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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括苍山恩仇记-第4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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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祥坐在轿子里,从帘缝儿中看到了这些情景,不由得冷汗直冒。他不知道这是来旺儿搞的鬼,只当是凤妹告的密,心里直骂凤妹“没良心‘、”不得好死“!要不是没有了手,真想拿把刀子捅了她!

轿子抬出了壶镇地面,估计团丁们在镇上还要忙乱一阵,就把两顶轿子弃在路旁。一行八人,由谢三儿带领,抄小路直奔白水山,当天夜里就回到了雷家寨。马天祥两手拢在袖子里,仰卧在后面一顶轿中,轿帘遮着,装着是内眷的样子。

马天祥经此一役,感慨万千,想到自己忍受了巨大的苦楚,经历了非比一般的磨难,险些儿遭到灭顶之灾。看起来,不是自己的财物,贪图不得。正如上人说的那样:不义之财越多,私心就越重,忠义二字也就渐次泯灭了。马天祥大灾大难之后,更加大彻大悟,不用正觉上人多话,自觉自愿地就把属于他的那一注银子献了出来,买粮买布,为山寨出力,也算是秉承了太平军的遗愿。这些钱财,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他为什么不把两注银子全献了出来呢?一者他上山伊始,还不知道山上行的是哪一家道法,虽然有正觉上人和刘保义两位太平军老将在,但他并不相信这支不到千人的义军会成什么大气候,至少还要看一看再说;二者他不能把事情办绝了,必须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以防一旦义旗倒下,手里留有金银,即便不打算东山再起,重举义旗,至少他要给自己留一条安身立命的后路。──这也是他久经沧桑之后的经验教训吧。

有了确切的方位图,把银钱取上山来,这对穿山甲谢三儿来说,虽不是有如探囊取物一般,也绝不是一件难事,但是眼下正在风头上,壶镇团防局巡缉得紧,不便动手。好在那藏金所在并不是坟墓,地面上绝无标记,没有地图,任谁也别想找到,倒是不用担心别人会先期挖走。过了几个月,风头过去,谢三儿带了十几名精壮的小伙子下山去办事,不出三天,五千多两白银和五百多两黄金,共重三百五十多斤,分扎在十一个人的腰间,全部平平安安地运上山来了。

第八十五回

两厢情愿,奴才婢女偷偷摸摸成好事

一败涂地,都司守备遮遮掩掩建奇功

话分两头。按下白水山义军的事情暂且不表,回过头来,且说一说林柄。

八月十五日两路义军劫法场,林炳在十字街口中了一箭,翻身落马,被亲兵舍死救出,藏在一个僻静去处,直等到白水山的人马退出县城,这才借了一块门板,把他抬进县衙门来。

金太爷惊魂未定,又见新任守备身负重伤,更加心跳肝儿颤,只好以善言抚慰,一面着人去把城内最有名的伤科大夫刘拐子请来替林炳裹伤敷药,一面着人把袁正纲请来收拾残局,要他协同未亡的哨官勘明现场,查点伤亡人数,回头请师爷写成呈文,飞报有司,请求镇台大人火速派兵清剿。

林炳虽然负了重伤,监斩的死囚又全数让人劫走,心里却依旧不肯服软认输。他要求金太爷在呈文中代他请罪,同时咬牙切齿地表明他伤愈之后一定要带领大军踏平白水山的决心。当天夜里,他把几个哨官找来,交代了几项如何加强城防、严缉匪徒的措施以后,悄悄儿打开了城门,在十几名村民打扮的亲兵护送之下,一乘躺轿,风不吹草不动地抬回林村养伤去了。

这极不光彩的第二次背伤,射得不深也不浅,虽没有穿胸而过,却也已入肉两寸,不唯局部红肿,而且还连连咯血。瑞春一见,不由得魂飞天外,一面大骂吴石宕人不得好死,一面慌忙打发来旺儿火速到壶镇去请大先生。好不容易等大先生披衣起床着袜穿鞋,再梳完头洗过脸吃罢早点心,这才慢吞吞地踱了出来,坐进了轿子。尽管来旺儿急着催两名轿夫快着点儿,轿子到了林村,天色也将近晌午了。

瑞春在家里等得不耐烦,骂完了来旺儿不会办事,又骂两个丫头重手重脚不会伺候病人。一见大先生来到,顾不得寒暄送茶,急忙引进卧室,撩起帐子,掀开被角,请大夫诊治。大先生取下刘拐子贴的药饼子,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手盂里的血块儿,就说幸喜中的不是毒箭,也没有伤及要害地方,性命可保无虑。只是伤口里的污血脏水没有及时排清,刘拐子就用了收敛的药,留下了积毒,如今只好外敷内服,先把污血毒水排净,慢慢儿再图收口,在时日上不免要多耽搁几天,才不至于落下后患。

瑞春听了,放下心来,一面称谢,一面心里暗骂刘拐子庸医杀人。看完了病,大先生是照例不在病家用饭的,留下了方子,原轿回寓。这边自有来旺儿跟去取药不提。

自打林炳负伤回家,白天前门增岗,黑夜后户添哨,不仅大路小道儿加紧盘查,就连林家大院儿里面,也比平时不知道忙碌了多少倍。

早先林国栋在世的时候,按照“儿要亲生,田要亲耕”的祖训,凡是坐落在村前村后、外加近水向阳收成较好的田亩土地,大都是雇了长工来住在家里,亲自督耕,只有外村的田土和虽离本村不远但土薄地瘠收成不多的才租了出去。自从林国栋死后,兄弟二人都无意经营土地,长工牧童无人课督,春耕秋播无人计划,“亲耕”的田反倒不如租出去的种得好。后来林炳荣任守备,林焕出走在外,家里的这副重担子,连同账本儿钥匙,就一齐交给了瑞春。她是个生在镇上长在商家的财主小姐,对农时农活儿全不摸门儿,因此接手之后,不论好坏,把长工牧童连同粗使的仆妇一并辞退,连牛也都卖了,把良田肥土全都租出,一年中只在八月收租的大忙季节,雇几个短工来帮忙过秤入仓,平常日子,除了团防局拨来值班上夜守护门户的几个乡勇是男丁外,只有凤妹、喜妹和厨房里一个烧火做饭的“灶下婢”伴着瑞春过日子。大门之内,确实是冷冷清清的,除了一早一晚有麻雀的叽叽喳喳声之外,静得就像是一座没人住的空房子一样。

这次林炳负伤回来,外面跑腿儿的事情有来旺儿张罗,家里伺候林炳养伤的杂事,理所当然地分别加到了两个丫头的身上。

这期间,瑞春把喜妹安排在病榻前面值夜,半夜里林炳要喝水、吃药、捶腿、小解,都由喜妹服侍;而把白天的熬汤煎药、送茶递水、梳头洗脸之类的杂事都分派给凤妹去做。

瑞春的两个陪嫁丫头中,凤妹是个瓜子脸儿的细高挑儿,年纪比喜妹稍大些;喜妹原是个圆乎脸儿的小胖墩儿,来到林家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前胸后臀越来越大,脸上的肉堆了起来,两只眼睛却越来越小,模样儿逐渐变得蠢了;不论是脸盘儿清秀、体态的轻盈还是行事的机灵,都比不上凤妹。

林炳侧卧在病榻上养箭伤,可以说这是自他成亲以来最最清闲的一段日子。尽管他心里急如风火,想早点儿箭创平服,马上杀向白水山,但是伤口还在流脓,急也无用,只得耐心等待。

正值林炳百无聊赖之中,长得那么俊俏伶俐的凤妹,每天在他的面前晃过来闪过去的,林炳不聋不瞎,怎么会感受不到凤妹的风韵?想起当年许诺来旺儿的那句话来,不免心中有些暗暗后悔:这样的姑娘,本该收了房自己受用的,看起来,一朵鲜艳的好花,白白便宜了来旺儿这小子了──在两个丫头中,他总不会舍弃漂亮的凤妹去要那个又肥又蠢的喜妹吧!

林炳心中有了意,趁瑞春不在身边的时候,没话儿找话儿,假装疯魔地问她多大了,愿意早点儿择配呢,还是愿意再伺候大奶奶几年?又给她解释:不是大爷不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实在是一者太忙,二者丧服未满,一时间顾不到这上头来;只等丧服一除,自己也稍为空闲点儿了,马上就给她张罗喜事云云。

这些话,林炳原不过只跟凤妹逗闷子说着玩儿的。凤妹却以为是快要让她跟来旺儿圆房了。

自从林炳把来喜儿送进了花坟,亲口答应来旺儿可以在大奶奶的两个陪嫁丫头中任择一个做媳妇儿以后,来旺儿就把自己的一条心挂到了凤妹的身上,单等三年服满之后,洞房花烛,成家立业,支撑起一份儿属于自己的门户来。因此,在此之前,厨房里、后门口,只要是前后左右没有人,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向凤妹剖析过自己爱她并要娶她为妻的心迹。凤妹呢,想到自己年事日长,不能一辈子守着大奶奶,早晚总有一天会叫大奶奶发出去嫁人的。要是能嫁个安份守己的读书人、手艺人或者买卖人,当然不错,要是落到了种庄稼的泥腿子手上,这日子可就苦了。万一男人是个不成器的东西,烟酒嫖赌,不务正业,不顾家小,自己这一辈子,不就掉进了苦海里,白白辜负了天生这一副好模样了么?为了这桩心事,花前月下,对景伤情,她暗暗思忖,默默祝祷,偷偷儿地也不知道叹了多少气、流了多少泪了。

自从来喜儿进了花坟以后,关于林炳已经答应让来旺儿在两个陪嫁丫头中任选一个的事情,凤妹当然也听说了的。根据来旺儿平时总爱在自己面前凑趣讨好而不大愿意理睬喜妹这一迹象来看,她早就估计到来旺儿选上的必定是自己。就来旺儿的相貌来说,眉目还算清秀,至少看上去不叫人讨厌。但是自从他答应用弟弟去换老婆以后,村子里的人对他的看法,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的人在他背后戳他脊梁骨,对他吐唾沫;有的人骂他昧良心,说他没起色。对于这些评议,凤妹颇有同感,因此在林国栋死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她总是故意躲着他,见了面也故意不拿好脸色给他看。照她想,这样一来,来旺儿准会生她的气,不再来找她,而会去找喜妹。不料来旺儿又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因为意识到了他将挑选她做老婆,出于害羞的缘故。这么一来,一个躲得越勤,一个追得越紧,只要是两人“狭路相逢”,前后又没人的场合,不管她爱听不爱听,来旺儿总要涎着脸向她一诉衷曲,倾吐他心中的爱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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