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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括苍山恩仇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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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起后杠,小丫头打起轿帘儿,吕福根把妹妹抱进轿子里坐下,转身放下轿帘儿。这时候,只听见新娘子细声细气的号哭之声溢出轿外,跟门内她娘一字一泪有板有眼叮嘱闺女“治家要忍气,处世要和气,对人要客气”的哭声遥相呼应。──母女二人的这种号哭,是当时婚娶仪式中的一个节目,怎么个哭法,什么腔调,多大声音,什么词句,尾音要拖多长,都有一定的格式,事先不经过多次聆听、不经过多次演习,是很难哭得既动听又恰到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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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凤冠──古代妇女最高贵的头饰。汉代规定只有皇后、皇太后入祖庙才能戴凤冠,其制历代有沿革,或九龙四凤,或九翚(音huī灰,野鸡一类的鸟 )四凤。明以后成为后妃的常用服饰。平民嫁女允许戴凤冠,据说是出于明太祖马后的特典。

在母女别离的号哭声中,礼生高唱:“起乐!”两支喇叭朝天,两支号筒向地,哇拉哇拉呜噜呜噜地先响起来,接着锣鼓铙钹齐鸣,箫笙管笛同奏,一架由十三面小锣编成的九云锣,在两声梆子响后加入进来,齐奏喜乐《丹凤朝阳》。乐声中,礼生又赞:“升轿!”三个九寸大花炮从院子里升入空中,震得人耳根嗡嗡直响。以喇叭号筒为前导的乐师吹鼓手们一对对鱼贯而出,花轿徐徐升起,两个陪嫁的丫头──除了凤妹之外,还有一个是新买的喜妹──穿着水红小袄、大红背心儿、翠绿裤子,一人手里提一盏大红宫灯,走在花轿的前面,出了大门,往林村缓缓而去。

大门外面,停着一溜儿十几乘披着彩球锦缎的白布篷竹轿,等花轿抬出大门外两箭远以后,吕敬之张罗着请媒人、礼生、喜娘、伴娘、贺客、亲友等一一上轿。眼看着一乘乘小轿首尾相接迤逦而去,该上轿的都上轿了,这才自己坐进最后一乘小轿,送女于归。──虽然《谷梁传》上明明写着:“送女于归,父不下堂,母不出祭门”,不过吕敬之是陶朱公的门徒,不是孔圣人的高足,对于这些古礼,既不明白,也不讲究,何况“子路不说”老学究事先也没关照,于是乎也就心安理得,不以为意了。

一路上,吹吹打打,咿哩哇啦,锣鼓乐声吸引着沿路的村民们。小孩子家跟在花轿后面来回奔跑,呼朋唤友,打算跟到林村去看热闹、讨花生果子吃。抬花轿的四名轿夫,戴着乌黑发亮像倒扣过来的砂锅似的圆筒高帽子,插着两朵金花,穿着三道黑镶边长可及膝的土黄色号衣,合着锣鼓点子用小碎步慢慢儿向前蹭着:一来为的轿子平稳,二来为的压着步子,从女方到男方有多远,要用什么样的步子走,轿夫们事前都掂掇过,有把握一定赶在选定的良辰申时正抬到林村。

花轿… 过新修的林村石桥,随着头一响九寸冲天炮响,林国栋父子一齐接出门来,两串带麻雷子的万响鞭炮用两根长竹竿儿挑着,在大门两旁噼啪乱蹦。花轿跟着鼓乐一直抬进大门,在花厅前面廊檐下落轿。小轿一字儿在大门口落定,媒人亲友们一个个走出轿来。林国栋作揖拱手,林炳兄弟打千儿请安,迎进门去,自有知宾张罗茶水座位。

花厅正中挂着大红缎子礼轴,缀着贴金双喜字。四品朝服的祖宗神像面前,供着林炳从杭州带回来的四样蜡果:桃、李、苹果、葡萄,再加上几祥秋梨、桔子之类的当令水果,冷丁看去,真假难分。二尺多高的大镴台上,点着一对儿手臂粗细三尺多长的龙凤花烛、盘龙舞凤,红花绿叶,一支就有十二斤重。这样精致美观的燃烛,壶镇本地的香烛店还没有如此精明的高手匠人会做。这一对儿,是林炳在杭州花了六吊钱买到以后裹上棉花,装在特制的匣子里带回来的。壶镇地方小,没见过世面的人多,眼皮子浅,就这一对儿龙凤花烛,居然招来了一大帮人转着圈儿地围着看。花厅两壁厢,挂满了贺客送来的大红对联儿。还有那挂不下的一轴轴贺联和各种各样添箱添房的礼品,就一起堆放在画桌上。

礼品之中,珠翠钗钿之外,比较新奇的礼品,一件是马翰林送的玲珑香球,样子像浑天仪,里外三层,内两层像两个碗,用生黄铜铸就,外层是可开可合的圆球,用熟铜做成,缕出龙凤花卉,表面镀金,十分起眼,在最里层的“碗”里点着香饼,放在被子里面,随便怎么滚,香火都不会覆灭,引来了贺客们的啧啧称奇。另一件是林步雪送的一匣徽州名产顶烟九子墨,长的圆的,扁的方的,奇形怪状,什么样子都有。盒子盖儿上,还用变隶写了四句短偈:“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姓长生,子孙无边。”别看它似通不通的,还是从《郑氏婚礼偈文赞》中抄来的呢。照老学究自己说,这是古人祝婚常礼,取多子多孙多福寿的意思。但是不开眼的当地人,不读圣贤书,怎知圣贤礼?难免有人指指点点,数落老塾师舍不得银子,只花几百个大钱就把一份儿贺礼打发了。

赛神仙张铁山的要职是定吉辰的阴阳生兼赞礼的礼生,身上披着红,帽子上簪着花儿。虽然新房里桌子上现放着老大一座时辰钟,可是一来那上面写的全是洋码儿字,曲里拐弯儿的,赛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看不懂外国字儿;二来他也不相信这些大大小小的齿轮儿真能转得那么周匀,时针所指能和太阳不差分毫。选定的良辰吉期,那是万万差错不得的:差之毫厘,就会失之千里,他日夫妻不和、家道不兴,那还了得?赛神仙果然不愧为赛神仙,早已有见于此,有备而无患,不慌不忙地打怀里取出一个两寸宽三寸长的杏黄色盒式日晷①来,掇一张方凳儿,在太阳地里测一测时刻:算得倒是真准,离申时正只差一丝儿了。赛神仙揣起日晷,冲乐班一扬手,乐师们赶紧拿起各自的乐器,摆出一副闻声而动的架势,单等赛神仙的将令了。张铁山又看了看堂上堂下,见万事俱备,这才扯开嗓子拉长了尾音喊:“吉辰到──!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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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日晷(guǐ轨 )──没有钟表的时代,用日晷来测定时刻。日晷是一个有底儿有盖儿的长方形木盒儿,底座正中是一个指南针,四周有刻度,盖板与底座之间形成一个100 度左右的夹角,绷着一根斜线,在日光中把指南针对准了正南以后,按照斜线在底座刻度上的影子,可以读出时刻。

随着两声梆子响,吹的打的,弹的拉的一齐发作,唢呐的刺耳高音,吹出了欢乐的曲调《将军令》,一时间喜气洋洋,热闹非常。四个小伴娘每两人捧着一条叠成长条儿的猩红毯子,放在轿门口。轿夫抽起后杠,小丫头打起轿帘儿,喜娘扶着新娘在欢乐声中跨出轿来,轻移莲步,在红毯子上用极慢的速度一点儿一点儿往前蹭。这时候,村子里的调皮孩子们,把早就准备好了的柏树籽儿从兜儿里掏了出来,一把儿一把儿地向新娘子撒去扔去,称为“撒百子”。新娘子脑袋上蒙着盖头帕,倒是不在乎,苦就苦了喜娘和伴娘们,不免要吃点儿挂落,指不定头上脸上身上会挨几粒当空飞来的柏树籽儿,打得生疼生疼的。调皮的孩子总是不按老章程办事儿,谁能保得齐他们不是存心冲喜娘伴娘扔过来的呢?

好不容易新娘子走完了一条毯子,伴娘们赶紧把毯子倒到前边去。这样一连倒了三四次,新娘子才在喜娘的搀扶下蹭到了花厅的右前方来。与此同时,林炳身穿五品武官补服,红缨暖帽①上戴着水晶顶子,胸前系着一个用半匹红绸结成的大红彩球,佩着' 韦占' 韘七事②,右边腰间荷包儿③里装着昨天刚送过来的西洋怀表,脖子上套着白玉佩珏,由两个少年伴郎扶着,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到了花厅的左前方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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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红缨暖帽──清代的红缨帽按季节分为暖凉两种。暖帽有可折叠的边儿;凉帽作伞形。

② '韦占' 韘(tiē sh è  帖摄)七事──古代武官五品以上的佩带物,计有:佩刀、短刀、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袋。本来都是军中必备用品,后世变为五品以上武官的装饰物了。

③  荷包儿──一种两面绣花的半硬小袋,挂在腰间装杂物用。

穿着武官朝服拜天地,这是林炳的别出心裁。按制:庶人婚娶,可以借用九品官员的服色,据说这是明朝初年马皇后颁布的“特典”,清代虽然没有再明确规定过,但却一直这样沿用下来了。传到后来,官宦富绅们每每有所僭越,借用的服色越来越高,八品七品而上,竟至六品五品。反正是粉墨登场,只此一回,如同演戏一般,只图好看,也没人来问真假。这和新娘子戴凤冠而没人计较是否诰命,是同一个道理。林炳是新科举人,又是官宦世家,落得把排场摆得阔气些,图个体面。如果不是因为乃祖以四品致仕,要按林炳的脾气,只怕三品官的服色也敢借用呢!

新郎新娘分左右站定,欢乐的《将军令》一变而为喜乐《鸾凤和鸣》,霎时间堂上堂下洋溢着一片庄严、隆重、盛大、热烈的气氛。新娘子蒙着盖头帕两手各提着一个红布小口袋,既可以不用害羞,也可以避免不知道把两只手放在哪儿的局促窘态。乐声中,礼生高唱:“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家堂诸神,四拜历代宗亲,五拜父母公婆……”喜娘扶着新娘子,前后左右地一通拜。等到礼生唱到“夫妻交拜,送入洞房”的时候,两个丫头一人捧一个烛台为前导,喜娘扶着新娘子和新郎并肩走进洞房,伴娘和一众宾客紧跟而进。

洞房设在“上大房”也就是紧挨着花厅的东面第一间房间里。当地的大户人家,每进房子多半儿是两层的。每层多半儿是正房五间或七间,东西厢房个两间,一共是九间或十一间。有的人家,大门两边还有供下人住的朝北平房,正房还分前后间。正对大门的一间是花厅,特别大,一般都是正方形,有的有隔扇,有的没有隔扇,与走廊直通。大门与花厅之间,则有一个大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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