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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说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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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朝门,正值早朝。炀帝还未退朝,黄门官启奏道:“齐国公韩擒虎得胜班师,朝门外候旨。”炀帝闻奏大悦,道:“传旨宣进来。”韩爷进殿,俯伏奏道:“臣韩擒虎见驾,愿我皇万岁。”山呼已毕,炀帝道:“卿路上鞍马劳顿,南阳已平,赐锦墩对坐。”韩擒虎谢过恩,便将平南阳表章上达。炀帝展开一看,龙情大悦。封齐国公韩擒虎为平南王,宇文成都为平南侯,麻叔谋为都总管;其余将士各皆封赏。在朝文武各加三级。设太平宴,赐饮文武群臣。又出赦书,颁行天下,除犯十恶大罪、谋反、叛逆不赦,其余流徙、笞杖等,不论已结证未结证,已发觉未发觉,俱皆赦免。
  赦书一出,赦出一个横虫来,此人非比寻常,乃是卖盐狠汉,十分闯祸,人人怕他。那人生得身长力大,勇不可当,因卖私盐,打死了巡捕官。问官怜他是一条好汉,审做误伤,问成流徙,监在牢内。此赦书一到,他便被赦放了出来。此人大反山东,十分厉害,却住在山东济南府历城县管下一个乡村,名唤斑鸠店镇上,姓程双名知节。他身长八尺,虎体龙腰,面似青泥,发似朱砂,勇力过人,十分凶恶。他父亲叫程有德,七岁对父就没了,单依母亲看养。不料文帝兵下北齐,连遭兵火,程太太给人做些生活,苦守着他。九岁上,与秦叔宝一起读书,到大来却一字不识。后来长大,各自分散。母亲叫他做些买卖,却没有本钱。有几个无赖同他去卖私盐,倒也赚钱供母。因他动不动与人厮打,十分闯祸,个个怕他,都叫他做程老虎。不料偶然一日,撞着一起新充盐捕的,相打起来。咬金性发,早把这伙巡盐捕快打死了两个。地方差人拿捉凶身,他恐连累别人,自却挺身到官投到,认了凶身,问成大辟。问官怜他是个直性汉子,缓决在狱,已经三年。时逢炀帝登基,将他也赦在内。
  程咬金闻了这个消息,算了半夜,心中想道:“出去没有饱饭吃了,怎生是好?”你道这程咬金为何不想出监去?只因他在牢中有得吃,有得用。凡有犯人下监,坐分子要酒饭吃,就如目下牢头一般。
  果然到了次日,看见监门大开,犯人纷纷出去。不一时,监中走得一空。独有程咬金呆呆坐着,身也不动。禁子走来说:“程大爷,朝廷恩典,大赦天下,罪人都去尽了,你却赖在此怎的?”咬金听说”赖在此“三字,心中就起风波,大怒起来,赶上前来,撩开五指,如铁扇一般打去。众牢头都晓得他的厉害,俱来解劝。咬金道:“入娘贼的,你们要爷爷出去,须要请爷吃酒,吃得醉饱,方肯甘休。”那几个老成的牢头,知道拗他不得,恐他性发,没奈何去买了半坛酒,和大半坛的清水烫热了,端在咬金面前;又买了些牛板肠,相请他吃,算赔罪他。那咬金正在枯渴头上,不管三七念一,直了喉头,吃个风卷残云,立起身来说道:“酒已尽了,肉已吃完了,咱却要去了。你们可有衣帽,拿来借与我程爷爷穿穿,明日拿来还你。若不借,却不咱的撩子都出来了,怎好外面去见人?”禁子听说,着急道:“这又是难题目了。”只得说道:“程爷爷,你是晓得的,我们都只有随身衣服,日日当值差徭,哪里有多余的?”咬金睁着眼,只是要打。禁子无奈,说道:“只有一件孝衣,是白布道袍;一顶孝帽,是粗麻布头巾,这倒是闲着的。程老爷,你要,便拿了去。”咬金骂道:“入娘贼,你把孝衣来搪塞我么?咱今不要管它,你且拿来。”禁子取一顶粗麻布头巾,一件白布道袍,递与咬金,说道:“程大爷请穿戴起来。”咬金接在手中,将麻布头巾往头上一套,谁知头大巾小,把头一揎,竟揎开了。咬金只得前高后低戴了,将白布道袍披在身上。下身一条裤子磨了三年,也只剩得一块破布头了,遮了阴囊,露了屁股;遮了屁股,出了卵袋。咬金只得将道袍揸拢遮了。脚下拖一双破草鞋片,踢踢搭搭的跑出监来,竟向西门而来。因性急慌忙乱跑,却撞着一副卖麻油的担子,撞了一个满怀,一崩却把油担撞翻。那人一把扯住咬金,早把那件道袍从下直扯到领上,扯开了。咬金却待要打他,只因惦念母亲,急急的撇脱那人,便飞跑而去。正是:只因慈母悬肝胆,忍气吞声不较量。
  咬金一直竟往家中奔来。一到家中,可怜母子三年不见,抱头大哭一场。然后程老太太说道:“儿啊,自从你打死捕人,问成死罪,下在狱中,我做娘的十分苦楚,一言难尽。欲要来看看你,那牢头禁子如狼似虎,没有银钱使用,哪里肯放我进监?因此做娘的日不能安,夜不能睡。只得与人做些针指,方得度命。如今不知我儿因何得放回家?”咬金道:“母亲的苦楚,孩儿也尽知道。如今换了皇帝,大赦天下,不管大小罪犯,一齐赦了。故此孩儿也遇赦放回家来。”程太太说道:“不知换了哪一朝皇帝?”咬金道:“母亲倒说得好笑,换皇帝是换皇帝了,说什么一朝两朝。”程太太说:“看你这畜生,还是照旧这般性子,坐了三年死牢,还不晓得改过自新,哪换朝代,是换皇帝。”咬金说:“原来做皇帝有一朝一朝的,我哪里晓得?如今听得人说什么文帝死了,炀帝做了皇帝,故此赦了孩儿出来。闲话不必说了,我饿得很,有饭拿些来我吃。”程太太道:“说也可怜,自从你入牢之后,做娘的指头上做来,每日只吃得三顿粥,口内省下来,余有五升米,在床下小缸内,你自去取出来煮饭吃吧。”咬金听说,便去取将出来,倾在一个竹箩内,走到河边淘了,拿回来煮饭,等得熟了,吃一个不住,扫仓罄尽,还只得半饱。程太太道:“看你如此吃法,若不挣些银钱,如何过得日子?”咬金道:“母亲,也不难,快些拿银子出来,待我去做买卖,还去贩私盐,就有饭吃了。”程太太说:“我哪里来的银子,就是铜钱也不能够见面。你不要想差了,做娘的好不苦楚。”咬金道:“既没有银子,铜钱当头是有的,快拿出来,待孩儿去当来做本钱。”太太说道:“也罢,我有一条旧布裙子,才洗干净的,你拿去当内当几十个钱,不要买私盐,买些竹子回来,待我做几个柴扒,你拿出去卖,可也将就度日。”咬金说道:“母亲讲得是。”当下程太太取出裙子,咬金接了,出门竟奔斑鸠店镇上而去。
  那些市上的人见了,都吃惊道:“不好了,这个大虫又出来了。”有受过他气的,连忙关门不出。咬金一直来到当中,大叫道:“当银子的来了。走开走开。”把那些赎当头的人一齐推倒,都跌在两边。咬金便将这条布裙,望柜上一抛,把手一搭,腾的跳上柜台坐了。大喝道:“咄!快当与我。”当内大小朝奉齐吃了一惊。内中一个却认得他是程老虎,连忙说道:“啊呀!我道是谁,原来是程大爷。恭喜恭喜,遇赦出来了,小可们尚未与程大爷作贺,不知程大爷要当甚的?”咬金道:“要当银子,不要当多,只当一两银子与我。”这位朝奉连忙打开一看,却是一条布裙,又是旧的。若是新的,所值也有限,哪里当得一两银子。心中想道:“不当与他,打起来非同小可;若当了他,今日也来加,明日也来加,如何使得?倒不如做个人情罢。”主意已定,连忙称了一两银子,双手送将过来,说道:“程大爷,恭喜出来,小可们不曾奉贺。今日有白银一两,送与程大爷,作为贺礼。裙子断不敢收。”咬金笑道:“你这人倒也知趣。”接了银子,拿了布裙,跳下柜来,也不作谢,竟出当门,到竹行内来。开行的主人,向来是同咬金赌钱的朋友,名唤王小二,正立在门首观看。远远的望见程咬金走来,连忙背转身,朝里立着,口中假意说道:“你们这班人,吃了饭不要做生活,把这些竹放齐了。”话还未完,咬金一见,奔至后边,登的一腿,将王小二踢倒。王小二连忙爬起来,说道:“是哪个,为甚跌我一跤?”咬金不应,回手一掌,把王小二打得满面流血,喝道:“入娘贼,你不识得我程大爷吗?快送几十根竹子与我,我便饶你。”正是:自恃力大多强横,索诈人财无愧惭。
  毕竟不知王小二怎样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俊达有心结勇汉 知节不意得金盔

  诗曰:
  天降英雄助大唐,咬金骁勇逞威强。
  若非相遇秦叔宝,哪得雄名四海扬。
  当下王小二连忙说道:“我怎么不识认得你?实是方才不曾见你,休冤屈了人,白白地踢我一跤,打我一掌。要竹子自去拿便了,你拿得动,竟拿两排去。”咬金笑道:“你这入娘贼,欺我程大爷拿不动,竟叫我拿两排去,我就拿两排与你看看。”当下咬金将银子含在口内,将布裙拴在腰间,走至河边,把一排竹子一提,将索子背在肩上,又提了二排,双手扯住,飞也似去了。惊得王小二目定口呆,眼巴巴看他把三十枝毛竹拖去了,又不敢上前扯他,只好忍耐。
  程咬金拽了那三排毛竹,奔至自己门首,一齐放下。口中取出银子来,捏在手内。程太太在门口看见,又惊又喜,说:“我儿,哪里来这许多竹子,手内又拿着银子,是哪里来的?”咬金道:“孩儿拿了裙子到当中去当,那朝奉是认得的,道我遇赦放出,送我一两银子作贺,不收当头。这竹子是一个朋友送与我做本钱的。”程太太闻说大喜,说道:“难得世上有这样的好人,你可去买一把小竹刀来,待我连夜做柴扒,明日好与你拿到市上去卖。”咬金即将这一两银子去买了一把刀,一担柴,几斗米,称了些肉,沽了些酒,回到家中,烧煮起来,吃个醉饱。程太太削起竹来,叫咬金去睡。咬金道:“母亲在此辛苦,孩儿怎生睡得,心内何安?”连打发几次,咬金只是不肯去睡,陪母亲直做到四更天,做成了十个柴扒,方才去睡。未到天明,程太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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