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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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五不娶──《大戴礼经》上说:“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父长子不取。”取,通娶。
这一番推心置腹出自肺腑的由衷之言,的确使本忠心为之动,情为之移。按照一般常情,男女之间,一见钟情是常有的,并不足奇,但是作为一个姑娘,一个少女,总是把这火一样的热情深深地藏在心底,不敢轻易吐露的。如果不是男方首先向女方表示爱慕之情,深藏在姑娘心底的爱苗,只能逐渐枯萎、发霉,最后终于烂掉。素素是个不同凡响的奇特姑娘,在自己所爱的男子面前并不娇揉造作,也不会过份羞涩以至于连心里话都不敢表白的地步。特别是要她说出其父之死,罪在慈禧和曾国藩,更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够吐露的。现在,作为一个姑娘,素素已经把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了,那么,作为一个男子,本忠应该怎样对待这件事情呢?
强烈的激动一下子控制了本忠,情不自禁地也把自已的心里话如数倒出来了:
“实不相瞒,昨天早上孔大官人要带我去拜望你的时候,我是抱着见识见识的想法上门去的。他们把你说得太神了,我总有些不太相信。及至见了面,发觉你比他们说的还要好上几分,我也为你的才貌出众动了心。说实在的,在我所遇见过的女子当中,还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美貌,既有文才,又有人才的。你的博闻强记,虚心好学,你的热情豪爽,落落大方,都叫我打心里对你十分佩服。我没有妹妹,忽然之间有了你这么个聪明的好妹妹,我也是高兴得一夜没有睡着觉。昨天夜里,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也想得很多。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说实话,在妹妹面前,什么事情也不应该捂着盖着哄着瞒着。妹妹已经对哥哥说了心里话了,其实,哥哥的心里,又何尝不是那么想的呢!我没有把心里话先说出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有无法开口的难言之隐。妹妹信得过哥哥,把难于开口的心里话都掏给哥哥,哥哥又有什么信不过妹妹不能把心里话掏给妹妹的呢!不过我家的事情,说起来话长,牵扯的人也多,你听过以后,一定要让它死在心里,烂在心里,千万别传给第三个人知晓才好呢!”
素素频频点头,紧紧地依偎着本忠,心坚似铁,柔情似水地说:
“哥哥放心,妹妹既然以身相许,哥哥的事情,就跟小妹的事情一般。哥哥肩上若有千斤重担,即便妹妹挑不走五百斤,总也要分挑四百斤、三百斤的,怎么会去传给不相干的人知道呢?”
本忠觉着素素是个可以信托的人,就清一清嗓子,理一理思路,删繁就简,择那要紧的,先把自已原籍何处,姓甚名谁,家中都有何人,以何为业等等概况说了一遍,接着就把吴石宕人为林家修陵园,温州客人陈焕文失银许亲,林国栋盗牛杀人,引起林家后院儿厮拼械斗,二哥战死,大哥和二虎受重伤,自己一刀捅死了财主婆,逃亡在外,拜了仇有财为师学戏,在温州代新郎巧会陈秀芝,婚后奉岳父之命跟黄逸峰出外经商,家里跟林炳打官司,县官受贿,判了大哥的死刑,为此吴石宕人动武劫牢,逃进白水山自立为王,大败进剿的官军,目前双方正处于相持不下的状态中,后事如何,已有一年没有消息,等等。
听本忠一口气说完了这一段既惊心动魄、又曲折离奇的故事以后,素素的心潮随之起落,不能自已。本忠出于自卫,被迫杀人,这并不奇怪,事情临到谁的头上,都会如此办理的。糟心的是,素素所最担忧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使她棘手、为难,暗暗诅咒造物主的故意捉弄人。多少年来,朝思暮想,总算碰到了一个事事可心、也样样如意的人,偏偏这个人已有妻室。这不是上天故意拿人开玩笑,又是什么呢?放弃他,另找一个么?第一是谈何容易,第二是一旦已经起了狂澜的少女之心,一时也无法安定,无法平静。让他与原配离异,再来娶自己么?第一是不合天理,人家是生死与共贫贱不移的患难夫妻,自己不能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第二是不合人情,本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一定不肯办这样的事儿。那么,剩下的最后一条路,就是给人家做妾,给人家做偏房了,而这恰恰又是自己一向所不愿意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她出身名门,有她小姐的身份,总不能去向人家低头服小吧?
本忠一边讲,素素一边想;本忠讲完了,该素素作出决断、表明心迹了。啊,难哪,真难哪!大路千条,小路万条,怎么就没有我素素能走通的一条路呢?急切间,她忽然想到:陈焕文在瑞溪镇有产有业,陈秀芝是个独生女儿,本忠无法把妻子接到缙云原籍去,他在陈家应该算是招赘;而本忠出外经商,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日子住在家里,何不学一个“两头大”,让本忠在嘉兴再安一份家,以经商为名,在嘉兴长住,只到年下才回温州去一转呢?至于以后如何了局,世事变化万千,眼下实难逆料,只好听天由命,随遇而安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眼前的出路又平坦起来,宽广起来了。她两手紧紧地拽住了本忠的胳膊,把脸颊靠在本忠的肩膀上,强自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在他耳畔悄声细语地说:
“听了哥哥的身世,不由我打心底里更加佩服哥哥,尊敬哥哥了。浙南山乡,天高皇帝远,官绅勾结,欺压百姓的事情,比起我们这边来,只多不少,那是一定的。哥哥一生,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给妹妹做出了良好的榜样。哥哥所经历过的种种厄运,尽管小妹没有经历过,不过可以想象,要是一旦也有一个像林炳那样的恶贼敢于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我一定也会像哥哥那样,哪怕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跟仇人周旋到底,不手刃仇人,不用仇人的头颅献祭于亡父亡兄的灵前,是绝不善罢甘休的。哥哥的父兄,就是小妹的父兄;哥哥的深仇大恨,也就是小妹的深仇大恨。既然哥哥不拿妹妹当外人,把这些不能告诉外人的机密大事统统告诉了我,从今往后,你我两人就是一个人了。妹妹生为哥哥而生,死为哥哥而死。此仇不报,也就枉此一生了。眼下哥哥在陈家入赘,只不过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处所,对于报仇雪恨,还得另图良谋善策。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归根结底,仇人是林炳,不是官家,更不是朝廷。拉起山头来对抗官兵,那是谋反打天下的事业,不是报冤杀仇人的行径。虽说那是官逼民反,终究与原来的本意不符。白水山竖旗扎寨,尽管目前旗开得胜,有了初步的战果,不过也不能不看到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一面。小小一座山头,势单力薄,对付一县的兵力,侥幸凭险取得一时的胜利,总非久计。一旦提镇的大军开到,只怕依旧难逃覆灭的命运。以小妹愚见,白水山义旗已举,营寨已立,骑虎难下,欲罢不能,是成是败,只好听天由命了。要是能够一鼓作气,杀死林炳,即便造反不成,总算是报了大仇,也可以心安理得;要是林贼未擒,就出兵失利,这报仇雪恨的大事,可就落到了你我两人的身上了。所以说,为今之计,第一是隐姓埋名,静观其变;第二是练好本事,伺机而动。小妹不才,这一张弹弓,自信还能百发百中。上起阵来,跟随哥哥左右,总也强如哥哥只身深入虎穴。如果在动手之前,哥哥能够再教我几路得用的枪法剑法,咱们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缙云,摸进林家,杀他个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手刃仇人,取首级以祭先人亡灵,想来一定可以手到擒来的。
“在此之前,哥哥就以经商为名住在我家,一面习文练武,一面教妹妹本事。每到年下,由哥哥回温州去住一些时日。往后秀芝姐姐有了子息,不妨从她的陈姓,妹妹如果也有一男半女,就从你的吴姓。这样,也可以保得陈、吴两家香火不绝。哥哥要是认可的话,妹妹这就回去禀明母亲,收起天香楼的牌子,把一应姑娘姐妹该发落的统统发落了,该留下的酌情留下几个,从此杜门谢客,深居简出,一心一意,跟哥哥练武学艺。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本忠听素素如此说,虽没有言明甘愿做妾,但是答应做一个“两头大”已经是不在话下了。仔细一想,自己在陈家招亲,只能算是入赘,有了子女,也只能延续陈家香火;此外,再以吴家的名义另娶一房媳妇,分家另过,各不相扰,来一个双嗣兼祧,也是天理人情所能说通、国法民俗所能允许的事情。难为素素肯于迁就,终于妥善地解决了这个十分棘手难办的问题,不禁大喜过望,双手捧住了素素的脸蛋儿亲了一亲,满腔激情地说:
“妹妹说的极是。秀芝是我恩人,妹妹是我知己,于情于理,哪个也放不下。如今多承妹妹肯于委曲迁就,天理人情,两不悖拗,只是太委屈妹妹了。我们当地,一子兼嗣两房或两姓的风俗原来就有的。两房之间,子女产业,各不相关。我丈人在瑞溪有田地房产,总不能为了我的缘故,变卖了产业搬到缙云去。如今照妹妹的办法,秀芝的子女从她的陈姓,继承陈家的产业;咱们的子女,回到吴氏祠堂去归宗,继承咱们自己的产业,这就清清楚楚,一点儿纠葛也没有了。我岳父是个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的人,为了陈、吴两家的后嗣香火,想来不会不赞成;只是秀芝面前,恐怕一时难于说通。为今之计,只有串通黄叔,求他回家之后,暂且不要声张,等明年我跟他拆了账散了伙儿,各做各的生意,往后即便秀芝有什么言语,跟他也没有什么干系了。
“至于白水山的事情,究竟如何了局,能不能拿住林炳碎尸万段,报仇雪恨,容我托人慢慢儿去察访打听。要是我叔他们能够顺利得手,咱们就不必伸茬儿了;要是林炳勾结官兵打进了白水山,你我再商量如何收拾林炳,也不为晚。咱俩的事情就此一言为定,往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