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宫闱总重重-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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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误会隔阂,借着这个机会,也冰释了;再或有喜庆之事,此时也与家人分享。如此一来,原本如一盘散沙的人心便在不经意间聚拢来,全家和和美美。所以,寻常百姓家,都极看重这些团圆的节日。古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要齐小家,而后才能齐大家,既然小家已齐了,大家何愁不齐?!儿臣想,先人定下节日的时候,或许也是有这番考虑的!”
“说的好!”萧彻颇为激动地伸手指着萧逸,大赞道:“好一个‘小家已齐了,大家何愁不齐’!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皇家治理这天下,以民为本乃之始,乃之终也!别以为朝政就有多复杂,其实啊,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让这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安定的日子!路无饿殍而已!身为我萧氏子孙,望尔等谨记!”
“儿臣遵旨!”三人皆出席行礼,拜道。
本是极其平常的一件事,虽说皇帝当众褒奖了萧逸,李如之辈暗恨有之,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应该说,所有人都没有猜到萧彻的心思,包括沁雅在内!所以,当萧彻突然提出要立萧逸为太子时,举朝镇静。
“众卿可有异议?”萧彻高高在上端坐着,气定神闲地俯视群臣。
刚刚有几个劝谏的老臣都被萧彻驳斥了,此时也无人敢进言。其实本身也无言可进。皇帝要立太子,那是天经地义的,萧逸乃中宫所出,嫡系血脉,立他是名正言顺!
思齐是武官,白澈乃文臣,朝列的位置隔了老远,所以他只能小心地把头抬起一点向白澈处瞟去,看他有没有什么动作。这样大的事,相位又出缺,他们俩都是皇帝的股肱之臣,是不是该出来说点什么。可是白澈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侧脸一点表情也没有,看得他心里一片茫然,暗下计较: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
其实不止是思齐,大半的朝臣都有意无意地看向白澈,都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是就是见他不动。
“既然无异议,那钦天监就择良日上来,让礼部赶紧去办吧!”
萧彻一挥袖,张全拂尘一甩,扯起嗓子高喊:“退朝!”
册封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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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萧彻换了朝服直接到沁雅处来,亲自告诉她这个决定。见她这么愣不过神来,轻笑道。
“皇上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沁雅御前失仪,尴尬地小侧了一下身子,接着又端正地站好,正色道:“可是逸儿年纪还小,似乎不妥……”
“朕知道你的顾虑!”萧彻本是高高兴兴地来告诉她,谁晓就这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眉间一敛,顿生恼意,僵硬地坐了下来,道:“你何时能改改这脾气!”
沁雅知他脾气上来了,不敢在惹他生气,细步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她知道这是这是最能让他消气的法子,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萧彻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省心,拿哄逸儿的法子来哄我,真正的一箭双雕了!”
沁雅听了,也笑了,仍旧倚着他不说话。
“朕知道你的忧虑,但朕自有朕的打算!”萧彻微叹一口气,把身子转过一点,让她靠得舒服些,下巴低下来搁在她肩上,贴着她的耳畔幽幽地轻声道:“虽然他现在年纪小,按理本不该现在立,但是,这也是从权之策!自上年以来,西戎越来越猖狂,洛努登上汗位后,平静了这些年,本以为他是真心与我朝友好相处,没想到这是头喂不饱的白眼狼!丰年灾年都进我边境之上谷、渔阳,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俞伯常驻兵在代郡,远水也救不了近火,每次率兵赶到了,人家早就走得没踪影了!他年纪大了,没了年轻时的干劲,这些年,只知一味固守,根本不曾主动出兵,以前帐下还有个思齐,如今思齐回来了,洛努是嚣张地不可一世了!所以,朕必定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沁雅本不明白他怎么从立太子的事情上扯这么老远,忽然听他这么咬牙切齿道来,蓦得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她嚯地惊坐起来定定望着萧彻:“皇上要御驾亲征?!”
萧彻眼里闪过慧黠的笑意,点了一下她的鼻头:“聪明!”
“这怎么成?!”沁雅几乎要惊叫出来。
“怎么不成!总之这些事你不用管,”萧彻脸上笑容一收,只道:“所以现在先把名分定下来,等过几年,逸儿也大了,能处理事务了,而名位也久了,人心也有了,这样就是朕走了,留下太子监国,也放心了!”
沁雅还是觉得御驾亲征兹事体大,极为不妥,本想再劝,可是萧彻根本不听,受不得她叨扰,拂袖而去。
因为萧彻授意要尽快行册封大典,所以钦天监选了下月的二十八,要赶在过年前办完。
这下可把礼部急坏了。太子册封大典是仅次于登基的大礼,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仪仗、章服、冠带,都要连夜赶制。大典一天的礼乐,宴饮,朝礼,祭祀,零零总总,一班官员好不容易拟了章程出来,赶紧送了御览,朱批下来了又火急火燎地去办。忙得是焦头烂额,恨不能连脚也抬起来一并用了。内府也丝毫不必礼部清闲,东宫久置不用,这下新太子一个月后就要挪过去,先不说殿阁的修葺粉饰,就是洒扫庭除这些,就够忙的了。所以上上下下几乎都在抱怨,也不知道皇帝是安的什么心思,这么急!
“呵呵,以前怎么都不曾知道,做这世外之人,原来这么的清闲!”御苑的水榭里,落地轩窗全敞开着,李如本是与俞妃一道出来逛园子解闷的,恰见礼部尚书又带了一队人急急忙忙地快步往康宁殿的方向而去,便不冷不热地拈帕而笑。
俞妃顺着其所指看过去,只低头作一笑,没有说话。
“用的着吗!这么些个功夫,进进出出多少趟了都!”李如见她不应声,又自顾自地说了句。
“毕竟是侧立太子,兹事体大。”俞妃抬起头来,气定神闲地注视着李如,淡笑道。
“妹妹倒是真个好涵养,都这会了,还能这么从容不迫,都赶上当年的谢丞相了!”李如又是一番笑。
“姐姐就别笑我了,这哪是什么涵养!”俞妃心底冷笑,她把自己当柳妃一样好糊弄!想挑拨自己去闹事,然后她渔翁得利,门儿都没有!面上依旧盈盈浅笑,道:“我不过是个没出息的,不像姐姐这般大韬大略!”
“妹妹说这话,可是寒碜我呢!你可比我有福气,至少还有个二殿下可依傍,而我呢?等丫头长大了嫁出去了,我这个老婆子还哪有人理哦!”
“姐姐放心,真要是有那一日啊,咱们这些姐妹都得陪着你,其实啊,这么多人凑在一块,不也挺热闹?!”俞妃是何等聪明之人,四两拨千斤,一句话把李如的话茬全打了回去。
“是啊!多热闹啊!”李如长长一叹,又见内府总管领着几个管事从康宁殿出来,折向东宫而去。
次日,李如接到内府递进来的牌子,得知李信义病重,当下向萧彻请旨回家探病。李信义祖上曾经有恩于皇家,其父也是先帝朝的一号人物,虽然到了他这一代,庸碌无为,但毕竟是宗亲,既是驸马,又是李如之父,萧彻也丝毫不怠慢,下了恩旨,遣太医前往并令所用药石,皆从内库领取。
李信义一生,除了一个驸马的名衔,几乎一无所有。夫妻数十载,常常都要受熙宁的气。如今年事已高,经不起一点小病,再加上他本也无心红尘,半分求生意志也无,所以,几天之内,眼见着一口气剩了半口。
李如很了解父亲,从懂事的那一日起,父亲在她眼中,就仅仅是母亲可悲的一生中,另一个悲剧化的角色。看着成天哭着喊着,亲自侍奉汤药,她只冷冷地道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才晓得珍惜了,不觉得晚了点吗?!”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大典这一日。李如有萧彻亲旨,不必回宫参加。熙宁当年受尽宠爱,所以其赐邸在诸公主、亲王里面是最靠近宫城的,几乎是紧挨着东宫的。所以,当大典的礼乐奏起来时,李如听得清清楚楚。
“如儿!快来,你父亲不好了!”熙宁忽地大喊一声,李如忙疾步推门而入。
此生最难忘的一幕霎时间映入了眼帘。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母亲的身体蜷缩在床边,脸埋在父亲的枕边,身子一个劲地颤抖,一声声哀求着。
李信义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一双黯淡枯涩的眸子,全没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浑浊暗黄,毫无焦距地盯着空中某一点,一双手也伸在外面胡乱地抓着,似乎极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抓住。没一会儿,那一双干瘦如柴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虚无的轨迹,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了被面上,再也不动了。
“啊!!!”又一轮的礼乐响起,母亲的哀嚎虽凄厉绵长,但在大典的礼乐声掩盖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整个过程,李如皆惶然地站在床边,本以为自己早麻木不仁了,可这么眼睁睁目睹着他就这么去了,到底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一直认为,他是这世上最可悲的男人!为臣,功名利禄皆没有他的份,她曾在心底偷偷骂他是个只会受祖荫的可怜虫;为夫,受了妻子一辈子的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从来就没有真正像一个丈夫一般活过;为父,更不用说了,他连女儿的尊重都没有得到过,何谈其他!
“父亲……”李如蓦得泪如决堤,一下扑倒李信义的尸体上,声嘶力竭地一声声发狂般喊着。血浓于水,就算他再怎么庸碌无为,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人伦难悖,骨肉至亲,今日失去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父亲了。
母女俩也不知哭了多久,俩人都累了,力气哭尽了,眼泪也流尽了。李如颓然地倚靠在床边,侧听着外面一波又一波的喧闹。
她忽然手肘一撑,微微颤颤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站在庭院里,声音听得更真切了,是百官正在朝拜太子,高呼千岁,响彻重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