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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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阵男人(但并非全都是男人)的欢呼声。放啤酒的冰箱被打破了。许多购物者可能都计划要为自己来场秋天一窝蜂地涌至这个区域。“开—先前的户外烤肉会,哎—门!”的高喊声,此刻已变成了“啤酒!啤酒!啤酒!”。
其他的人则涌入地下室与后头的仓库中。没多久后,无论是男是女,全拿着一瓶或一箱的酒走了出来。其中有些拿整箱酒的人,还把箱子顶在头上,就像老探险片里的土著搬运工一样。
茱莉亚的鞋子踩着玻璃碎片,在沙沙的声响中不断按下快门。
超市外,剩下的镇警已站在了一起,包括杰姬·威廷顿与亨利·莫里森,他们达成共识,离开了原来的岗位,也就是加油站商店那里。他们走到那群忧心忡忡的警察身旁,就这么看着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杰姬看见琳达·艾佛瑞特那副受挫的神情,于是把琳达拥入怀中。厄尼·卡弗特也加入他们,不断大喊“没必要这样!完全没这个必要!”,同时,泪水沿着他肥胖的脸颊滑落。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琳达问,脸颊靠在杰姬肩上。玛塔就站在她身旁,目瞪口呆地望着超市,用手掌按着已然黑青、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
在他们前方,美食城超市人满为患,不停传来叫声与笑声,偶尔还有因疼痛发出的哭喊。有东西被扔了出来;琳达看见在日常用品区的走道那里,有卷卷筒卫生纸正不断滚动,就像是派对上的彩带。
“亲爱的,”杰姬说,“我也不知道。”
感应
11
安森一把抢过萝丝的购物清单,在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前,便冲进了超市中。萝丝犹豫不决地站在餐厅的货车旁,双手不断反复握紧、放松,不知是否该跟在他后头。在她才刚决定要留在原地时,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肩。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这才看见芭比。突然放松下来的感觉,使她的双膝突然没了力气。她抓住他的手臂——有一部分是因为感到宽慰,但主要还是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晕过去。
芭比面带微笑,但却没什么笑意:“真热闹啊,对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安森进去了……每个人都……那些警察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而已。”
“我不怪他们,他们可能只是不希望自己会落得一个比被痛殴一顿还惨的下场吧。这是个精心策划的事件,而且还执行得很好。”
“你在说什么?”
“别管我说什么。你想在情况变得更糟前阻止这一切吗?”
“怎么做?”
他自车顶拿起扩音器,也就是托比·韦伦刚刚放着的地方,拉长电线。当他想把扩音器递给萝丝时,她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举至胸前。“还是你来吧,芭比。”
“不行。你才是那个多年来帮他们弄东西吃的人,你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人,你才是那个他们愿意听从的人。”
虽然有些迟疑,但她仍接过了扩音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停下来。托比·韦伦已经试过了,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托比是在命令他们,”芭比说,“对一群暴动的人发号施令,就像是在对一座蚁丘发号施令一样。”
“我还是不知道——”
“我会告诉你该说什么。”芭比冷静地说,让她也随之镇定下来。他停了一会儿,叫了一下琳达·艾佛瑞特。她与杰姬一同上前,两人互搂着对方的腰。
“你能联络得到你丈夫吗?”芭比问。
“只要他手机开着就可以。”
“叫他过来——如果可以的话,开救护车来。
要是他没接手机的话,就抢辆警车,开车到医院去。”
“他还有病人得……”
“这里就有需要他的病人,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芭比指向吉妮·汤林森,此刻她正背靠超市砖墙,双手按着流血的脸庞。吉娜与哈丽特·毕格罗蹲在她两旁,然而,当吉娜想用一条折叠过的手帕按压吉妮那完全变了形的鼻子、试图帮她止血时,吉娜却疼得哭喊出声,把头扭开。“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手下只剩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士,而其中一个就是那群病人之一。”
“你打算怎么做?”琳达问,自腰间抽出手机。
“萝丝和我要阻止他们。对不对,萝丝?”
感应
12
萝丝站在门内,仿佛被眼前的一团混乱给催眠了。空气中有着刺鼻的醋味,夹杂着咸味与啤酒气味。在三号走道的地板上,芥末与西红柿酱溅得到处都是,就像校友会上的呕吐物一样。在五号走道处,则有一团混合了糖粉与面粉的白色云雾。人们推着装满东西的购物车穿过云雾,有许多人还因此不断咳嗽,擦拭自己的眼睛。另外有些推车,则是突然转弯,以便避过洒在地上的干豆。
“在这里等一下。”芭比说。但萝丝原本就没有任何移动脚步的打算,只是把扩音器抱在胸前,一副被催眠的模样。
芭比找到了正在拍摄被洗劫的收款机相片的茱莉亚。“出来,跟我来。”他说。
“不行,我得拍照,没有人手了。我不知道彼特·费里曼人在哪里,还有托尼——”
“你要做的不是拍照,而是要在事况变得更恶劣以前,成功阻止这一切。他指向福纳德鲍伊。
”·福纳德一只手拿着装满东西的购物篮,另一只手则拿着一罐啤酒。他的眉毛有道伤口,鲜血滴到了脸上,但看起来却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怎么做?”
他带着她回到萝丝那里。
“准备好了吗,萝丝?
该上场了。”
“我……呃……”
“记得,口气要平稳一点。别试图阻止他们,只要试着让他们冷静一点就好。”
萝丝深吸一口气,把扩音器举至嘴边:“嗨,大家好,我是蔷薇萝丝餐厅的萝丝·敦切尔。”
在她的努力下,那语气听来的确十分平稳。
人们听见她的声音后,开始环顾四周——芭比知道,这并非由于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紧急,一切正好相反。他在费卢杰的塔克瑞那里就曾见过相同的事。地点大多是在人满为患的公共场所,时间则是炸弹爆炸、警方与军车抵达现场时。“请大家尽快结束自己的购物行程,并尽可能地冷静下来。”
有几个人笑出了声,彼此面面相觑,好像这话是对方说的。在七号走道那里,卡拉·范齐诺羞红了脸,扶亨丽塔·克拉瓦德站了起来。这里的白米够我们分的了,卡拉想着,天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芭比对萝丝点头,示意她继续,同时用嘴型说了咖啡二字。他听见远方传来救护车令人欣慰的警笛声响。
“当你们买完东西后,记得来蔷薇萝丝餐厅喝杯咖啡。咖啡很新鲜,而且免费招待。”
有几个人鼓起掌来,而有个人则大声喊:“谁要咖啡啊?我们有啤酒了!”这句话随即引发一阵笑声与惊呼。
茱莉亚扯了一下芭比的袖子,眉头深锁。芭比觉得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共和党”。“他们那才不是买东西,是偷东西才对。”
“你是想写篇社论,还是在有人为了一罐蓝山咖啡而被打死以前,让他们全都离开这里?”
他问。
她想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皱眉神情逐渐转为微笑。他喜欢这个表情多了。
“你抓到重点了,上校。”她说。
芭比转向萝丝,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于是她又再度开口。他开始带着两位女士在走道里穿梭,从放熟食与乳制品的地方开始,找寻任何一个暴躁得或许会因此干扰到他们计划的人。没有这样的人。这使萝丝因此更有自信,超市也逐渐安静下来。人们开始离去。就算有许多人推着装满战利品的推车,但芭比仍将其视为好征兆。
他们越早离开越好,不管拿走多少狗屁东西都无所谓……关键是让他们听见,进而想起自己是消费者,而不是贼。这可以让这些男女老少找回自尊,在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全都,但的确是大多数——你还能让那些人找回至少清晰一些的思考能力。
安森·惠勒也推着装满东西的购物车加入他们。他看起来有些惭愧,手臂还流着血。“有人用一罐橄榄打我,”他解释,“现在我闻起来就像个意大利三明治。”
萝丝把扩音器递给茱莉亚,茱莉亚则开始用同样平静悦耳的声音,散播着相同的信息:结束、消费者、有秩序地离开。
“我们不能就这样拿走那些东西。”萝丝说,指着安森的推车。
“但我们需要这些商品,”他说,声音中带有歉意,但却依旧坚持。“我们真的很需要。”
“那我们就把钱留下来。呃,”她说,“要是没人把我放在卡车里的钱包偷走,那就这么做吧。”
“呃……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用,安森说,”
“有些家伙把收款机里的钱全偷走了。”他知道那些人是谁,但却不想说。至少,不该在本地报纸的编辑就在他身旁时说。
萝丝被吓着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天啊,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安森说。
外头,救护车抵达了现场,警示声在巨响后沉寂下来。一两分钟后,芭比、萝丝与茱莉亚仍在走道中用扩音器持续游说群众(此时人潮已变少了),有个人在他们身后说:“够了,把扩音器给我。”
芭比发现那个人是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