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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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可吃的切斯特磨坊镇的垃圾掩埋场。而此刻,它却如同一颗石头般从天空落下。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那人,捡起刚才撞落在地的海狗队棒球帽,在拍掉灰尘后,重新戴回头上。而那只海鸥就在此时掉落在离那顶帽子三英尺远的地方。
两人抬头望向海鸥自天空落下的位置,看见了他们今天所有遭遇中最为不可思议的景象。
公路与小径
6
芭比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见的是飞机爆炸所留下的残像——就像有人拿相机对着你的脸孔拍,而在闪光灯熄灭后,你会看见一个巨大的蓝色圆点飘浮在空中。但他看见的并非圆点,也不是蓝色的。他望向前方新认识的朋友,这才发现眼前所见的景象并非飘浮在空中的残像,而是确实存在的事物。
海狗仰头望着,双眼不断转动。他似乎已忘了自己鼻梁断裂、嘴唇肿胀以及前额流血的事实。
由于他把头抬得很高,所以在站起来时,身体差点失去了平衡。
“这是什么?”他说,“这位先生,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如果愿意运用想象力的话,那是一块足以让蓝天变色的巨型油灯灯罩。
“这是……是云吗?”海狗问,但语气中的困惑,已足以表示他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我觉得……”芭比说,同时却打从心里不愿听见自己这么说,“我觉得飞机就是撞上了这玩意儿才坠毁的。”
“你说什么?”海狗问,但在芭比回答前,他们上方五十英尺的地方,便有一只体积不小的美洲黑羽椋鸟,撞上了某个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掉落在刚才那只海鸥的尸体附近。
海狗说:“你看见了吗?”
芭比点点头,指向他左边一块燃烧中的小干草地。那里与公路右侧的两三个地方,均有浓浓黑烟往上飘起,与那架塞涅卡残骸所冒出的烟雾交会。但由于前一天才下过大雨,干草仍是湿的,所以火势并未蔓延,更幸运的是,这些地方的火势也都在减弱之中。
“你看见那里了吗?”芭比问海狗。
“这实在太扯了。”海狗在看了好一阵子后,这才开口说道。那里有约莫六十英尺见方全被火舌吞噬,火势的最西方位于高速公路边缘,而最东方则是一块四英亩大的乳牛牧场,一直往前延烧到接近芭比与海狗面面相觑的中间处。但火势停止的边界极为整齐,仿佛被直尺划过一般,与通常草原大火时火势蔓延总是有前有后、参差不齐的情况截然不同。
另一只海鸥朝他们的方向飞来,但这次是朝莫顿镇方向,而非朝磨坊镇。
“快看,”海狗说,“还有另一只鸟。”
“说不定这只鸟会没事,”芭比说,眯着眼抬头望去。“说不定只有从南方过来的东西会被挡住。”
“从那架坠毁的飞机来看,我还挺怀疑的。”
海狗若有所思地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困惑。
往外飞去的海鸥撞上屏障,笔直坠入一大块正在燃烧的飞机残骸中。
“无论从哪边都会被挡住。”海狗说,语气变得像是总算确认了自己始终深深相信的事物。
“这一定是某种防护罩,就跟《星际迷汉》一样。”
“是‘迷航’。”芭比说。
“啊?”
“这下糟了。”芭比说,望着海狗后方。
“啊?”海狗回头看去,“我的妈呀!”
一辆纸浆工厂的卡车正朝这里驶来,体积极为庞大,上头载着的巨大木材肯定远高于法律规定的载重限制,就连速度也超过了限定时速。芭比试图计算这辆庞然大物紧急刹车的滑行距离,但却难以想象。
海狗冲向丰田汽车,车子就斜停在公路破碎的白线旁。那辆卡车的司机要么是嗑了点药,要么就是抽了大麻,再要么只是因为年轻,所以才会开得这么快,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死。司机看见了海狗,按下喇叭,但却并未减速。
“我他妈的得先把车开走!”海狗大喊,冲进驾驶座中。他发动引擎,还没关上车门,便赶紧倒车驶出公路。这辆小型旅行车砰的一声,翻落在路旁水沟中,车头倾斜朝向天空。下个瞬间,海狗自车内出来,先是绊了一下,单膝跪地,随即又跑到一旁的田野上。
芭比也跑到草地上,同时脑中不断想着飞机与那些鸟的事,觉得飞机可能撞上了这块古怪的油灯灯罩,才会因此坠毁。他冲过冒着黑烟、火势较弱的地方,看见了一只男性运动鞋——那尺码对女性而言显然太大了些——而那名男子的脚还在鞋子里头。
是飞行员的,他想,随即又想到,我不能再这样四处乱窜了。
“你这个白痴,快减速啊!”海狗朝那辆纸浆工厂的卡车惊慌地喊道,但一切为时已晚。芭比无助地回头一望,觉得那辆纸浆工厂卡车在最后似乎试图刹车,可能是司机总算看见了飞机残骸吧。但不管怎样,一切为时已晚。卡车以六十英里左右的时速,载着四万磅的货物撞上莫顿镇那侧的穹顶,驾驶座彻底撞烂,而超载的货物则服从物理定律,继续往前冲去。油箱被撞飞至木材下方,变成碎片,激起火花。当卡车爆炸时,载运的货物已被抛至空中,朝前翻转一圈,压在原本是驾驶座、但如今已成为一堆绿色废铁的地方。木材往前方与上方射出,撞上隐形屏障,反弹至各个区域。火焰与黑烟大量涌上,空中先是发出一声如同巨雷般响彻周围的骇人声响,接着木材自莫顿镇那侧的空中落下,如同巨型的抽杆游戏'1'失败时一样,掉落在公路与周围的田野处。
'1'抽杆游戏(Jackstraws),游戏规则为把细木条随意抛下,其中一根木材砸在海狗的旅行车上,车顶被压扁,挡风玻璃如同钻石粉末般喷洒而出,而另一根木材则掉落在海狗前方。
芭比停下奔跑的脚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海狗站起身,随即又坐倒在地,这才发觉这根木材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然后再度起身。他摇摇晃晃地站着,环视周遭。芭比朝他走去,但在跨出十二步后,发现自己似乎被一道砖墙所阻挡。
他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感觉一股暖流自鼻子流至嘴唇。他用手掌一拭,不可置信地望着掌心上的鼻血,接着在衬衫上擦掉。
此时又有几辆车分别自莫顿镇与切斯特磨坊镇两个不同方向驶来,其中有三辆车离这里仍有一段距离,正穿过牧场另一头的草地逐渐接近。
由玩家轮流一根根抽出,过程中不可触动其他细木条导致崩塌。
有几辆车的司机按着喇叭,仿佛这样就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似的。第一辆从莫顿镇方向抵达的车子停在了路肩,车尾对着燃烧中的卡车。两个女人走出车外,把手举至眉间,目瞪口呆地看着浓烟与火势。
公路与小径
7
“操。”海狗气喘吁吁地小声说。他从田野那里,沿着靠近东侧的对角线朝芭比走来,并小心翼翼地避过燃烧中的木材。卡车司机显然因为超速与载运量过重而惨遭横祸,芭比想着,但至少他得到了一个维京人式的丧礼。“你看到那根掉下来的木头了吗?还好我速度够快,要不然现在就跟虫子一样被压扁了。”
“你有手机吗?”由于旁边那辆卡车的火势猛烈,使芭比不得不提高音量。
“在车上,”海狗说,“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试着去找找看。”
“等等。”芭比说。他突然有种轻松感,意识到这一切可能只是在做梦罢了。不管这些事有多不合常理,但这就跟在水中骑脚踏车,或是用你从没学过的语言与人大谈性生活一样。在梦中,所有的事看起来都很正常。
第一个抵达他身边的人,是个开着老旧通用货卡车的胖子。芭比在蔷薇萝丝餐厅工作时便认识他了。他叫厄尼·卡弗特,是美食城超市的前任经理,现在已经退休了。厄尼不断四处张望,看着路上燃烧中的残骸,手里拿着一只手机,以虎口紧紧握住。由于燃烧中的卡车不断发出轰鸣声,所以芭比几乎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但他的表情明显就是一副“事情糟糕了”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要打电话通知警方或消防队。如果是打给消防队的话,芭比希望他们能从城堡岩那里派辆消防车过来,毕竟切斯特磨坊镇只有两辆小型消防车。但芭比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要是消防车过来的话,他们顶多也只能扑灭草原上那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熄灭的火势罢了。虽然那辆燃烧中的纸浆工厂卡车就在一旁,但芭比不认为他们有办法接近那辆卡车。
这是一场梦,他告诉自己,只要你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的话,就可以开始控制梦境。
站在莫顿镇那头的两个女人身旁,已多了另外六个同样以手遮眼的男子。那些车此刻全都停在两侧路肩。有越来越多的人下车走进人群中,而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芭比这一侧,感觉像是这里开了座跳蚤市场,有两群人置身其中,全都为了彼此的利益讨价还价,其中一群站在莫顿镇的镇界里,而另一群则站在切斯特磨坊镇这边。
有三个人自农场那里赶来,分别是一名农夫和他的两个十来岁的儿子。两个男孩轻松地跑着,而农夫则一副脸红气喘的模样。
“真是他妈的惨!”年龄较大的男孩说。父亲用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但男孩却被眼前的景象给迷住了,似乎全然未觉。当他握住年龄较小的男孩伸出的手时,较小的男孩开始哭了起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名农夫问芭比,在说完“这里”两个字时,还停下来用力喘了口气。
芭比没理他,只是缓缓往前走,右手朝前伸出,比出一个“停下来”的手势,没有开口说话。海狗的动作与芭比一模一样。他知道屏障的位置在哪儿,只消看一眼如同被直线划过的燃烧地面就知道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海狗开始放慢脚步。
刚才他已撞伤了脸,如今可不想再来一次。
突然间,芭比有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踝到后颈全冒出鸡