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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金瓶梅-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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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着酒,只见琴童儿进来。玳安让他吃了一盏子,便使他:“叫玉箫姐来,拿皮袄与五娘穿。”

那琴童抱毡包放下,走到贲四家叫玉箫。玉箫骂道:“贼囚根子,又来做甚么?”

又不来。递与钥匙,教小玉开门。那小玉开了里间房门,取了一把钥匙,通了半日,白通不开。琴童儿又往贲四家问去。那玉箫道:“不是那个钥匙。娘橱里钥匙在床褥子座下哩。”

小玉又骂道:“那淫妇丁子钉在人家不来,两头来回,只教使我。”

及开了,橱里又没皮袄。琴童儿来回走的抱怨道:“就死也死三日三夜,又撞着恁瘟死鬼小奶奶儿们,把人魂也走出了。”

向玳安道:“你说此回去,又惹的娘骂。不说屋里,只怪俺们。”

走去又对玉箫说:“里间娘橱里寻,没有皮袄。”

玉箫想了想,笑道:“我也忘记,在外间大橱里。”

到后边,又被小玉骂道:“淫妇吃那野汉子捣昏了,皮袄在这里,却到处寻。”

一面取出来,将皮袄包了,连大姐皮袄都交付与玳安、琴童。

两个拿到吴大妗子家,月娘又骂道:“贼奴才,你说同了都不来罢了。”

那玳安不敢言语,琴童道:“娘的皮袄都有了,等着姐又寻这件青镶皮袄。”

于是打开取出来。吴大妗子灯下观看,说道:“好一件皮袄。五娘,你怎的说他不好,说是黄狗皮。那里有恁黄狗皮,与我一件穿也罢了。”

月娘道:“新新的皮袄儿,只是面前歇胸旧了些儿。到明日,从新换两个遍地金歇胸,就好了。孟玉楼拿过来,与金莲戏道:“我儿,你过来,你穿上这黄狗皮,娘与你试试看好不好。”

金莲道:“有本事到明日问汉子要一件穿,也不枉的。平白拾人家旧皮袄披在身上做甚么!”

玉楼戏道:“好个不认业的,人家有这一件皮袄,穿在身上念佛。”

于是替他穿上。见宽宽大大,金莲才不言语。

当下月娘与玉楼、瓶儿俱是貂鼠皮袄,都穿在身上,拜辞吴大妗子、二妗子起身。月娘与了郁大姐一包二钱银子。吴银儿道:“我这里就辞了妗子、列位娘,磕了头罢。”

当下吴大妗子与了一对银花儿,月娘与李瓶儿每人袖中拿出一两银子与他,磕头谢了。吴大妗子同二妗子、郑三姐都还要送月娘众人,因见天气落雪,月娘阻回去了。琴童道:“头里下的还是雪,这回沾在身上都是水珠儿,只怕湿了娘们的衣服,问妗子这里讨把伞打了家去。”

吴二舅连忙取了伞来,琴童儿打着,头里两个排军打灯笼,引着一簇男女,走几条小巷,到大街上。陈敬济沿路放了许多花炮,因叫:“银姐,你家不远了,俺每送你到家。”

月娘便问:“他家在那里?”

敬济道:“这条胡同内一直进去,中间一座大门楼,就是他家。”

吴银儿道:“我这里就辞了娘每家去。”

月娘道:“地下湿,银姐家去罢,头里已是见过礼了。我还着小厮送你到家。”

因叫过玳安:“你送送银姐家去。”

敬济道:“娘,我与玳安两个去罢。”

月娘道:“也罢,你与他两个同送他送。”

那敬济得不的一声,同玳安一路送去了。

吴月娘众人便回家来。潘金莲路上说:“大姐姐,你原说咱每送他家去,怎的又不去了?”

月娘笑道:“你也只是个小孩儿,哄你说耍子儿,你就信了。丽春院是那里,你我送去?”

金莲道:“像人家汉子在院里嫖了来,家里老婆没曾往那里寻去?寻出没曾打成一锅粥?”

月娘道:“你等他爹到明日往院里去,你寻他寻试试。倒没的教人家汉子当粉头拉了去,看你──”两个口里说着,看看走到东街上,将近乔大户门首。只见乔大户娘子和他外甥媳妇段大姐,在门首站立。远远见月娘一簇男女过来,就要拉请进去。月娘再三说道:“多谢亲家盛情,天晚了,不进去罢。”

那乔大户娘子那里肯放,说道:“好亲家,怎的上门儿怪人家?”

强把月娘众人拉进去了。客位内挂着灯,摆设酒果,有两个女儿弹唱饮酒,不题。

却说西门庆,在门首与伯爵众人饮酒将阑。伯爵与希大整吃了一日,顶颡吃不下去,见西门庆在椅子上打盹,赶眼错把果碟儿都倒在袖子里,和韩道国就走了。只落下贲四,陪西门庆打发了乐工赏钱。吩咐小厮收家火,熄灯烛,归后边去了。只见平安走来,贲四家叫道:“你们还不起身,爹进去了。”

玉箫听见,和迎春、兰香慌的辞也不辞,都一溜烟跑了。只落下春梅,拜谢了贲四嫂,才慢慢走回来。看见兰香在后边脱了鞋赶不上,因骂道:“你们都抢棺材奔命哩!把鞋都跑脱了,穿不上,象甚腔儿!”

到后边,打听西门庆在李娇儿房里,都来磕头。大师父见西门庆进入李娇儿房中,都躲到上房,和小玉在一处。玉箫进来,道了万福,那小玉就说玉箫:“娘那里使小厮来要皮袄,你就不来管管儿,只教我拿。我又不知那根钥匙开橱门,及自开了又没有,落后却在外边大橱拒里寻出来。你放在里头,怎昏抢了不知道?姐姐每都吃勾来了罢,几曾见长出块儿来!”

玉箫吃的脸红红的,道:“怪小淫妇儿,如何狗挝了脸似的?人家不请你,怎的和俺们使性儿!”

小玉道:“我稀罕那淫妇请!”

大师父在旁劝道:“姐姐每义让一句儿罢,你爹在屋里听着。只怕你娘们来家,顿下些茶儿伺候。”

正说着,只见琴童抱进毡包来。玉箫便问:“娘来了?”

琴童道:“娘每来了,又被乔亲家娘在门首让进去吃酒哩,也将好起身。”→文·冇·人·冇·书·冇·屋←

两个才不言语了。

不一时,月娘等从乔大户娘子家出来。到家门首,贲四娘子走出来厮见。陈敬济和贲四一面取出一架小烟火来,在门首又看放了一回烟火,方才进来,与李娇儿、大师父道了万福。雪娥走来,向月娘磕了头,与玉楼等三人见了礼。月娘因问:“他爹在那里?”

李娇儿道:“刚才在我那屋里,我打发他睡了。”

月娘一声儿没言语。只见春梅、迎春、玉箫、兰香进来磕头。李娇儿便说:“今日前边贲四嫂请了四个去,坐了回儿就来了。”

月娘听了,半日没言语。骂道:“恁成精狗肉们,平白去做甚么!谁教他去来?”

李娇儿道:“问过他爹才去来。”

月娘道:“问他?好有张主的货!你家初一十五开的庙门早了,放出些小鬼来了。”

大师父道:“我的奶奶,恁四个上画儿的姐姐,还说是小鬼。”

月娘道:“上画儿只画的半边儿,平白放出去做甚么?与人家喂眼!”

孟玉楼见月娘说来的不好,就先走了。落后金莲见玉楼起身,和李瓶儿、大姐也走了。止落下大师父,和月娘同在一处睡了。那雪霰直下到四更方止。正是:香消烛冷楼台夜,挑菜烧灯扫雪天。

一宿晚景题过。到次日,西门庆往衙门中去了。月娘约饭时前后,与孟玉楼、李瓶儿三个同送大师父家去。因在大门里首站立,见一个乡里卜龟儿卦儿的老婆子,穿着水合袄、蓝布裙子,勒黑包头,背着褡裢,正从街上走来。月娘使小厮叫进来,在二门里铺下卦帖,安下灵龟,说道:“你卜卜俺每。”

那老婆扒在地下磕了四个头:“请问奶奶多大年纪?”

月娘道:“你卜个属龙的女命。”

那老婆道:“若是大龙,四十二岁,小龙儿三十岁。”

月娘道:“是三十岁了,八月十五日子时生。”

那老婆把灵龟一掷,转了一遭儿住了。揭起头一张卦帖儿。上面画着一个官人和一位娘子在上面坐,其余都是侍从人,也有坐的,也有立的,守着一库金银财宝。老婆道:“这位当家的奶奶是戊辰生,戊辰己巳大林木。为人一生有仁义,性格宽洪,心慈好善,看经布施,广行方便。一生操持,把家做活,替人顶缸受气,还不道是。喜怒有常,主下人不足。正是:喜乐起来笑嘻嘻,恼将起来闹哄哄。别人睡到日头半天还未起,你老早在堂前转了。梅香洗铫铛,虽是一时风火性,转眼却无心。和人说也有,笑也有,只是这疾厄宫上着刑星,常沾些啾唧。亏你这心好,济过来了,往后有七十岁活哩。”

孟玉楼道:“你看这位奶奶命中有子没有?”

婆子道:“休怪婆子说,儿女宫上有些不实,往后只好招个出家的儿子送老罢了。随你多少也存不的。”

玉楼向李瓶儿笑道:“就是你家吴应元,见做道士家名哩。”

月娘指着玉楼:“你也叫他卜卜。”

玉楼道:“你卜个三十四岁的女命,十一月二十七日寅时生。”

那婆子从新撇了卦帖,把灵龟一卜,转到命宫上住了。揭起第二张卦帖来,上面画着一个女人,配着三个男人:头一个小帽商旅打扮;第二个穿红官人;第三个是个秀才。也守着一库金银,左右侍从伏侍。婆子道:“这位奶奶是甲子年生。甲子乙丑海中金。命犯三刑六害,夫主克过方可。”

玉楼道:“已克过了。”

婆子道:“你为人温柔和气,好个性儿。你恼那个人也不知,喜欢那个人也不知,显不出来。一生上人见喜下钦敬,为夫主宠爱。只一件,你饶与人为了美,多不得人心。命中一生替人顶缸受气,小人驳杂,饶吃了还不道你是。你心地好了,虽有小人也拱不动你。”

玉楼笑道:“刚才为小厮讨银子和他乱了,这回说是顶缸受气。”

月娘道:“你看这位奶奶往后有子没有?”

婆子道:“济得好,见个女儿罢了。子上不敢许,若说寿,倒尽有。”

月娘道:“你卜卜这位奶奶。李大姐,你与他八字儿。”

李瓶儿笑道:“我是属羊的。”

婆子道:“若属小羊的,今年念七岁,辛未年生的。生几月?”

李瓶儿道:“正月十五日午时。”

那婆子卜转龟儿,到命宫上[石乞]磴住了。揭起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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