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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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是我要向你说的话,你将看到这些数字,如果我还能记得清的话,听我说,这笔钱完全是属于你的。一切情节如下:白玉是挪威的产品,黑玉是英国的产品,黑玻璃是德国的产品。玉石较轻,较珍贵,价值较高。在法国我们可以象德国那样仿造这些饰物。只需一个两英寸见方的铁砧和一盏酒精灯来熔化蜂蜡。过去蜂蜡是用树脂和黑烟灰制成的,要四法郎一市斤。我发明用树上的虫胶和松节油来制造,这就只需一个半法郎了,并且质量还高得多。扣子是用这种胶把紫色玻璃粘在黑铁的底托上。铁托的饰物用紫玻璃,金底的饰物用黑玻璃,西班牙买进很多这类饰物,那是个玉的国家……
写到这里他停下了,笔从手中跌落,他又一次和过去有时发生过的那样,从心底里发出失望的嚎啕大哭,这可怜的人两手捧着头沉思着。
〃唉!〃他内心在叫喊(可怜的哀嚎,只有上帝听见),〃这一下完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是一个在我身旁经过的微笑。在我进入黑暗之前,不能再见她一面了。唉!一分钟也罢,一刹那也罢!能听到她的声音,摸摸她的裙边,看她一眼,她,就是天使!然后再死去!死是无所谓的,可怕的是,死而见不到她。她会对我微笑,她会向我说几句话。难道这样会有损于人吗?不,完了,永远完了。我形单影只,我的上帝呀!我的上帝!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了。
四墨水倒反而使人变得清白了
就在这一天,或者说得更清楚一些,就在这一晚,马吕斯吃完晚饭到回到办公室,因为有一份案卷要研究,这时巴斯克递给他一封信并且说:〃写这信的人在候客室里。〃
珂赛特挽着外祖父的手臂在花园里散步。
一封信,跟一个人一样,也可以有一种不端正的外表。粗糙的纸张,笨拙的折叠法,有些信只要一看就使人不高兴。巴斯克拿来的信就是属于这一类的。
马吕斯接过来,信上有一股烟叶味。没有再比一种气味更能使人回忆起往事了。马吕斯想起了这种烟味。他看信封上的地名:送给先生,彭眉胥男爵先生,他的公馆。熟悉的烟味使他认出笔迹。我们可以说惊愕是会发出闪光的,马吕斯好象被这样的一闪照得清醒了。
烟味,这神秘的备忘录,使他想起了许多事。正就是这种纸张,这种折叠方式,淡淡的墨水,熟悉的笔迹,尤其是烟味,容德雷特的破屋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如此奇特的巧遇!他曾再三寻找的两种踪迹之一,这是不久前他还全力以赴去寻找、后来认为永远消失了的,不料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念着:
男爵先生:
如果上帝赐给我天才的话,我本可成为德纳男爵、院士(可学完),但是我不是。我仅和他同名,如果这件事能使我获得您的关照,我将感到荣幸。如蒙您恩赐,我将报答。我拈有一个关鱼某人的秘密。这人又与您有关。我可以把这秘密告诉您,希望能荣幸地为您福务。我奉上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这无权留在您尊贵的家庭里的人区逐出去,男爵夫人出身是高贵的,道德的圣地不能再与罪恶童居而不有损于自身。
我在候客实等呆男爵先生的命令。
敬颂
大安
这封信的签名是〃德纳〃。
签的名不假,只是缩减了一点。
此外文字不知所云和别字连篇充分暴露了真情。这个身分证已经完备,不容再怀疑了。
马吕斯的情绪十分激动,惊愕之后,他感到了幸运。但愿现在再能找到他寻找的另一个人,那个救了他马吕斯的人,那么他就别无他求了。
他把写字台的抽屉打开拿出几张钞票,放入口袋,关上抽屉就按铃。巴斯克半开着门。
〃带他进来。〃马吕斯说。
巴斯克通报:
〃德纳先生。〃
一个人走了进来。
马吕斯又感到惊讶。进来的人他完全不认识。
这人年老,长着一个大鼻子,下巴隐藏在领结里,戴着绿色眼镜,加上双层绿绸遮光帽檐。头发光滑直齐眉梢,好象英国上流社会①马车夫的假发。他的头发花白。全身黑服,是一种磨损了的黑色,但还干净;一串装饰品在背心口袋上吊着,使人猜想是表链。他手里拿着一顶旧帽子,驼着背走路,鞠躬的深度使得背更驼了。
①上流社会,原文为英文highlife。
一见面就使人注意到这人的衣服太肥大,虽然仔细扣上纽子,仍不象是为他缝制的。
这里有必要加一点题外的话。
当时在巴黎博特莱伊街,靠近兵工厂的地方,在一所不三不四的老房子里住着一个精明的犹太人,他的职业是把一个坏蛋化装成正派人。时间不要太久,不然,坏蛋会感到拘束。这种化装立即奏效,可以维持一两天,代价是三十个苏一天,办法是穿一套与一般正派人的穿着非常相似的服装。这个服装出租者的名字叫〃更换商〃,这是巴黎的扒手们送给他的绰号,不知道他的真姓名叫什么。他的服装室相当齐全。他用来打扮人的那些旧衣烂衫基本上还过得去。他划分专业和类型;在他铺子的每个钉子上都挂有社会上某种地位的人的磨损和起皱的服装,这里是行政官员的服装,那里是教士的服装,那里又是银行家的服装,在一个角落里又有着退伍军人的服装,而在另一处则是文人的服装,远一点的地方还有着政界人士的服装。这个人是诈骗犯在巴黎演出大型戏剧时的化装人。他的陋室是盗贼和骗子进出的后台。一个褴褛的坏蛋走进这个服装室,放下三十个苏,挑选适合他今天要演出的角色的服装,当他走下阶梯时,这个坏蛋就已变成一个人物了。第二天,衣服又很诚实地被送回来。这个〃更换商〃,他把一切都信托给小偷,也从未被盗窃过。这些服装有一个缺点,〃不合身〃,因为不是为穿衣的人定做的,对有些人太瘦,对有些人则太肥,没有一个人穿了合身。任何一个比普通身材高大或矮小的坏蛋,穿了〃更换商〃的服装都感到不自在。不能太胖或太瘦,〃更换商〃只考虑到一般的身材。他随便找一个乞丐来量体裁衣,那个人不胖,不瘦,不高也不矮。因此要求都合身有时是困难的,只得由〃更换商〃的主顾自己迁就了事。特殊的身材活该倒霉!譬如政界人士的服装,上下一身黑,因此是恰当的,但皮特①穿了嫌太肥,加斯特尔西加拉②又嫌太瘦。和政界人士相称的服装在〃更换商〃的服装里标明如下,我们照抄在此:〃黑呢上衣一件,黑色紧面薄呢裤一条,绸背心一件,长统靴和衬衣。〃边上还写着〃过去的大使〃。还有注解,我们界人士,过去的大使相称。这套衣服,我们可以这样说,已经相当旧了;缝线发白,胳膊肘的某一处有一个隐约可见的扣子大小的洞,此外,前胸缺少一颗扣子;这只是一点细节;政客的手应该随时都插在衣服里靠胸的地方,它的作用就是要遮住缺少的扣子。
①皮特(Pitt,1708…1778),英国政治家。
②加斯特尔西加拉(Castelcicala),那不勒斯王国驻巴黎的大使。
如果马吕斯熟悉巴黎这种隐秘的机构的话,他立刻就会认出,巴斯克引进来的客人身上所穿的政客服装就是从〃更换商〃那儿的钩子上租来的。
马吕斯看见进来的人并非是他所等待的人,于是感到失望,他对新来的人表示不欢迎,他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当时这人正在深深地鞠躬,他不客气地问他:
〃您有什么事?〃
这人用一个亲善的露齿笑容作了回答,这笑容有点象鳄鱼的温存微笑:
〃我觉得在社交界里我不可能没有荣幸见到过男爵先生。我想几年前我在巴格拉西翁公主夫人家中见到过您,还在法国贵族院议员唐勃莱子爵大人的沙龙里和您见过面。〃
这些是无赖常用的策略,装出认识一个不相识的人。
马吕斯密切注意着这人的说话,琢磨着他的口音和动作,但他的失望增加了,这种带鼻音的声调,和他期待的尖锐生硬的声音完全不同,他象坠入五里雾中。
〃我既不认识巴格拉西翁夫人,也不认识唐勃莱先生,〃他说,〃我从没去过这两家。〃
他带着易怒的声调回答着。这人仍亲切地坚持说:
〃那我就是在夏多勃里昂家里见到过先生!我和夏多勃里昂很熟悉,他很和气。有时他对我说:'德纳我的朋友……你不来和我干一杯吗?'〃
马吕斯的神气越来越严厉:
〃我从来没有荣幸被夏多勃里昂接待过。简单地直说吧,您来干什么?〃
这人听了这严酷的语气,更深深地鞠躬:
〃男爵先生,请听我说,在美洲巴拿马那边一个地区,有一个村子叫若耶,这村子只有一所房子。一栋四层楼的由太阳晒干的砖所砌成的四方的大房子,四方房子的每一边有五百尺长,每层比下层退进十二尺,这样在房屋四周的前面就有一个绕屋的平台,当中是一个内院,那里堆积着粮食和武器,没有窗子,但有枪眼,没有门,但有梯子,梯子从地上架到二层平台,再从第二层架到第三层,从三层架到四层,再用梯子下到内院,房间没有门,只有吊门,房间也没有楼梯,只有梯子;夜间关上吊门拿走梯子,大口枪和马枪都在枪眼里瞄准着,无法走进去,这里白天是一所房子,晚上是一座堡垒,有八百住户,这村子就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如此小心呢?因为这是一个危险地区,有很多吃人的人,为什么人们要去呢?因为这是个绝妙的地方;那里找得到黄金。〃
〃您究竟要干什么?〃马吕斯因失望而变得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说的是,男爵先生,我是一个疲惫的老外交家。旧文化使我厌倦,我想过过未开化的生活。〃
〃还有呢?〃
〃男爵先生,自私是世间的法律。无产的雇农看见公共马车走过就回过头去,有产的农民在自己的田里劳动就不回头。穷人的狗对着富人叫,富人的狗对着穷人叫。人人都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