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2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师傅请……请……息怒,林炳知……知……罪了!”
小顺儿用拳头在桌上一捶,怒喝一声:
“既是知罪,还不与我跪下!”
就好像有人在林炳身后猛击一掌似的,只见他哆嗦了一下,连长袍下摆都来不及撩,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手上的枪来不及放回革囊里去,抓在手里又觉着不合适,就把它放在膝头前面。
来旺儿听小顺儿说过刘教师显圣的故事,本来就深信不疑的,如今见刘教师的阴魂附在小顺儿身上显起圣来,更其相信这是真的了。又见林炳以及全体吴石宕人都跪下了,赶紧在林炳身后找了个略为平整些的地方跪下,并且学着主子的样子,也把家伙在膝头前面打横放着,低下了脑袋。
在这个阵势面前,八名团丁、两个朝奉、十几名杠脚,加上林国梁在内,都怀着不同的心思相继跪下。场子上,只有一个人依旧昂首挺立着,这个人,就是不信真有鬼神的林焕。小顺儿不去理他,管自厉声地训斥林炳:
“常言说:‘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要论你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对我、对本良、还是对一众乡亲们,只要我禀明大帝,立时三刻就可以将你拿办,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只为你年岁尚小,冥冥之中,且看你是幡然悔悟,改恶从善,还是执迷不悟,继续作恶。若非如此,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早就完了。远的不说,只点你两件事情,自己去回想回想:头一件,几天前在城里,你从李家光着脊梁逃出来,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不追你?第二件,昨天临晚在千家岭,月娥要是不用秃箭射你,这会儿你还有命么?三番两次给你机会,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作恶越作越多,可不要忘记一举一动,冥冥之中都为鬼神所共见,跟你算起账来,对质阴曹,后悔可就晚了!”
说到这里,突然一抬头,指着林焕大喝一声:
“还有你,林焕!尽管你哥杀人害命的事情与你无关,可你身为其弟,不单不加劝阻,反而助纣为虐,通同为恶,也给你记着一笔账,为鬼神所共知。你要不信,我也点你一板儿:昨天夜里,你到千家岭去抓我,都说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会儿,我就在你身后!你要是知罪知错,还不跪下!只要你能改邪归正,我不怪你!”好像有人在林炳身后猛击一掌似的,只见他哆嗦了一下,连长袍下摆都来不及撩,就直挺挺地跪下了。
一番话,说得一向不信鬼神的林焕毛骨悚然,虽然没有立刻跪下,也只得低下了头,心里兀自突突地跳个不住。
小顺儿一脚踏在椅子上,一手叉腰,昂首挺胸,傲视着全场,正想再说几句大话,把明目张胆的抢匪轰走,猛抬头,却见立新带着老学究,正一步三摆地摇进村来。老头子看见这样的场面,奇怪得眯着眼睛张大了嘴,弄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等到他听出个大概来,小顺儿也正好看见他,灵机一动,撂下数落林炳兄弟,大摇大摆地迎上前去,抱拳当胸,对老学究施了一礼,学着刘教师的口吻和声气说:
“啊哈,不知老先生驾到,有失远迎,刘某当面谢罪!许久未曾与老先生谋面,正想找个机会叙谈叙谈,请教一番。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昨天晚晌林炳在千家岭遇鬼的事情,一清早经团丁、厨娘们四处传播,早已经轰动了林村。传到老学究耳朵里的时候,经过千口百舌的加工润饰,已经变成一个更加荒诞离奇的故事了。所以老学究进了村,一看这种情景,一听小顺儿说话的口吻声气,就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尽管老学究一生中严守“敬鬼神而远之”的圣训,但是一者今天是当面见鬼,无法“远之”;二者那么多人只有环跪罗拜的份儿,唯有自己受到了刘教师的礼让相迎,受宠若惊之余,不禁也有点儿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了。好在这是大白天,身旁又有那么多的人,也就不觉得太可怕。尽管面前只是个没长胡子的半大娃娃,平时相遇只配退让路边向自己请安问好,但今天是刘教师的阴魂附体,就非比一般了。老学究见“刘教师”拱手揖让,连忙也一躬到地,口称:
“呵呵!刘教师!久违久违!前年一别,只当就此永诀,再无谋面之期矣!不意今日夤缘再次得见仙颜,慰我渴念,真乃三生有幸哪!敢问刘教师仙去之后,一向遭际何处,知遇何方?可曾返乡探望令尊堂安好?”
小顺儿见老学究乖乖儿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唱开了戏,十分高兴,决心要借重他来了却这一宗公案,也就一甩袖子,双手扶起老学究来,参照往日看戏时听到的说白、唱本里读到的唱词,学着刘教师生前的口吻,哈哈大笑说:
“老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好让你我开怀叙谈。不才自从返本归真之后,天帝念我一生忠义,不隶鬼藉,拨往伏魔大帝帐前听调,充任招讨左先锋之职,专司降伏三界奸佞妖魔。可恼林炳兄弟不听教诲,作恶多端,昨晚特命月娥赏他一箭,以示薄惩。叵耐这厮依旧不知醒悟,今日反而变本加厉,随带扈从打手多人来此吵闹。请问老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冥顽之徒,几次三番,开导与他,仍不知醒悟,毫无悔改之意。为此特禀明关帝,前来拿他归案,五殿阎君那边,吴立志也早已把他告下来了,立等他去当面对质。这叫做咎由自取,天理昭彰。老夫子当不以兄弟不念师徒之情而见责吧?”
老学究一听,糟了,这不分明是刘教师奉命来拿林炳去见阎罗王,说话就要伸腿瞪眼,活不成了吗?不管怎么说,自己跟林炳是同宗共祖的亲骨肉,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的族人,再说,近年来尽管他不怎么听自己的管束,可也没少从他那里得到好处,就是人不亲,铜钱银子可是亲的。这样一想,不由得着急起来,急忙离座冲“刘教师”深深一揖,诚惶诚恐地说:
“刘教师,啊,不,刘先锋刘将军,此事万万不可如此办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林炳固然不肖,有负刘教师刘将军多年栽培教诲,且念他生父林国栋待将军不薄,恳望将军于大帝驾前代为关说转圜,姑念他年幼无知,饶他初次,由老夫担待,教其改邪归正,不知能否看我薄面,慨然应诺。若得将军网开一面,令其有自赎之机,则不唯林炳兄弟幸甚,我林氏一族幸甚,即国栋夫妇于九泉之下,亦必称颂刘将军大恩大德。刘将军忠义一生,今又得成正果,佑我地方安宁,当由老朽责成国梁与有关人等,为将军于壶镇关帝庙内塑起金身,享用四方香火,略报将军之盛德于万一。愿将军谅察!”
小顺儿装神弄鬼,工夫也不敢过于长久,万一弄巧成拙,露了马脚,那可不是玩儿的。如今既然有林村的族长出面转圜,拍胸脯担保,不如赶紧见好就收,以免拆穿西洋景,前功尽弃。主意拿定了,先装出一副迟疑难决的样子来,低头沉思了半天儿,这才喟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指着林炳对老学究说:
“要论这个孽畜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是死有余辜的了。既然是老夫子说情,且看尊面饶过他这一次!若能听从老先生教诲,不再作恶,也不负我上苍好生之德。既然如此,尔等且都起来,一应未了事宜,统由老学究与吴立新等酌情磋商办理。在下公务繁忙,不能在此久留,诸位乡亲,俱请各自保重,吾神去矣!嘟……”
小顺儿弄神通,随口说到吴立志在阎罗殿告下林炳这一节,林炳听了,作贼的心虚,一道灵魂“嗖”地透过泥丸宫,逃到爪哇国去了。两次见鬼,本就已经吓得骨软筋酥,再加上一语道着了心病,又听说还要到阴曹去与吴立志当面对质,早已经吓成了一段呆木头,跪在那里天旋地转,隐隐约约只听见老学究在为自己说情,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刘教师”阴魂脱体,小顺儿“嘟噜”一声,两眼倒插,踣然倒卧在椅子上,大伙儿这才每人叩了三个头,送走了“伏魔大帝驾前招讨左先锋”刘将军以后,纷纷站了起来。独有林炳依旧两眼发直,脸色铁青,中邪着魔似的,僵直地戳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焕到底是个不信神的,虽说叫小顺儿捉弄了半天,心里依旧是半信半疑,见哥哥吓得灵魂出窍,动弹不得,忙叫来旺儿把他扶回家去将息。
这边老学究、林国梁和吴立新又非要留住他商议“未了事宜”不可。林焕送走了哥哥,回来吩咐把已查抄的两家财物如数搬回房内封存,没有查抄的几家全都贴上封条,然后坐下来商议石宕的租赁问题。
吴立新见吓走了林炳,口气更加强硬起来,坚决不肯退出石宕;林焕呢,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儿并不十分相信,坚持收回石宕是林国栋生前的遗愿,非要雇人自采不可。经老学究从中斡旋,两头关说,做好做歹,总算是说合成功:北山老石宕即日起由林家收回自采,原有合同作废,有愿留下替林记石作坊干活儿的,各听自便;有不愿替林家干活儿的,另在北山东头开一新宕,按人收租,每人每月租金一吊,先交后采。当然,免不了又得重订合同,由老学究来代笔做中。一户一张合同,每张合同酬润笔三百文,就是两吊多钱,满够买一担大米的。虽不是横财一宗,也堪称不无小补,乐得老学究眉开眼笑,半天闭不拢嘴。
林炳回家以后,就发高烧说胡话,一病不起。两次见鬼,使他心有余悸,口口声声只叫“刘教师饶命”。请了大先生来,开了方子吃了药,也不见效。
这时候,有关刘教师得道成神、在蛤蟆岭上吸食日精月华修炼成形、可以白昼出现的神话四处传开。林国梁领了乡约老夫子的旨意,找林焕支钱要替刘教师在关帝庙里塑神像;林焕支支吾吾,不肯拿出钱来。林国梁生怕这件有油水的美差溜走了,忙把老神童林步雷请来“降坛”,虔诚询问三将军:关帝座前可有刘先锋其人。十分难得,降坛的是轻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