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江湖·燕子坞-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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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逐渐开始变得恍惚,刚才章大可说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了出来。
从应长老追杀教使到毛俊峰贸然出手,再到应长老对他说出那些话,事态危急而诡谲的发展一直让他无暇去想这件事。
但是周远心里隐隐知道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或许是好的。就像他小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如果恰好母亲要带他去杭州城里找武师测丹田通径,或者有什么别的事情让他烦恼,那么手指上的痛就不再那么钻心了。不过周远也知道,疼痛并没有真的离去,当所有的干扰结束,当四周重归寂静的时候,疼痛还是会像烛光下自己身后的那个影子一样,紧紧的粘着自己。
周远并没有对章大可的话感到惊讶。相反,如果日后他得知王素还没有订婚的话,他倒反而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因为六王子的特殊地位的话,只怕各大八卦杂志早就会得到消息开始疯狂炒作了。
六王子轩辕晖,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即使是最显赫的武林世家,商贾豪门,也不一定能得到王素的亲睐吧。就算是皇室宗亲,也未必就配得上王素这样的绝世佳人。
但是六王子并不是普通的皇室宗亲。他是当今正宫皇后在四十岁高龄产下的唯一的皇子,最负众望的王位继承人。二十二岁的他已经在边关戍守了四年,屡立战功。
如果哪一天这个消息被宣布,天下人都会艳羡和祝福这一对神仙眷侣吧。
可是周远却感到一股让他艰于唿吸的酸楚,从胃里一直反到胸口。他无法去想王素有一天会娇容羞面,红妆初嫁,他无法去想六王子金殿登基,王素母仪天下。他更无法去想王素会被坚强有力的臂膀搂住纤腰,揽入怀中,耳鬓厮磨,香衾锦幄。
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了无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台阶终于消失,前方出现了一条平缓狭窄的通道。走了十来步,面前就被一块巨大的石门完全封住了去路。应长老走过去,将双手贴到石门上,很快,石门就缓慢地转开了。
首先更正错误。
被押进去的,当然是我们一脸凄惶,心事重重的张塞同学。
谢谢指正。
另外,昨天本来是要更新的,但是我试了近二十分钟,竟登录不上天涯。请大家谅解了。
周远从痛苦的冥想中醒来,他很高兴单调的前路上终于出现了变化,可以将王素的身影暂时从他的头脑里驱走。
周远没有看清楚应长老是如何移开石门的,但是听着隆隆转动时的声响,他相信应长老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内力。
周远猜测着石门后面会出现什么,但是渐渐显露出来的,却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石门的背后以及两边与石壁结合的地方粘着许多灰黑色的陶土,感觉是曾经用来密封石门四边的缝隙。
应长老引着周远继续前行,过不多久,前方又出现了一道石门。应长老用同样的方法转开石门,而石门的后面仍是一模一样的一条通道。如此循环往复,两人竟走过了有四、五道这样的石门。
周远不想被再度出现的单调重新拉回到痛苦的思绪中,于是出声问道,“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应长老转过头来,脸上是肃穆和恭敬的神情。他放慢脚步,对周远说道,“教主,我现在带你去的,是本教最重要的神迹。在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叫‘玄机谷’的地方,那里不仅是本教的发源地和历任教主悟道之处,也是多数教主和长老护法们归天的所在,同时还是本教的避难所。二十一年前,各大武校帮会和朝廷联手,往听香水榭里投放剧毒,我们猝不及防,数百教众,惨死了有八九成,只有少数二十几人,逃入这里,靠着储备的食物饮水以及封闭在这片山体内残余的空气坚持了三个多月,才捱过了这场浩劫……”
周远听应长老提到“历代教主”,心中非常疑惑。在他一贯的印象里,李天道就是魔教的创始人,他既非传承自别人,死后也再没有别的传人。
不过周远并不想花时间去弄清这一点,眼前这个应长老将自己误认做魔教的教主,才是真正的大错特错,才是最需要纠正的。
“应长老,我想请问,你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是何来历吗?”周远问。
应长老摇了摇头,说,“如果教主愿意告知,属下自然愿闻其详,如果教主不想说,属下也不会多问。”
周远听了这话忍不出发出一声冷笑,道,“我叫周远,是燕子坞武学理论系大四的学生,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称我为教主,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他说罢脸上又露出自嘲的表情,“如此看来,你刚才说知道我父亲的死因,只怕也是一派胡言,只是为了将我诓骗到这里而已!”
这一点,周远岂是现在才知,但是听到和他父亲有关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一问究竟。
应长老见周远声音不大,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嘲弄和不悦,忙一躬身,说,“属下的确是想尽快带教主去玄机谷,不过我刚才所说的,也绝不是虚言……”
应长老怕周远又接着追问有关他父亲的事,不等他有所回应就继续说道,“教主在外面世界里的身份,于我而言,毫无意义。只怕从今往后对教主你来说,意义也不大了。教主疑惑自己的身份,这再正常不过。本教从来都不是通过继承或禅让来延续教尊的衣钵,在本教的传教之书里,早就已经将每一位教主转生的时间情状,都记载得清清楚楚。真正的教主,在他们悟道之前,都过着从田间的农夫到朝廷的官差等各种不相干的生活,也完全不会意识到他们此生真正的使命。列位教主之间的转世更替,短则二三十年,长则三四百年,据我所知,从李天道教主领悟真义,到上一代教主的陨亡,之间相隔了二百四十六年。”
周远预想了应长老的多种回答,并准备根据他的回答继续环环质问,从而说明白他绝不可能是魔教的教主。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应长老会说出这样一番奇异的言论来。
所谓的教主转生更替这样的惑众之说,历史上或许不是绝无仅有,可是传代相隔几百年,且转生的时间情状都早已在书中记载这样的谬论,他却是闻所未闻。试想如果下一代教主要过那么长的时间才会重现,那中间教族的延续,教务的管理又如何处理呢?这样的宗教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周远看着应长老,见他神情严肃,目光坦然,对自己说的话似乎笃信无疑。周远暗想,在密闭的山崖里待上三个月又在鬼蒿林里一住三十年的经历的确有可能让人疯狂,但是要疯得这样彻底,这样的义无反顾,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周远在头脑里搜索着,希望能找出二百多年前的某个教派或某些事件来与应长老的话相联系,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武林史知识实在太过贫乏了。他不禁想起张塞,如果他在这里,或许可以将这段对话变得清晰明了得多。
张塞在研一的第二个学期里,曾经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阅读各类关于历代邪教魔教的正传和野史,从太平道到弥勒教,从白莲宗到闻香教,无不仔细钻研,详加考据。在那段日子里,张塞闭门苦读,足不出户,连和周远都很少见面,偶尔一两次相遇,周远发现他形容枯藁,神色眉宇之间仿佛都散发出一股邪教的气息。张塞一直说,有一天,他要写一部空前绝后的魔教通史。
周远放弃了从历史中找寻魔教渊薮的企图,索性直接问道,“应长老,我从记事起,只知道整个武林都称贵教为魔教,而李天道就是魔教的创始人,现在听你说,贵教的历史似乎源远流长,那我想请问,你们这么多年来的正式名字,到底叫什么?”
应长老听周远口称“贵教”,知道他离接受自己教主的身份还相差很远,不过他见周远虽然年少,但是思路清楚,表达明晰,因此心中也乐意对他慢慢解释。
“教主,我教在世俗中的名称,只是一个符号,并不重要,历任教主如果不想沿用从前的称谓,或者是根本不知道从前称谓的话,都是随口取名,甚至借用其他宗教的名字,比如元末年间,我教就借用了波斯明教的教名。我想教主对明教应当不会陌生。及至当世,李天道教主原先将本教名称定为光华教,不过后来武林都称我们是魔教,他也毫不介意,魔其实未必是个贬义词,魔与道本是一件事物的两面,相辅相成,当然如果教主你不喜欢,现在就可以重新取一个名字……”
周远见应长老简直是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道,“是吗,我看不必了,照我说,不如我现在就宣布本教就地解散,大家都跟我去姑苏城自首,你意下如何?”
周远说完这话,期待着看到应长老勃然大怒,或者最起码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是应长老只是淡淡的一笑。他这笑容既非苦笑,也没有丝毫的嘲讽,倒有几分长者对年轻人的理解和宽容,让周远大感意外。
如果这应长老对周远刚才所说之话并非是真的毫不介怀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
“如果教主真想这么做,属下也不会反对,”应长老缓缓地说,“不过,请教主还是随我先去玄机谷看一看,再做决定也不迟。”
周远见这应长老语中敷衍,一心只想将他引去那玄机谷,心中有些警惕,也有些不耐烦。他暗想,不知道如果要他现在就地自杀,他会如何回答。不过周远还是决定不再去言语相激,一来应长老武功莫测,二来周远心中尚存着百分之一的希望他或许真的知道父亲的死因。
就在这时,两人已经走过了长长的甬道,前方终于没有了石门,而是隐约出现了一块宽敞的空间。应长老走到墙边,从地上的一堆物什中抓起一把两寸多长像麦秆一样的东西。只见他将这些细杆放到火把上点燃,然后手向前方左右挥动,一团团桔黄的火焰脱离他的手掌向四周飞散开去。
其中一些火焰径直飞到两旁石壁上插嵌着的油灯基座,而另一些则飞向空地中央排列着的许多火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