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徒-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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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玉没有读过书,看了看,只说:“硬是好!”
李涵章假装没有看明白,说:“这么多笔画啊?只苦了娃娃回头上学写名字哦。”
几个人于是大笑。
当天晚上,李涵章和陈么妹没有回花房子,就住在么妹以前住的那间屋里。半晚上,么妹把事情收拾完了回到房间,看到李涵章捂在铺盖窝窝里还没睡,问他:“咋还没睡?”
“高兴。”
幺妹脱了衣裳钻进被窝,把李涵章往里面挤了挤,说:“人家当爹,你高兴得睡不着?”
“我当干爹嘛,一样的。”幺妹身上冰冷,李涵章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是哦,这下真的不一样了。我们原先就准备了一些鸡蛋啊、小衣裳啊,礼太轻。要不,我们去城里给娃娃换个长命锁吧。”么妹举起左手说,“这个镯子够了。”
“你真的舍得你妈妈给你的镯子吗?”李涵章问。
“有啥舍不得啊?我听人说过,女人结了婚要是几年都不开怀,就可以抱养一个干儿子。对干儿子好,老天爷看见了,她就会怀上。”陈么妹蜷在李涵章怀里说,“办满月酒的那天就要送礼,最好是在年前把银锁拿回来。你明天就去,选好看的,要是银匠嫌我的镯子轻,你就再带点钱……”
“好的,好的,我明天就去古城。”李涵章把女人紧紧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按进身体里,让她变成自己的一根骨头。
第二十六章 虚惊
1
第二天一早,李涵章揣着陈么妹的老银手镯,先回了一趟花房子。他给陈幺妹说,是想回去拿些钱,然后到古城找银匠给干儿子珂珍打长命锁。实际上,却回去翻出了素芬给他缝的那件贴身小袄。结婚后,李涵章给陈么妹说过,这件小袄是家里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不穿了,放起来。陈么妹果然给李涵章做了件新棉袄,让李涵章把旧袄宝贝一样地放在箱子底下。
李涵章回了家,关上门,把小袄取出来,在领上拆开一条小缝,取出了一个戒指。捏捏里面还有最后一个,李涵章心里想,就是天垮下来,也不能动了,不然以后还怎么有脸见素芬和可贞?小心地把领口缝好,李涵章把陈幺妹的银镯子放在小袄的袖笼子里,又把小袄叠好,放进箱子底下,又把戒指用开始包镯子的手帕包好,掀开棉祆,放进贴身衣裳的口袋里。
抽出了旱烟杆,李涵章坐家里,一袋一袋地吸烟,不一会儿,他和么妹的那间卧房里就雾腾腾的了。他在想四个人:他的生死兄弟周云刚,他的发妻王素芬、儿子可贞和现在的妻子陈幺妹。
今天是周云刚的祭日,但他李涵章却当上了干爹,要去给干儿子打长命锁;发妻和儿子杳无音讯,他现在却要拿着妻子留给他的首饰,去为另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却要唤自己为“爹”的孩子打长命锁。是什么让这一切都在又一个大年到来之前,把自己推进了一个缠绕不开的“死结”里?
自己现在这种“娃娃婆娘三亩田”的小日子,是周云刚拿命换来的。在他祭日的前一天,另一个把自己唤“爹”的孩子出生了。自己以前光想着不生孩子,怕以后自己被抓,拖累了么妹,怎么就没想到,周云刚在说“娃娃婆娘三亩田”的小日子时,是把“娃娃”排在第一位的?怎么就没想到,不要娃,才是对么妹的不公平呢?她有做母亲的权利,更重要的是,自己真的被抓,也有个孩子陪伴着她,将来为她养老送终呀!
怎么样才能打开这个“死结”呢?就生一个孩子吧,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对周云刚、对么妹最好的交代!想透了这些,他找出一张纸,到屋外的灶膛里,扒到一个没燃尽的木炭,写了几个字:“云刚,好兄弟!等着,我们会有儿子的!”然后,慢慢地把它点燃……
做完这一切后,李涵章这才锁好门,往古城走。
青龙镇到古城只有十几里路,走路去很方便,坐船去更方便。李涵章来这里快两年了,不说来进货,就是路过,也早就把古城的街道摸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抗战胜利后他送程将军的骨灰回来,对古城多少也有点印象。
这是个几千年来都没换过名称的小城,街道房子都还多数是明代的,少部分是被三百多年前的清军和三百多年后的日本飞机烧了之后又修复的。古城北面是山,其余三面都是水,所以,从广元顺嘉陵江去重庆,可以看到古城的西、南、东三面。古城是一座方城,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朝向,百十来条街,条条都能从街头望到街尾,宽的像迎恩街可以两辆小汽车对过,窄的像水巷子,两个瘦麻秆对面过,都有一个要侧身。
不过,让李涵章惊讶的,不是这个古城的奇特结构,而是这座小城的包容性,这是他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古城的县政府在内东街的铁塔寺里,南面有净圣庵、清真寺、宁济堂、寿山寺、财神楼、华光楼,北面有福音堂、东岳庙、南岳庙、治平园、七星台、巴巴寺,东面有马王庙、光国寺、五郎庙、太平寺、天上宫、文昌宫、陕西会馆、观音寺,西面有城隍庙、文庙、武庙、还有祭祀张三爷的桓侯庙……不过,因为渡口在华光楼下,古城最繁华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华光楼附近。
李涵章七拐八拐找到一家老银匠铺子,捂着装了金戒指的口袋就进去了。
选选捡捡地忙活了半天,李涵章终于满意地交换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兴冲冲地出来,要去码头上船回青龙镇。
要去码头,就必须从华光楼下过。华光楼是一座过街楼,骑在街上。“古城有座华光楼,半截戳在云里头。”娃娃们唱的童谣里,那戳在云里头的半截是华光楼的二三层,而没有戳进云里的,就是骑在街上的第一层。华光楼这个石条砌的门洞比两边的房子还高,夏天的时候,远客下了船,来这里乘着穿堂风歇脚,一边可以挨挨挤挤地坐三四十个人。冬天,里面却待不住人,站一会儿,就会被风吹得流鼻涕打喷嚏。
李涵章走在华光楼的北边,穿过华光楼的门洞,他看见有一个人正从码头的石阶走上来。李涵章晃眼一看,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但他来古城后四方八面的乡场都走遍了,打交道的人多,便没往心里去。可是,当他们都走进了华光楼的门洞,而且越走越近的时候,李涵章却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冷气。
“李主任,久违了。”对方走过李涵章身边的时候,在李涵章耳边说。
李涵章吸了一口凉气,猛地一挺胸,盯住对方的眼睛,说:“是你,苟培德!”
是的,这个人就是苟培德,那个在沧白堂事件后调去二处的、跟随他多年的手下。自在榨菜厂不期而遇后,居然又在这里碰面了。李涵章没有恐惧,反而问道:“苟巡视员,又到古城来巡视了?”
“你呢?”苟培德丝毫没有对他喊自己“苟巡视员”感到意外,反而问道,“你来这里做啥?我知道你还在‘潜伏’着,而且潜伏得很彻底,不但改名换姓,又娶了婆娘,还分了房产和土地。”
“你咋知道的?”李涵章紧逼着问,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文人小说下载
“这你就不要问了。我还记得我们‘相安无事’的君子协定。上次在榨菜厂,兄弟我很敬佩李主任临乱不慌的逸士风度,但我希望李主任能继续把‘相安无事’牢记在心。”苟培德的眼珠子转着,就像穿梭一样,说完,转身疾步出了华光楼门洞。
李涵章看着苟培德的身影消失在上华街路口,也径直往码头走去,赶紧快步上了船。一路上他都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苟培德现在端着共党的饭碗,有一帆风顺的架势,不然,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不遵守那个“相安无事”的协定呢?当初,是他张牙舞爪地要抓自己,被自己卡着脖子,硬逼着他答应“各走各的路”的,而现在反而变成了他担心我违约。凭他的身份,只要他喊一声“抓特务”,街上立刻就会有人拿着棍棒跑出来把自己打得半死,然后再把自己扭送到公安局去邀功。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李涵章坐在船舷边,看着清澈见底的嘉陵江水,表面上平静得像镜子一样,下面却暗藏着人看不见的漩涡。
船到青龙镇,他走在江岸的土路上,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陈么妹在李家客桟外面晾晒尿布的身影了,李涵章突然想起了前些天来宝说胡凤又跟他在一起,
一下子想明白了:苟培德没有立刻喊人抓自己,肯定是担心他和胡凤之间的那些烂事儿被揭发。那样的话,他这么多年在共党政府里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想通这一点之后,李涵章知道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于是,便不那么紧张了。
陈幺妹站在李家客栈的通道上看到了李涵章,但隔着太远,不好高声喊名字,只是向他挥着手。李涵章也笑着先对女人挥了挥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现在,李涵章从江边去李家客栈已经不用走前门了,和李家的人一样,他可以直接上后面的小木楼梯。陈么妹慢慢地晾晒着尿布,等李涵章走进近,急切地问:“啥样的?好看吗?”
李涵章点点头,轻声说:“很好的。”
陈幺妹跟在李涵章身后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走到李涵章面前,伸出手来说:“我看看啊!”
李涵章看着陈幺妹,笑着,掀开棉衣,从贴身衣裳的口袋了拿出陈么妹的手帕,慢慢地在她面前把手帕打开……
陈幺妹看见了手帕里的东西,一手拿起一个,急切地问:“咋可能换来这些东西?”
她左手拿的是一个崭新的八宝长命锁,掌心大的米筛里放的有通书、八卦、算盘、剪刀和铜镜,米筛的下面挂着石榴和双鱼,米筛上面的银链比纳鞋底的麻线都粗。
她右手拿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旧的簪子:是老银簪子,双凤朝阳的老银簪子!
“咋可能啊?我的镯子咋可能换回来这两样?张子强,你添了多少钱进去啊?”陈么妹瞪大眼睛看着李涵章问,“这个老银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