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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悲惨世界-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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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狗。〃

他看见一个面色蜡黄的姑娘站在他面前。

那人猝不及防,大吃一惊,他立即摆开凶猛的架势,猛兽吃惊时的模样是最可怕的,它那被吓的样子也是最吓人的。他退后一步,嘴里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个什么妖精?〃

〃你的女儿。〃

那正是爱潘妮在对德纳第说话。

爱潘妮出现时,那五个人,就是说,铁牙、海嘴、巴伯、巴纳斯山和普吕戎,都无声无息,不慌不忙,没说一句话,带着夜晚活动的人所专有的那种慢而阴狠的稳劲,一齐走拢来了。

他们手里都带着奇形怪状的凶器。海嘴拿着一把强人们叫做〃包头巾〃的弯嘴铁钳。

〃妈的,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要怎么样,疯了吗?〃德纳第尽量压低声音吼着说,〃你干吗要来碍我们的事?〃

爱潘妮笑了出来,跳上去抱住他的颈子。

〃我在这儿,我的小爸爸,因为我在这儿。难道现在不许人家坐在石头上了吗?是你们不应当到这儿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们早知道是块饼干嘛。我也告诉过马侬了。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儿。但是,亲亲我吧,我的好爸爸,小爸爸!多久我没有看见您老人家了!您已经在外面了,看来?〃

德纳第试图掰开爱潘妮的手臂,低声埋怨说:

〃好了。你已经吻过我了。是的,我已经在外面了,我不在里面。现在,你走开。〃

但是爱潘妮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我的小爸爸,您是怎么出来的?您费尽脑筋才逃了出来的吧。您说给我听听!还有我的妈呢?我妈在什么地方?把我妈的消息告诉我。〃

德纳第回答说:

〃她过得不坏。我不知道,不要缠我,去你的,听见了吗?〃

〃我就是不愿意走开,〃爱潘妮装顽皮孩子撒娇的样子说,〃您放着我不管,已经四个月了,我见不着您,也亲不着您。〃

她又抱紧她父亲的颈子。

〃够了,已经够傻的了!〃巴伯说。

〃快点!〃海嘴说,〃宪兵们要来了。〃

那个用肚子说话的人念出了这两句诗:

我们不在过新年,

吻爹吻娘改一天。

爱潘妮转过身来对着那五个匪徒说:

〃哟,普吕戎先生。您好,巴伯先生。您好,铁牙先生。您不认识我吗,海嘴先生?过得怎样,巴纳斯山?〃

〃认识的,大家都认识你!〃德纳第说,〃但是白天好,晚上好,靠边儿站!不要捣乱了。〃

〃这是狐狸活动的时候,不是母鸡活动的时候。〃巴纳斯山说。

〃你明明知道我们在此地有活干。〃巴伯接着说。

爱潘妮抓住巴纳斯山的手。

〃小心,〃他说,〃小心割了你的手,我拿着一把没有套上的刀子呢。〃

〃我的小巴纳斯山,〃爱潘妮柔声柔气地回答说,〃你们应当相信人。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也许。巴伯先生,海嘴先生,当初人家要了解这桩买卖的情况,那任务是交给我的。〃

值得注意的是,爱潘妮不说黑话。自从她认识马吕斯后,这种丑恶的语言已不是她说得出口的了。

她用她那皮包骨头、全无力气的小手,紧捏着海嘴的粗壮的手指,继续说:

〃您知道我不是傻子。大家平时都还信得过我。我也替你们办过一些事。这次,我已经调查过了,你们会白白地暴露你们自己,懂吗。我向您发誓,这宅子里弄不出一点名堂。〃

〃有几个单身的女人。〃海嘴说。

〃没有。人家已经搬走了。〃

〃那些蜡烛可没有搬走,总而言之!〃巴伯说。

他还指给爱潘妮看,从树尖的上面,看得见在那凉亭的顶楼屋子里,有亮光在移动。那是杜桑夜里在晾洗好的衣服。

爱潘妮试作最后的努力。

〃好吧,〃她说,〃这是些很穷的人,是个没有钱的破棚棚。〃

〃见你的鬼去!〃德纳第吼着说,〃等我们把这房子翻转过来了,等我们把地窖翻到了顶上,阁楼翻到了底下,我们再来告诉你那里究竟有的是法郎,是苏,还是小钱。〃

他把她推过一边,要冲向前去。

〃我的好朋友巴纳斯山先生,〃爱潘妮说,〃我求求您,您是好孩子,您不要进去!〃

〃小心,要割破你了!〃巴纳斯山回答她说。

德纳第以他特有的那种坚决口吻接着说:

〃滚开,小妖精,让我们男人干自己的活。〃

爱潘妮放开巴纳斯山的手,说道:

〃你们一定要进这宅子?〃

〃有点儿想。〃那个用肚子说话的人半开玩笑地说。

她于是背靠着铁栏门,面对着那六个武装到牙齿、在黑影里露着一张鬼脸的匪徒,坚决地低声说:

〃可是,我,我不愿意。〃

那些匪徒全愣住了。用肚子说话的那人咧了咧嘴。她又说:

〃朋友们!听我说。废话说够了。我说正经的。首先,你们如果跨进这园子,你们如果碰一下这铁栏门,我便喊出来,我便敲人家的大门,我把大家叫醒,我要他们把你们六个全抓起来,我叫警察。〃

〃她会干得出来的。〃德纳第对着普吕戎和那用肚子说话的人低声说。

她晃了一下脑袋,并说:

〃从我父亲开始!〃

德纳第走近她。

〃站远点,老家伙!〃她说。

他朝后退,牙缝里叽叽咕咕埋怨说,〃她究竟要什么?〃并加上一句:

〃母狗!〃

她开始笑起来,叫人听了害怕。

〃随便你们要什么,你们反正进不去了。我不是狗的女儿,因为我是狼的女儿。你们是六个,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全是男人。可我,是个女人。你们吓唬不了我,你们放心。我告诉你们,你们进不了这宅子,因为我不高兴让你们进去。你们如果走近我,我便叫起来。我已经关照过你们了,狗,就是我。你们这些人,我压根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给我赶快走开,我见了你们就生气!你们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许到这儿来,我禁止你们来这儿!你们动刀子,我就用破鞋子揍你们,反正都一样,你们敢来试试!〃

她向那伙匪徒跨上一步,气势好不吓人,她笑了出来。

〃有鬼!我不怕。这个夏天,我要挨饿,冬天,我要挨冻。真是滑稽,这些男子汉以为他们吓唬得了一个女人!怕!怕什么!是呀,怕得很!就是因为你们有泼辣野婆娘,只要你们吼一声,她们就会躲到床底下去,不就是这样吗!我,我啥也不怕!〃

她瞪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德纳第,说道:

〃连你也不怕!〃

接着她睁大那双血红的眼睛,对那伙匪徒扫去,继续说:

〃我爹拿起刀子把我戳个稀巴烂,明天早晨人家把我从卜吕梅街的铺石路上拣起来,或者,一年过后,人家在圣克鲁或天鹅洲的河里,在用网子捞起腐烂了的瓶塞子和死狗堆时发现我的尸体,我都不在乎!〃

她不得不停下来,一阵干咳堵住了她的嗓子,从她那狭小瘦弱的胸口里传出一串咯咯的喘气声。

她接着又说:

〃我只要喊一声,人家就会来,全完蛋。你们是六个人,我是所有的人。〃

德纳第朝她那边动了一下。

〃不许靠近我!〃她大声说。

他立即停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她说:

〃得,得。我不靠近你,但是说话小声点。我的女儿,你不让我们干活吗?可我们总得找活路。你对你爹就一点交情也没有吗?〃

〃你讨厌。〃爱潘妮说。

〃可我们总得活下去呀,总得有吃……〃

〃饿死活该。〃

说过这话,她坐回铁栏门的石基上,嘴里低声唱着:

我的胳膊胖嘟嘟,

我的大腿肥呶呶,

日子过得可不如。

她把肘弯支在膝头上,掌心托着下巴颏,摇晃着一只脚,神气满不在乎。从有洞的裙袍里露出她的枯干的肩胛骨。附近一盏路灯照着她的侧影和神气,再没有比那显得更坚决,更惊人的了。

六个歹徒被这姑娘镇住了,垂头丧气,不知道怎么办,一齐走到路灯的阴影里去商量,又羞又恼,只耸肩膀。

这时,她带着平静而粗野的神气望着他们。

〃她这里一定有玩意儿,〃巴伯说,〃有原因。难道她爱上了这里的狗不成?白白跑这一趟,太不合算了。两个女人,一个住在后院的老头,窗上的窗帘确实不坏。那老头一定是个犹太人。我认为这是一笔好买卖。〃

〃那么,进去就是,你们五个,〃巴纳斯山说,〃做好买卖。我留在这儿,看好这闺女,要是她动一动……〃

他把藏在衣袖里的刀子拿出来在路灯光下亮了一下。

德纳第没吭声,好象准备听从大伙儿的意见。

普吕戎,多少有点权威性,并且,我们知道,这〃买卖是他介绍的〃,还没有开口。他好象是在深入思考。他一向是被认为不在任何困难面前退却的。大家都知道,有一天,仅仅是为了逞能,他洗劫过一个城区的警察哨所。此外,他还写诗和歌,这些都使他有相当高的威望。

巴伯问他:

〃你不说话,普吕戎?〃

普吕戎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用多种不同的方式摇晃了几次头,才提高嗓子说:

〃是这样:今早我看见两个麻雀打架,今晚我又碰上一个吵吵闹闹的女人。这一切都不是好事。我们还是走吧。〃

他们走了。

巴纳斯山,一面走,一面嘟囔:

〃没关系,如果大家同意,我还是可以给她一脚尖。〃

巴伯回答他说:

〃我不同意。我从不打女人。〃

走到街角上,他们停下来,交换了这么几句费解的话:

〃今晚我们睡在哪儿?〃

〃巴黎下面。〃

〃你带了铁栏门的钥匙吧,德纳第?〃

〃还用说。〃

爱潘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见他们从先头来的那条路走了。她站起来,一路顺着围墙和房屋,跟在他们后面爬。她这样跟着他们一直到大路边。到了那里,他们便各自散了。她看见那六个人走进黑暗里,仿佛和黑暗溶合在一起。

五夜间的东西

匪徒们走了以后,卜吕梅街便恢复了它平静的夜间景色。

刚才在这条街上发生的事,如果发生在森林里,森林决不至于吃惊。那些大树,那些丛林,那些灌木,那些相互纠结的树枝,高深的草丛,形成一种幽晦的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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