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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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追丢了。他们俩脱下僧袍,包上家伙,就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谁又敢无缘无故地就抓他们?独有红梅,第一是浑身上下火炭一般红,特别显眼,藏没处藏,躲没处躲的;第二是衙役们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她一个人趴在站笼后面用铜锤砸那锁,又见她使飞锤打伤了一人,只当她是为首的,除另有两人去追来喜儿和小红外,下剩三人,都舍命来追红梅,嘴里还一迭连声地喊:
“别叫那穿红的姑娘跑了!”
“抓住那穿红的凶犯!”
这条县前街,从衙门口到十字街口这一段相当长,中间还要经过一个叫做“五云锁钥”的月洞门。那三个衙役刚追到“五云锁钥”门洞边,打西边迎面如飞跑过来一个人,后面有十来个人紧紧追赶,正好在门洞边把这三个衙役的去路给堵住了。衙役张嘴就骂:说是放走了罪犯唯他们是问。对方也不示弱:说是放走了欠账的问他们要钱。双方各不相让,对骂了起来。有几个路人上来劝开了,各自再去追人。这时候,刚才还在眼前不远的红衣姑娘,早已经不翼而飞,连一点儿影子也没有了。回头看看那帮讨债的,也已经去远,只好漫无目标地又乱追了一阵。一直追到十字街头,打北边过来一乘小轿,桥前挂着灯笼,轿后有人押着,看那轿杠吃的份量,轿子里好像有人又好像没人。三个衙役起了疑心,喝令轿子站住,问轿子里抬的什么人,上哪里去。抬轿子的没答话,从轿子后面转过那押轿的来,打着官腔骂开了咧子:
“瞎了你娘的狗眼啦?轿子上现挂着灯笼,不认识是李侍郎李府上的?李老太爷明天一早有事儿要出门儿,刚从安平轿行发出来的一顶空轿,预备着明天天一亮就要上路的。怎么样?不相信?想搜一搜还是怎么着?”
衙役们认得确是李府的灯笼,连声说“不敢不敢”,眼看着一顶似乎有人的轿子转过十字街,往东去了。
三个衙役人没逮着,却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怏怏而回。
一阵旋风从街路上盘旋而过,卷落了临街屋顶上的团团积雪,天气也陡然间阴沉了下来,浓郁的块块乌云,正在刚刚放晴的映雪夜空中翻卷着,聚集着。啊,这个变幻无常的鬼天气,许是又要变天了吧?
第四十回
小施奇计,村夫猎户城隍庙定策
大闹县诚,英雄好汉白水山聚义
红衣姑娘砸站笼、大闹衙门口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全城,也震怒了太爷。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两个尚未剃度的带发沙弥,居然就能够把一个膀大腰圆的民壮四马躜蹄捆了起来,把一个身强力壮的捕快一锤打伤,而且就在堂而皇之的衙门口,这不但说明了三班衙役都是些见不得真阵仗的酒囊饭袋,更说明自己虽然深居内衙,也是岌岌可危,并不安全,指不定哪一天这铜锤就会砸到自己的脑袋上来。无怪乎早衙点卯,太爷大发雷霆,先赏了挨捆的衙役四十大板,再把挨锤的连同追丢了人的几个衙役唤上堂来齐崭崭跪着,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把雷一鸣提上堂来,追问红衣姑娘和两个小沙弥来自何处去向何方。
雷一鸣招认红衣姑娘是自己的闺女雷红梅,那两个沙弥,从未见过,并不认识,想是路上偶然相遇的行脚僧亦未可知。一打三夹,晕死了两次,口供不改。问他红梅下落,答是枷示已经两天,音信阻隔,家里的动静,无从知道。
金太爷也没了办法,只好把捕快班头张胖子和小队子的绍兴头目一齐唤上堂来,责令他们全班人马戮力缉捕,限三天之内务必把雷红梅和两名来历不明的小沙弥缉捕归案。看看雷一鸣,尽管已经在站笼里站了两天两夜,但脸色神情,不像是早晚就要死去的样子,心知准是看守的衙没收了人情做了手脚,特意又把在内衙听差的两个亲信叫来,命他们黑白班儿倒换着去看守站笼,不许闲杂人等靠拢接近,更不许让雷一鸣在站笼里有一点点儿自在之处,意在促其速死。一切分拨停当,别的案子也不再问,余怒未息地拂袖而起,转过屏风,回内衙去了。
一众吏役在衙门里当了多年差使,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也还是头一回碰见。太爷责怪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做声不得。两个缉捕头目领下牌票来,更是叫苦不迭:雷红梅住在只见树木不见人烟的深山里,虎狼猛兽比人还多,满山都是猎户们布下的窝弓药箭,不明就里的外乡人,谁敢往那儿去送死?两个带发的小和尚,没名没姓的,连长相模样儿都说不清,分明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上哪儿逮人去?太爷盛怒之下,分辩不得,没奈何,只好先退出堂来,慢慢儿再去想办法拿主意。
金太爷早衙退堂回到房里,怒气未消,进门就骂开了咧子:
“饭桶!白养活这一帮只会吃饭的活饭桶!连个在站笼里锁着的人都看不住,真他妈的全是混帐东西!”
两个通房大丫头,见老爷从昨儿晚上到今天早晨,都是沉着脸怒火冲天的,弄得不好这火儿就会烧到自己头上来,不敢自讨没趣,赶紧迎上前来伺候脱去了袍褂靴帽,一个端来了燕窝儿莲子粥,一个就去擦烟灯烟枪准备烧烟。
金太太却只是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等太爷换了便衣便帽在案前落了座,这才对两个丫头轻轻地摆了摆脑袋,示意她们退下。这两个是求之不得,省得在这里提心吊胆地捏着一把汗。两个大丫头走了以后,金太太打镜盒抽屉里取出一封已经拆阅过的简帖来,一面递给了金太爷,一面笑着说:
“谁说朽木不可雕也?我看这块烂板,倒比你养活的那一帮饭桶要成材得多呢!”
金太爷正捏着一把小银匙在吃燕窝儿粥,接过简帖来,就停了匙先看那书信。看着看着,紧绷着的脸皮渐渐地舒开了,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儿笑意,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把匙子往粥碗里一插,拍打着手里的简帖哈哈大笑说:
“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三个小东西,原来都是李老儿窝在家里了,还说是隐居山林,不问政事哩!倒要问问他:窝藏匪类,算是什么行止?还是夫人眼睛尖,一眼就看出这块烂板是块有用的良材,在雪洞前安上了一双眼睛,李老儿的行止就历历在目,难出我掌握之中了。这块烂板,只知道吃喝嫖赌抽,把一份儿家业当尽卖绝,败了个精光,还学会了坑蒙拐骗偷,人人都说是个废物,夫人慧眼,偏说有用,连我都不怎么相信。如今看来,果然比我养活的那一帮酒囊饭袋要强得多啦!”
金太太受到了夸奖,并不显得喜形于色,只是谈淡地嫣然一笑,却小声儿地说:
“别高兴得太早了,你没见那上面写着吗?老头子今天一大清早就坐轿子到丽水去了。要是没有急事儿,这么冷的天儿,这么滑的路,他是不会出远门儿的。白太尊有书来请,八成儿是托辞。照我看,他能把红衣姑娘藏在家里,就保不齐跟吴本良的案子有些瓜葛。弄得不好,没准儿他正是到白太尊面前去告你呢!这一招儿,咱们还不能不防。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到事情出来了,可就晚了。”
金太爷却不大以为然地摇摇头说:
“这倒不见得。第一,咱们到这里来,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没来拜过我,我倒去拜过他,挡驾不挡驾不去管他,礼数咱们是尽到了的,从情理上说,他不会出头管这些事儿;第二,咱们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他的手里,空口说白话,他拿什么告我呀?这个老头子能说会道的,嘴头上笔尖儿上都厉害,趁他今天不在家,我亲自上门儿去走一趟,只要把红衣姑娘和那两个小沙弥从他家里搜出来,通匪窝匪的罪名就算是铁板上钉钉子,任他浑身上下长出一百张苏秦张仪般的嘴巴子来,也难洗刷干净了。”
太太对他的见解并不赞许,还进一步反驳说:
“我看你说的这个才叫不见得呢!第一,你爹跟他在京师同朝为官,当时一个主张禁烟,一个主张不禁,三十年前就是冤家对头,这你不是不知道。你到这里来署理,先去拜他,他挡了驾,却又不来回拜,可见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父母官,还说什么情理不情理?第二,一千六百两银子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咱们自己到今天也没有弄清楚。那个卖膏药的说是在茶馆儿里听我哥跟梅生说的,我敢担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们两个就是再粗心鲁莽,也不会这样不知轻重;再说,也不是他们两个一向的行藏,何况那事儿我哥根本就不知道。照我看,吴本良在堂上说的有凭有据,打算层层上告,倒也许是句实话,不可不防备着点儿。一旦真要是证据落到了人家手里,咱们就得吃不了的兜着走。你跟白太尊共事的那一年多,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你又在军机处递过密签,叫他这个多年的老知府升迁不得,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要是叫他抓到了你的真凭实据,准会公报私仇,借机报复你一下。一旦东窗事发,别说你爹是个军机达拉密,就是内阁军机大臣,恐怕也难替你圆过这个面子来。第三,你说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去他家搜上一搜,这个主见更是冒失。他一个当官多年的人,每走一步棋,少说也看得到下三步棋怎么个走法,能那么老老实实地把人藏在家里等你去搜么?那块烂板的话,只可姑妄听之,不可全信。他简帖里说那红衣姑娘至今仍在李家,我看就不见得。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他就能一天到晚死盯着李老儿家了?人家要是半夜里悄悄儿地走了,长孙烂板还不是跟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你要是冒冒失失地上门去搜,要是真让你搜出来了,倒还有得可说;要是搜不出来呢?老头子不在家,他的儿子孙子可也不是好惹的。等老头子回来,我看你这笔账怎么个算法吧!依我看,为今之计,只好先着快班里去几个人在他房前屋后埋伏了,等到这三个小崽子出来的时候,一根索子锁了来,人赃现获,就不怕他了。怕只怕咱们是送殡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