此暂不入山,在此清闲之地,尚可一心念佛。我这羸弱多病之躯,竟能苟延至今,全仗了这修行之志。我并非不知此理,但因素性懈怠,向来不曾修持,心中实甚不安。”

朱雀院又将近来所思详告源氏,顺便提及:“我舍下许多女儿而出家为僧,心中实甚挂念。尤其三公主,一无所靠,更令我放心不下,不知如何是好。”源氏听出这话弦外有音,对他颇为同情。加之他早想一窥三公主芳容,便热心,乘机言道:“的确令人担心。三公主身为皇女,倘无关怀备至的保护人,困苦之处便更胜一般女子。其兄长皇太子乃当今极为贤明的储君,且为世人所信服。你若将三公主托付给他,便无可顾虑。但是太子继位后,日理万机,恐怕无暇对其妹关怀备至了。凡为女子者,若要一个体贴入微,诸事可托的保护人,必须嫁与以保护他为天职的男人,方可无虑。兄长若以为此事妨碍修行,将遗恨来生,则莫如以妥善之法选择贤才,悄悄选定佳婚。”朱雀院答道:“我也有此意,然而事亦甚不易。依我所闻,父皇在位,气运昌盛之时,为公主选定夫婿,使任保护之责者,不乏其人。何况像我这样即将遗世之人,选婿当然并不十分苛求。我如今业已出家,尚有这难割之尘念,甚是烦恼郁闷,以致病势日重。岁月逝去刎颈,再无返时。而三公主尚无依靠,令我焦灼不已。今我有一恳求:请贤弟破例接受此女,听凭尊意为其择一妥帖女婿。你家中纳言本娶之时,我未提出,至今思来,好不后悔。今被太政大臣抢先,让我妒羡不已。”源氏答道:“中纳言为人忠厚可信。然尚年幼,阅世甚浅,怕多疏误。恕我冒昧直陈:三公主若得我尽心照拂,我当如父亲一般爱抚她。惟恐我来日苦短,不幸中途捐弃,反教她受累呀。”他已表示接受了三公主。

不觉时已入夜,朱雀院之处的人与六条院那边的高官,同在主人御前飨宴。所食虽为粗蔬米饭,但也别有风味。朱雀院御前,摆一张嫩沉香木小方桌,上有三四个素菜。此等光景,让人颇念昔日皇宫大宴时的山珍海横,歌舞弦乐。思今追昔,众皆感慨殊深,流泪不止。其他可哀之事也颇多。直至深夜,源氏始起身辞归。朱雀院犒赏了随从诸人,又派宫中大纳言护送源氏归府。天降大雪,严寒无比。朱雀院病情加重,深觉不适。然三公主已终身有靠,一念及此,遂无可虑了。

源氏回到六条院,因三公主之事而犹豫,甚为不安。紫姬早对此事有所耳闻,但她绝难相信源氏真会娶了三公主。她想:“昔日,他曾狂恋前斋院模姬,但终不曾娶她过来。”故心中甚安,从不向源氏探问此事。因此,源氏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他想:“今日之事,若她知晓,不知作何感想。其实,我对她之爱不仅绝不会有丝毫削减,反会因此事而加深。只是在真相大白之前,不知她将对我如何想法!”源氏心中甚是不宁。生活至今他们已亲睦得不分彼此,毫无城府。故心中略有隐情,便觉不舒服。不过当夜已十分疲惫,遂立即就寝,一宿无语。

翌日复又降雪,万物一派萧瑟。源氏与紫姬在暖室里相拥而坐,共叙今昔将来。源氏乘机言道:“我昨天去探望朱雀院,岂知他不但病势沉重,心事也更为沉重呢:他最为担心的便是三公主的将来,故特向我提出了这般嘱托。我觉他甚是可怜,不忍推脱,也就应允了。外间料必早已传扬开了。我对风月之事早已不再热衷,故他多次托人说合,我皆婉言谢绝。但在病中亲口提及,我实在木忍让他失望。故已决定,朱雀院遁迹深山古寺之日,便迎接三公主来此。你闻此言甚是不快么?请相信我,纵然天荒地老,我对你的爱决不改变。你别为这小事伤怀好么?此事于三公主甚是委屈,因此我也不能冷落了她。总之,惟愿大家相安无事,和睦度日。”紫姬天生善妒,往常源氏略有不检点处,她便视为不忠而大为生气。是故今日源氏颇感不安,不知她对此事持何态度。岂知紫姬毫不介意,从容答道:“如此苦心托付,也令我感动啊!我如何能介意呢!只要她不轻视我,不讨厌我住于此处,我也就安心了。其母藤壶女御乃我之姑母,单凭这点,想来她不会太疏远我吧?”源氏不料她如此谦逊,说道:“你如此宽容,反叫我不安。诚能如此仁厚,则于已于人,皆是安乐。你若能与之和睦相处,我定更疼爱于你。外间流言,切不可轻信。男女之事,世人总爱捕风捉影,肆意歪曲,以致弄出事端。故须静心详察,方为贤明。切不可急躁冒然,徒自怨恨。”他对她诚挚劝导一番。紫姬脸上强作笑容,心中暗忖:“此事太过突然,真让人难以置信!他说得如此在理,我也不好反驳,免他讨厌。若他与三公主真有其事,对我则必有顾忌,要么就听我劝告而罢手。此次他以受人托付为名,行好色之实,我倒没法阻止了。但绝不可让他人知晓我心中哀怨。倘让继母式部卿亲王的正夫人知道了,她一向怨恨我不知将如何幸灾乐祸。她至今尚在为那讨厌的播黑大将之事而无埋怨恨我呢。”纵然紫姬胸襟极其开朗,可对这种事又怎能漠然视之呢?近年来夫妇间亲亲睦睦,她的地位也日渐安如磐石。本料想从此便可夫唱妇随白头偕老了。谁知如今出了这等丑事!她虽窃自悲叹,外表却极其平静。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朱雀院正忙于准备三公主出嫁。凡恋慕三公主者,无不垂头丧气。即便是迷恋三公主的冷泉帝,也奈何不得,只好断此念头。此值源氏不惑之年,朝廷准备为他举行隆重庆典。但源氏素来以俭朴为德,是故一概辞谢。

正月二十三日恰逢于日,播黑右大将夫人玉望当先祝寿,奉献新菜②。玉堂预先没漏半点风声,直至一切事宜皆备妥当,才突然驾临。源氏此时已是却之不恭,只得领受了。玉髦此行虽说是微行,却也威势十足,仪仗之盛,殊异于寻常。源氏的御座设在朝南厢房里。室中焕然一新,屏风幔帐等设施,皆用新物。可御座却不用帝王椅子,而以四十条中国席重叠做成。一对嵌螺钢的柜子上放着四只衣箱,里面装着四季服装。香壶、药箱、石砚、洗发盆、梳具箱等,无不精心设计,尽善尽美。那插头花的台子,是用特别的沉香木和紫檀木做成。插头花虽为寻常金银打制,可配色讲究,式样别致,是故格外雅致脱俗。原来这位尚待诸熟风趣,颇具才气,事事求新出奇,总让人大开眼界。但外表却并不故意招摇。

众人聚集一堂,源氏出来接见尚待。源氏依然容貌清丽,丝毫不显四十岁之相,倒好似未做父亲的公子哥儿。王室猛然一见,虽离别已久,竟像初别乍逢一样,不禁红晕上脸,羞涩万般。却也不敢生疏,款款互倾衷肠。玉髦结婚末久,连生两个孩子,虽长得颇令人喜欢,却因怕难为情,不肯带了来拜见源氏。可镜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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