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男爵-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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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们是当场启获。他们把神父带走了。
那是很凄惨的一幕,在那个乌云密布的下午,我记得我是从我的房间的窗口里惊恐地目睹了那情景。我停止背诵希腊语动词不定过去时的变位,因为不会再上课了。苍老的福施拉弗勒尔神父被武装警察押送着顺大路走向远方,他抬头望着树木,走到某一处时他扭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要跑向一棵榆树并往上爬,可是他跑不脱。柯希莫那天到森林里打猎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因此他们没能告别。
我们不能为营救他做任何事情。我们的父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不肯进食,因为他害怕食物中被耶稣会士们下了毒药。神父在监狱和修道院里,在不断地做弃绝起誓之中度过了他的风烛残年。至死他也不明白在把整个一生奉献给宗教之后,他到底相信什么,然而他努力争取坚定不移地信奉宗教,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无论如何,父的被捕没有妨碍柯希莫学习上的进步。因为从那时开始他同欧洲最伟大的哲学家和科学家们有了书信联系。他写信给他们,请他们解答自己的疑问和异议。或者仅仅是为了喜欢同优秀人物进行讨论,而且同时又练习了外文。很可惜的是他所有的信件,由于他存放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树洞里,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当然它们将被松鼠毁掉或者霉烂,从那里面原本可以找到出自本世纪最著名学者之手的信件。
为了保存书籍。柯希莫经常营造各种悬垂式图书室,能避风雨和防蛀虫。但是他按照一时的学习需要和兴趣不断地改换放置的地点,因为他把图书看得有点像飞鸟一般,他不愿意看见它们静止不动或被关在笼子里,假如他不说它们会闷得慌的活。在这些空中书架里最大的那一架上排列着狄德罗和达朗贝的大百科全书,这是逐渐从里窝尔诺的一个书商那里寄来的。如果说在晚年他由于厮守在书堆里而变得有点想入非非不关心自己周围的世界的话,现在阅读大百科全书,有些极好的科目诸如蜜蜂、树、木、花,使他对周围的一切有了新的认识。在他要求寄来的书中,还开始出现了有关专业知识和技术的教材,例如树木栽培学。他没有找到实验这些新知识的时机。
柯希莫总是喜欢看人们劳动,但是他在树上的生活,他的走动和打猎一直是由互不相干和没有由来的冲动支配的,如同一只鸟儿一般。现在不同了,他要为邻人做些有益的事情,说到底这一点还是他在同强盗的交往中学来的:愿意使自己成为有用人,喜欢为别人提供几种必不可少的服务。
他学会了修剪树枝的技术。冬季,当树木杂乱地伸张着互相纠缠在一起的枝条,仿佛不愿意变得形状更整齐一些以便在上面开花、长叶和结果时,他就替果园的种植主整枝。柯希莫修剪得很好,而要的报酬少,因此没有哪个小庄园主或佃户不请他去干活。人们看见他早晨在水晶般清澄的空气中。叉开腿站在光秃秃的矮树上,一条围巾将脖子连耳朵一起护好,举起大剪刀,卡嚓!卡嚓!准确地将老的枝条和多余的顶芽剪除。同样的技术可以运用于庭院里,使用一把短锯去修整乘凉树和观赏树,在森林里他尽量用那把锋利的劈斧去代替伐木工的斧头,不在百年大树的底部乱砍去把它整个砍倒,而只除去它的侧枝和顶梢。
总之,像一切真正的爱护一样,这种对于树木的爱也使他变得残忍和痛苦,因为为了让树木生长得快而形状好,他必须对它们进行截枝,使它们忍受创伤。当然,他在修剪树木和疏整森林时,一向注意不仅替树木的主人的利益着想,而且也为自己考虑,为了他来去方便他需要使他的道路更畅通一些。因此他让那些在树与树之间起搭桥作用的枝条总是被保留下来,而且由于其它枝条被清除而汲取到更多的养分。结果是他用自己的手艺使他原来就觉得相当良好的翁布罗萨的自然环境,变得越来越对他有利。他那时爱邻人、爱自然并又爱自己。这种聪明的作法,尤其在晚一些时候收到了效益。那时树木的形状越来越多地抵消了它为截枝而耗损的力量。后来,最愚蠢的一代代人诞生了,毫无远见的贪婪产生了,人们不爱惜东西,也不爱护自己,这一切就消失了。现在一切都改观了,人们不可能再像柯希莫那样沿着树木畅行无阻了。
十四
虽然柯希莫的朋友增多了,他也结下了一些仇敌。森林里的流浪汉们在贾恩·德依·布鲁基转向读好书和随之而来的他的垮台之后,处境艰难。一天夜里,我哥哥在系于森林中一棵白腊树上的皮囊里睡觉,短脚狗的叫声把他惊醒。他睁开眼睛,看见了火光。火来自树下,正在这棵树的脚下燃烧,火舌已经舔着树的主干了。
一场森林火灾!是谁放的火呢?柯希莫肯定自己当天晚上没有打过火镰。那么是那些歹徒们干的勾当!他们想让森林起火以便趁火抢劫木材,同时嫁祸于柯希莫,不仅如此,还要活活烧死他。
在这个时候柯希莫没有考虑如此之逼近地威胁着他的危险,他想的是那个布满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道路和住所的广阔无垠的王国可能毁于一旦,这才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佳佳为了不被火烧而逃开了,它不时回头哀嚎一声,火已经在树下的灌木丛里蔓延开了。
柯希莫没有惊慌失措。这棵白腊树是他那时的栖身之处,他像平素一贯那样把许多东西搬运在这里,其中有满满的一大桶杏仁糖浆,准备夏天解渴用的。他爬到桶边,松鼠和守夜的猫头鹰正从白腊树枝中逃走,鸟儿从窝里飞出。他抓住大桶,正在拧动桶塞,准备浇湿白腊树干使它不被烧着的时候,他想到火已经燃着了野草、枯叶、灌木,将很快烧及周围的全部树木。他决定冒险干一场:“你尽管烧白腊树吧!如果我用这些糖汁能够浇湿旁边火还没烧到的这一片地的话,我就制止了火灾!”他打开桶塞,他左右晃动和转圈推动木桶,把水喷洒向地面,洒向最外圈的火舌上浇熄它们。因此在树下灌木丛中的大火里出现了一圈湿的草和叶,火无法向前扩大了。
柯希莫从白蜡树顶上跳到旁边的一棵小山毛样上,他离开得刚好及时:从下面往上烧成了一根火柱似的树干猛地一下子倒下,松鼠发出无用的尖叫。
大火将烧不进这块地方吗?已经有火星飞溅进来,周围燃起小火苗,湿树叶组成的脆弱障碍肯定阻挡不住火势扩展。“救人呀!救火呀!”柯希莫开始拼命呼喊着,“救火呀!”
“出了什么事?谁在呼救?”有声音回答他。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烧炭窖,有一伙贝尔加摩老乡夜宿在这里的一间棚子里。他们是他的朋友。
“救火呀!快报警呀!”
很快整个山区响起呼救声,烧炭工们分头奔向森林的各处,用他们那难以后听懂的方言呼喊起来。于是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了。大火被扑灭。
这第一次纵火和烧死他的阴谋本应对柯希莫是一次警告,他应当离森林远一些。相反,他开始操心起如何防止火灾的问题。那是一个干旱而酷热年头的夏天,在沿海的森林里,从普洛旺斯起,一场漫天大火烧了一星期。夜里人们看到山上高高冲起的火光,犹如火山爆发后的景象。空气是干燥的,热烘烘的草木只能是一堆庞大的引火物。看来风将把大火引向我们这里,如果在这之前我们这里不发生什么大意失火或蓄意放火的话。大火将沿着整个海岸,连接起来变成一条火龙。翁布罗萨危在旦夕,就像一座茅草顶的城堡遭到敌人纵火袭击。对于这场大火,老天好像也难以幸免,每天夜里流星纷纷从天空掠过,人们觉得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在那些人心惶惶的日子里,柯希莫囤积圆桶,把它们装满水挂在那些长在高处的最高的树上。“作用不大,但总会有些用处。”他不满意,研究起森林里的水流分布情况,而今激流半涸,泉水只滴出一条水线。他去请教律师骑士。
“啊,对!”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用一只手拍一下脑门惊喜地嚷道:“水库!堤坝!必须弄出一个设计方案!”他高兴得又叫又嚷,手舞足蹈起来。同时无数的设想在他的头脑里纷至沓来。
柯希莫让他坐下来计算和绘图,与此同时他动员起私人森林的主人、国家森林的承包者、伐木工、烧炭工。大家齐心协力,在律师骑士的指导下(也就是说律师骑士被大家强迫着指导他们,也不许他有半点分心),由柯希莫从树上对进程进行管理,修筑起一些蓄水池,以便在任何一处一旦发生火警,人们都知道把抽水管往哪里插。
但是这还不够,必须组织一支消防队,它的小分队在火警发生时能够立即排成一条长蛇阵来传递水桶,把火控制住,不使其蔓延。由此产生一种民兵,他们轮流进行守卫和夜间巡逻。翁布罗萨的农民和手艺人中的男人们,都被柯希莫征集起来,很快地就像在每种集体中都会发生的那样,产生一种团体精神,各分队之间,展开竞赛,都准备好干一番大事业。柯希莫也感到自己有了一股新的力量,并为此而高兴,他发现了自己组织民兵和领导群众的能力。幸运的是他的这种才干没有被滥用过,在他的一生中只发挥过极少的几次,总是用来争取重要的成就,而且总是取得了一些成功。
他懂得这个道理,集体会产生出最强有力的人物,能突出每个人的长处,使人得到替自己办事时极难以获得的那种快乐,会为看到那么多正直、勇敢而能干的人而喜悦,为了他们值得去争取美好的东西。而自己而生活,经常出现的是相反的情形,看到的是人们的另一副面孔,使你必须永远用手握住剑柄。
这个火灾的夏季因此而成为一个不错的季节:在大家的心中有一个需要解决的共向问题,每个人都把它放在自己的其他个人利益之前,而且从获得其他许多优秀人物的赞同和敬佩而产生的满足感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