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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括苍山恩仇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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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耳朵胎子。再说,妹夫有心在酒宴上当众提出这件凰求凤的事儿来,面子上的事情,自己即便有一千个不愿意,也无法驳回呀!既然如此,为什么敬酒不喝喝罚酒呢?至于这门亲事日后和美不和美,那就只好听天由命啦!想到这里,赶紧装出一副求之不得的神态,哈哈大笑一声,以手击腿,站起身来大声说:

……………………

①  牝(p ìn 聘)鸡司晨──牝,指鸟兽的雌性。牝鸡司晨就是俗话说的母鸡打鸣儿,比喻阴阳颠倒,权力被女人掌握。

“巧极,巧极!真是不谋而合,咱们俩完全想到一块儿去啦!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是自己家境清寒,孩子又  忒不成器,怕你两口子为难,不敢开口。今天既然承蒙错爱,敢不从命?不用远请,就烦文武二位教师执柯作伐,写出两家庚帖,明儿拿到大桥头去烦请阴阳先生张铁山合一合八字①,要是不冲不克,咱们就算是一言为定,单择吉日纳聘好啦!”

……………………

①八字──我国以前用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两相配合以记年月日时(如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称为“八字”。这八个字在五行(金木水火土)中又各有所属,而五行又各自相克(如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等)。迷信的说法,认为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富贵贫贱,凶吉祸福,以及夫妻公婆之间是否相妨相冲,都和生辰八字有关。因此在婚配之前,先要请阴阳先生推算男女双方的八字,看五行是否相克,称为“合婚”。

姑表兄妹成亲,习惯上称为“姑血倒流”,当地则称为“娘家亲”或“回娘亲”,一般来说是不大好的,虽然不是绝对不许,但也以避免为上。不过今天的事情,乾坤两造②自己都已经说好了,外人谁又愿意来拆散?何况又是喜上加喜的喜事儿,在座的谁不捧场?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是姻缘前定,天作之合,普天之下,没有比这一对儿更相称、更般配、更可心的夫妻了。老塾师当即离座戴上眼镜写出两家庚帖,递给双方收了。大家又敬了三杯贺酒,说了一些吉利话,闹得满屋子喜气洋洋。

这时候,村里有个管祠堂管族务的地保名叫林国梁的,见林国栋今天高兴,想趁机进一番游说之词,也就搭讪着插进话来。他先说了些姻缘前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之类的常谈套语,接着又话锋一转,归到本题上来:

……………………

②  乾坤两造──乾和坤都是八卦中的名称,代表天地和男女。因此乾坤两造,就是“男女双方”的意思。

“咱们林村二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丁,出出进进,去壶镇赶集,上县城办事儿,都只得走村西头那座小桥,这对村东头的住户来说,实在是太不方便啦!赶明儿林炳完婚,花轿嫁妆,亲友贺客,也都得从村西头拐老大一个弯儿绕过来,多耽误事儿啊!头两年我就琢磨,想在咱们村子的正中央,另建一座至少能并排儿走两三个人的比较宽大一点儿的石桥。去年跟四叔合计过好几次,要造这样一座桥,尽管石宕就在跟前儿,采石之外,奠基运料,现场施工,都少不得人手,算下来没有三百五十吊钱,恐怕是动也动不得的。壬戌年开祠堂杀猪出谷,供应民团打长毛,几十年的积蓄,已经悉数用光,这两年地方上事情多,开销大,年成又不好,直到如今,还缓不过这口气儿来。祠堂祭祀田收的租谷,入不敷出,清明节办祭祖,都不得不尽量省俭才能应付,哪儿还有余钱来修石桥?头几天我跟四叔又聊起这件事情来,四叔叫我来跟二哥商量商量看,要是二哥能够慷慨解囊,捐助一半儿,来玉成这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儿呢,下剩的一半儿,我就可以挨家挨户去写缘募化来凑足了。此事成与不成,就听二哥你一句话啦!”说完,拿眼睛瞅着林国栋,等待着他的答复。

林国栋呢,也想起了他白天听见唢呐响赶紧出门去,而报子却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走到自家门口这件事情来。揣摩半天,觉得村子里没座像样儿的桥也确实太不方便了。往后,儿子中举人娶媳妇儿,家里办喜事的日子多着呐,难道老是这样绕着走?再往细里一想:三百五十吊钱的一半儿,也合七八千斤大米哪!花这么多的钱,却把桥造到别人家门口去,自己住在村东头,来来往往,还得绕一半儿路,太不划算了,再说,今天满壶镇的头儿脑儿都在这里,当着那么多体面人物,不趁此机会显示显示我林国栋慷慨大方急公好义,还等什么时候?想到这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哈哈一乐说:

“何必惊动大家,叫乡亲们花钱呢!想当年壶镇造那么大一座石桥,还是吕府上独家出钱呢,如今不过是造一座小桥,还用得着满世界筛锣写缘凑份子吗?只是这座桥如果只有三五尺宽,是不是还嫌小点儿?再说,没有栏杆,到底不怎么安全。反正拉一刀出血,拉两刀也出血,我的意思不如干脆造一座带栏杆的石拱桥,造得高些大些好看些。至于钱嘛,不用大家费心,我一家独出就行了。不过,村西头已经有一座桥了,所不方便的是住在村东头的人。要造新桥,当然只能造在村东头。这样,住在村中央的人,爱走哪边儿走哪边儿。不知道诸位以为怎么样?”

在座的人,都知道笑面虎死要面子的性格,也都明白他今天肯出钱来造桥,主要是为图自己的方便。不过这个平时一毛不拔的土财主,今天一高兴,居然能够一破悭囊,当众答应独资兴建一座石拱桥,也算得是一件破天荒的奇事了。大家见事情已经谈妥,赶紧见好就收,不再跟他争执,以免节外生枝,中途变卦。只有林国梁反而倒惹来了一肚子不高兴:他盘算策划奔走了好几年的这座石桥,要是由他来集资修建,少说也能沾个一成两成的油水,如今自己挖空心思旁敲侧击好不容易说动了林国栋,不意这个一向小气的守财奴忽然大方起来,竟把造桥的开支全部揽了过去,害得自己一文钱油水也捞不着,只落得狗咬尿泡──空欢喜了一场。人人都说强龙敌不过地头蛇,没想到地头蛇今天也会无意中让笑面虎给制住了,说又说不出,只得啼笑皆非地傻愣在那里,一脸的尴尬相。

这时候,林炳由一班青年子弟们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手里提着一把锡酒壶,走进厅堂来,嘴里一迭连声地说:

“多承师傅栽培,才有今日,无以为报,只有虔心诚意敬师傅三盅,以谢师恩。”

林炳嘴里说着,手里早拿过两个空杯来,给刘浪斟了满满的一杯酒,再给自己斟时,却是一滴也没有了。林炳一边嚷着:“糟糕,糟糕,错提了空酒壶来了。”一面就席间提过酒壶来,给自己也斟满一杯,两个人都站着一饮而尽。接着又敬文教师林步雪和诸位父老长辈一杯,最后敬生父林国栋一杯。大家都站起来干杯亮底,这才坐下。林国栋又含笑叫林炳单敬吕敬之一杯,却不说明就里。林炳只当是姑夫至亲,也不细问,斟满一杯,双手捧上。吕敬之容光焕发,闪闪发亮的肉球脑袋越发显得无比光亮,接过酒来,笑容可掬地站着一饮而尽,又叫林炳得空了常到他家里去走动走动,看看姑妈和小表妹。林炳也随口答应着。

吕慎之看林炳年少英俊,心里也很赏识,却不知这位头名武秀才究竟有多少硬功夫真本事,有心想考验考验他,就插进话来说:

“大后天壶镇团防局总演武,考校各级头目。各村各店凡在团练数儿内的武童生、武秀才,到时候都要去比武放对,纵然比不上县里考场的盛况,倒也有一番热闹。刚才已经跟刘教师说好,请他光临指导。三天过后,估计你这里的事儿也完了,要是分得开身,请一同过去帮我评比考核,顺便也指点指点他们吧。”

吕慎之是老一辈儿武举人,虽然只当过几任守备,连都司都没有当上,就告老回乡来了,但他有驰骋疆场指挥作战的经验,在壶镇一带颇有名望,因此公举他出面办团练,当上了壶镇团防局总办,一干就是十几年。林炳一者村里拉着族团,也归壶镇团防局提调统辖;二者新科得中,也正想以武会友,出去见见世面,有这样好的机会,哪儿肯放过?赶忙一口承应,说是到日子一准儿跟师傅前去向大伙儿请教。吕敬之也巴不得自己的毛脚女婿出场比武,大显身手,在旁边更是一个劲儿地撺掇。林炳提起酒壶来还要给大家劝酒,却都推说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恭谢不迭。林炳等人这才告辞离去。林国栋见大家都已经喝得差不多,就叫撤下残肴,端上饭菜来,劝大家多少吃点儿饭压压酒。

吃过饭,擦过脸,送上茶来,又闲聊了一会儿,天已经漆黑。管事的来请大家去看焰火,说是等着放完焰火以后才能开戏。刘浪是林家的教师,算得半个主人,少不得帮着招呼宾客。一众贵宾显戚,酒足饭饱,脸上流着油汗,嘴里打着饱嗝,嘻嘻哈哈地一面闲聊天儿,一面让先错后陆续离座步出大门外面来。

第九回

嬉笑怒骂,武小丑唱戏罚戏

神巫名医,拳教师得病治病

祠堂门外的空场上,黑鸦鸦地挤满了人。大人们嘁嘁喳喳闲聊,小孩子咿哩哇啦乱嚷,人声鼎沸,喧哗嘈杂。林国栋带着宾客们走出门来,看了看场内过于拥挤,就回头说:“焰火不宜近看,不如就在门口安几张高凳儿远远地坐着看倒好。”家人们安好了凳子,大家坐定,林国栋就吩咐放焰火。

空场上三根毛竹搭起一个门字形架子,中间吊着一个笼屉形的东西,那就是焰火。管焰火的点着了引线,先响了一阵鞭炮,接着就掉下一层来,是个应景儿的吉利兆头,叫做“五子登科”,隐约可以看见五个穿红袍戴纱帽的人手拿牙笏,转圈儿团团拜舞。眨眼间噗地一声灭了,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只能看见火烧引线的绿色微光。紧接着掉下第二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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